戰國雪 一百零八章:手足真情(續)

    「小七…」智滿腹教誨被弟弟的樂天和信任碰撞得煙消雲散,想要長嘆一口氣,嘴角卻又緩緩勾起一絲笑,低聲道:「也好,就這麼無憂無慮的吧,我一定會把你安排好,一定會…」

    「啊?四哥你說什麼安排好?」猛沒聽清楚。

    智微笑:「我是說,已經安排好你爹在城外等你,過會兒我就陪你出城去和黃伯父會合,小七,你去送送你爹。」

    「就說四哥早安排好了!」猛一副我早猜到了的樣子,就知道,四哥一定不會讓他失望,「可惜還沒帶爹爹在幽州好好玩上一圈。」猛唯一的遺憾就是這事,往常拉著納蘭橫海在幽州逛悠,經常看見一對對百姓家的父子倆拉著手在集市里閒逛,而每次看見那些孩子纏著爹爹買這買那,當父親的攬著兒子有說有笑時,猛心裡還是很羨慕的,所以他最喜歡拉著兄長們逛街,只不過幾個哥哥事務繁忙,很少能抽出餘暇來陪他。

    「算了,幽州就打大仗了,我爹就一凡人,當年碰到一群流匪就只能把我扔路上,碰上這種大仗,我們想想就覺得過癮,爹大概想了就再也睡不著了,還是早點送回中原的好。」猛很快想通了,在身上左摸右掏了一陣,又往自己屋裡跑去,「這仗不知道打到什麼時候,中原那麼亂,我爹又是個老實頭,不知道會不會吃虧,我去拿點錢給他。」

    猛有個看見什麼新鮮玩意兒就要什麼的脾氣,可買來以後玩上一個轉手就膩味了,因為從前的耶律德光,如今的耶律明凰都不限制他花錢用度,因此他算是個真正花錢如流水的主,也幸虧猛是被養在皇宮裡的,否則誰家都養不起這傢伙。只不過猛還有個不隨身帶錢的習慣,常常是一跑出去看見什麼直接拿什麼,這跟他在皇宮裡長大有關,但皇宮裡的東西他可以隨便拿,跑外頭這行徑就跟搶劫沒啥區別了。

    所以從前在上京,只要他出門,幾個哥哥總得揣著錢袋輪流跟他出去,替弟弟當付帳的冤大頭之外再當搬東西的苦力,如今到了幽州,這邊境大城的繁華不遜上京,四處逛悠的猛當然也是天天大包小包往太守府里背東西,而且這不帶錢的習慣也是一直沒改,納蘭橫海剛認識這位仁兄時,就有過一日散盡多年積蓄的慘事。

    為免被人追債追到太守府,敗壞皇家名聲,每次猛出門,耶律明凰也只得派人跟著他,不是為護衛,全是為付帳。

    但猛錢花得實在太快,快到護衛們趕著去支錢都比不上他揮金如土的速度,而且看著護衛們老跑去帳房領錢供猛揮霍這事實在有點說不過去,耶律明凰乾脆就在猛屋裡放上了一千兩黃金,只要這弟弟出門,便讓護衛們從猛屋裡取錢。

    「小七。」見猛要回屋拿錢,智笑著拉住了他:「錢財之物都已打點好,我給你爹準備了五萬兩黃金。」

    「五萬兩黃金?」猛再是揮金如土,也知道五萬兩黃金是筆不得了的數目,直著眼道:「四哥,你哪來那麼多錢?姐姐把嫁妝給你了?」

    「又胡說!」智又好氣又好笑,「這筆錢其實是拓拔戰的,他給了羌族十萬兩黃金,誘使羌族來攻打幽州,我在黃土坡一戰平定羌族,就把這十萬兩黃金都給帶了回來,其中五萬兩我給了殿下,剩下的一半命窟哥成賢留著,如今正好給黃伯父當儀金。」

    「哇!十萬兩黃金?」猛怪叫:「要讓拓拔戰知道這筆錢最後被四哥你搶來了,他估計會哭一通。」

    智輕輕道:「十萬兩黃金換七萬羌人,這筆錢拓拔戰用的很值,羌人這股舉族節氣,根本無法用黃金估算。」

    猛問道:「這羌人也真是怪,仗都打成那樣了,居然還一路帶著黃金?」

    「因為羌人一直想著要活下去,即使窮途末路,他們也不肯放棄,從族長到孤女,每一個人都是如此…」智雙眼輕闔,似要把盡成焦土的一坡荒涼從記憶中揮去,可那樣深觸於心的悸動又如何能輕易揮去。

    「不說羌人了。」猛知道觸動了四哥的心結,忙道:「走,我們出城去!」

    「先別急。」智攬住了弟弟的肩膊,「出城前四哥先和你去見見小妹和二嫂五嫂。」

    「看小妹去?」猛心裡發虛,見蕭憐兒是他最頭痛的事情。親眼目睹婁嘯天被智殺死於眼前,明知這個倒在血泊泥濘中的男人是在利用自己,可蕭憐兒還是為此情殤心痛欲碎,而這心碎亦轉為對智無法諒解的恨意,她每日幽居於房,足不出戶,更不願再見到親手殺死婁嘯天的四哥。

    猛被四哥授意,每天都去安慰寬解蕭憐兒,可每次去都逃不了被轟出來的下場,這其中有一半原因固然是蕭憐兒心痛,另一半的原因還是猛實在太鬧,每次一見蕭憐兒就要拉她出去散心,當然免不了被掃地出門,按猛說的,這妹妹的傷心已臻前無古人的化境,他每次上門,都懷著入油鍋煎熬的悲壯心情。

    一聽智要去見蕭憐兒,猛立刻頭皮發麻,「四哥,怎麼你突然要去看小妹?你不怕被她轟出去?」

    「我在門外等著,不進去。」智低聲道:「只是想讓你看看小妹。」

    「我天天都去看她,然後天天被她用笤帚轟出來。」猛嘴裡嘀咕,但也順從的跟著智走,還揉著腦袋道:「就當是個習慣吧,就是不知道今天是被笤帚柄打還是笤帚刷掃,這笤帚還真是個厲害東西,一頭硬一頭髒,挨哪頭都糟糕啊!」

    蕭憐兒就住在後院偏角,繞過涼亭,穿過小徑便到了,猛是個縮頭躲刀不如伸頭挨刀的脾氣,一到緊閉的門前,猛立刻咚咚咚的擂門,「開門開門,我帶潘安宋玉來提親了!」

    「小七你給我閉嘴!」屋內立刻響起一聲怒叱。

    猛回過頭,向四哥做了個即將挨揍的哭喪表情。


    智卻是一笑,蕭憐兒終日幽居,拒不見人,長此以往難免鬱結成疾,幸虧有這胡鬧成性的小七每天來纏蕭憐兒,雖暫不能使蕭憐兒解開心鎖,但在這吵鬧鬥嘴中,亦能使之舒緩心緒。

    房門刷的一下被拉開,露出的是一張蒼白的少女面容,月半獨居不出,少女紅潤的面頰已變得削尖,看去更添了幾分憔悴,不過面容間的怒色卻使這張臉龐在愁思中多了些生氣,「小七,你又想討打是不是?」蕭憐兒的手上果然拎著一柄笤帚,正怒氣沖沖的指著猛,「每天都胡說八道,昨天說牛郎下凡來給你當妹夫,今天又說潘安提親,你當我是什麼人?你不嫌丟人我還要清淨!」

    「不要打頭!」猛先捂住了腦袋,又小聲說:「小妹,我爹爹昨天來找我了。」

    蕭憐兒揚起的笤帚一停,「我知道,二嫂昨天告訴過我了。」她板著的臉有了一絲柔和,輕聲道:「恭喜。」

    猛嘿嘿笑個不停,難得蕭憐兒今天沒有轟他,便想纏著多說幾句話,卻見蕭憐兒剛柔和下來的面容陡然僵硬住,雙眼直直的瞪著屋外,但只看了一眼,蕭憐兒就立即別過了頭。

    猛不用回頭,也知道小妹看見了四哥,「小妹,四哥是路過…」他才期期艾艾的說了一半,蕭憐兒已一聲不吭的退後一步,重重關上了房門,由始至終,她沒有和智說一個字。

    「四哥,小妹她…」猛回過頭,一臉呆滯的看向智。

    「走吧,去看二嫂她們。」智無聲的嘆了口氣,向緊閉的房門默默看了一眼,轉頭走開。

    「唉———」猛老氣橫秋的把四哥沒有嘆的那口氣抑揚頓挫的嘆了出來,「千古憋屈啊———」

    兩兄弟很快走到閔紫柔屋前,「五嫂,生了沒有!」一到門前,猛臉上的愁悶立刻一掃而光,興匆匆的跑了進去,除了看小妹,他每天也要來看一次五嫂,和在蕭憐兒門前千變萬化的瘋言瘋語不同,猛每次來看五嫂,翻來翻去都只有這一句話,只盼著五嫂不用十月懷胎就先把侄子給生下來。

    「閔姑娘。」智不象猛這般隨便,直接就往女子屋裡跑,他先在門外招呼了一聲,才慢慢走了進去。

    「小七你每次都這一句話,也不閒膩。」閔紫柔銀鈴似的輕笑,懷胎已近五月,她的肚子已頗有些顯懷,因不便走動,只能靠在床榻上,由於將練兵事忙,極少能抽空相陪,所以耶律明凰特意派了幾名侍女照顧她,這時屋裡或站或坐,竟有六七名女子,猛是一點都不避忌的,盤腿坐在閔紫柔床前,看著閔紫柔鼓起的肚子一個勁呵呵大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樂呵。

    見智也緩步跟進,閔紫柔就要起身,「四哥,你也來了。」

    「你有身子,不用起來。」智忙伸手虛攔,這時,屋裡幾名侍女也忙上前見禮,不過幾名侍女看著智的神情都有些瑟縮,似乎不敢與智正眼相視。智初來幽州時,這些侍女看見智時並不是這般生疏,相反還都對這位智謀深遠,心機層出的少年頗存好奇,但在智一戰滅盡羌族,惡名鑄成之後,太守府中的侍女卻都對智生出了畏懼之心。

    智似乎未注意到對侍女們隱隱流露的畏懼,淡淡的向眾人一頷首,又往屋裡一打量,這才看見,屋中一角還靜坐著一名女子,年紀還是少女,卻做少婦打扮,一身白衣素裙,應是青春白皙的臉龐透著病態的灰白,這少婦就這麼靜靜坐著,明朗眉眼幽幽暗暗的,似是在聽著屋裡的歡聲笑語,可面容間一抹抑鬱卻讓人一望而知,她根本未融入此間歡樂。

    「二嫂!」智幾步上前,向這少婦恭恭敬敬的一禮,這便是錯的遺孀燕若霞,和閔紫柔不同,燕若霞已與錯正式結為夫妻,所以智對這位二嫂格外尊敬。

    「四弟來了?」燕若霞似才從枯坐中清醒,慢慢轉過臉,向智點了點頭,又看見猛坐在地上的滑稽模樣,她嘴唇微動,似是想笑一笑,可唇角展開時,露出的還是一抹使人望之惻然的苦。

    一直傻笑的猛看見燕若霞,臉上的皮笑也收起幾分,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向燕若霞行了一禮:「二嫂好!」

    「二嫂,我帶小七來和你們說幾句話。」智頓了頓,又問:「二嫂,近日…身子可好?」

    燕若霞不象蕭憐兒這般整日幽居,偶爾,她也會走出太守府,在城樓上,子牆下走上一圈,有時候,她還會去城西的德馨居,站在門外靜立片刻,這些都是她丈夫心血所建,所以,她時常要去看上一看,可除了這些走動,燕若霞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靈堂,常常在錯的靈位前一坐就是大半天,智幾兄弟都知道她一直深深愛著錯,無論生死,無有片刻或忘,這讓他們幾兄弟很為錯欣慰,但在欣慰之外,看著這位二嫂被相思剝蝕的日漸枯萎,幾兄弟亦因此而擔心。

    「我很好。」燕若霞淡淡的回答,入得耳中,品出的惟有心如死灰之木然。

    「若有事,二嫂盡請吩咐。」

    「我會的。」燕若霞還是淡淡的開口。

    這時,閔紫柔也把猛叫到身邊,昨日夜裡,飛已把智準備暗中送走猛一事告知了兩位嫂嫂,對這個淘氣的弟弟,她非常疼愛,知道他這就要離去,心裡很是不舍,說話時難免露了幾分破綻,幸好猛大咧咧的也沒聽出來。

    任猛和閔紫柔說了好一陣話,智才上前拉著猛告辭,臨走前,燕若霞忽向猛招了招手,「小七,要開開心心的,更要自己好好保重,知道麼?」

    「噢!」猛應了一聲,然後就糊塗了,十分奇怪二嫂怎麼無緣無故叫他保重,但燕若霞說了這一句,就又轉過頭,默默的看向窗外。

    「走吧。」智拉住弟弟的手臂,又向燕若霞行了一禮,才告辭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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