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軍豈能再容忍這一十三騎一路勢如破竹,雖然所有精銳都在趕往帥纛,無心回應將的挑釁,還是有兩名百人力壯漢不甘示弱,一聲大喝,撥開身邊同袍,大踏步向將迎去。
兩名壯漢身量魁偉,從人群中分眾而出,兩根鉤爪鐵鏈先聲奪人的投擲而出,左鉤爪直射貔貅烈前蹄,右鉤爪直取將胸腹,便要在一個照面間把將連人帶騎撕裂當場。
「來得好!」將不避反進,狼撲蛇咬雙槍並舉,還是一聲暴喝,一個縱躍,鮮紅如烈焰焚燒的一人一馬向兩名百人力壯漢當中直撞過去。
暴躁的大喝,暴怒的大將,暴跳的神駿,配合出迅雷不及掩耳的衝刺,從橫空鐵鏈下穿過,兩名百人力臉上神情還不及有半分變化,暴戾的長槍短鋒已分刺左右,長槍透心,短鋒透喉。
一個照面,一招分刺,這是取巧的一擊,也是完美致化境的一招制敵!
「再來!」一路長戰,將已損耗了不少體力,但一招同時刺殺兩名百人力,頓使他狂性大發,將抽回血淋淋的槍鋒,向前方縱聲大喝:「都來受死!爾等不過是百人力,戰千軍,將爺卻是萬人敵!「
槍指千軍萬馬,自詡萬人敵,這是何其猖狂的宣言?但將正是要以此猖狂來澎湃心中殺意,不同於槍鋒展露的瘋狂,將心裡一直保留著一分警惕,離橫衝都越近,他心中的警惕也就越深,因為他知道,就在圍困橫衝都的重圍後,還有一名艷甲飛將,正自橫槍駐馬。
將不懼在千軍萬馬中單騎往來,但對上那名艷甲飛將,猖狂如他,也沒有能必勝過那柄幽紫槍鋒的把握,因為他持之縱橫沙場的槍術,正是由這艷甲飛將點撥。
然而這一次的對決,不會是十幾年前那場完全懸殊的較量,那一次的比試,只是槍術如神的男子如師如友的指點,但今日再會沙場,只會是一槍分生死的兇險。
如果說那一次的比試是他因緣際會的際遇,使他得悟槍術精髓,那今日的較量也就是際遇後註定的因果。
所以從衝出幽州城門的一瞬,將就開始了蓄勢,赤馬奔過,紅甲映血,狼撲槍前把握住生死一線,硬碰硬單槍格殺一名百人力,是為舒展自己的力量,和弟弟聯手格斃赤風,是為掂量對方上將的實力,而方才人馬並進的一招雙槍撲刺,則是他對自己騎術的考驗,這一路衝殺,將都在鞏固自己的本領,而那一聲萬人敵的大喝,也是為激起足夠的殺意,他要在自己的殺氣沸騰至頂峰時,對決上這真正的勁敵。
不過將也明白,這種以殺蓄勢的方式有利有弊,雖能激揚鬥志,也在不停的衝殺中減少體力,可面對那樣的強敵,他實在沒有太多的抉擇。
因為他要成就自己萬人敵的氣勢,也要衝開馬前重圍,然後殺入另一道重圍,如果幸運,他希望能在對決上註定的強敵前,先救出那支令他由衷尊敬的中原鐵軍。
將左手一沉,已把短槍蛇咬收入懷中,雙槍齊出的可攻可守,肯定要比單槍挑刺費力,在迎戰艷甲飛將之前,他需要儘可能的保存體力,至於左右兩方的黑甲,就只能交由十二龍騎來掃蕩。
兩名百人力一招被殺,即使是對於兵多將廣的黑甲軍,也是極大的震懾,但最受震撼的還是十二龍騎,他們沒有感受到將心中的警惕,可他們十二人的戰意卻被將這一擊灸燙得滾熱,將是萬人敵,那他們十二龍騎就該是鬼見愁的沙場煞星!
破路突進的速度再次加快,十二龍騎追隨在貔貅烈後,也追隨著將的猖狂,似是要徹底釋放出胸中殺意,每殺死一敵,他們口中就發出一聲快意的大喝:「殺!」
於是,闖陣破路的兇險被他們視為戰果的攀比,一聲又一聲的殺字,在十二龍騎的手中槍,掌中刀下連續成一陣長喝,因殺而張揚的長喝越來越快意。
「殺得好!「聽著不絕於耳的喊殺聲,將還以一聲殺氣騰騰的嘉許,心裡忽有些後知後覺的詫異,一路衝殺,殺氣確實已升騰至巔峰,與此相對的是自己的體力也已經開始消減,可狼撲槍每一次揮掃,竟還是銳利如初。
「殺順手了?」將驚訝之餘暗呼僥倖,離開帥纛只不過幾十步路,已能很清楚的看到被困於重重黑甲中的白骨槍旗,正想一鼓作氣殺上去,心頭一動,將忽然明白到,自己的出槍為什麼會不受體力消減的影響。
這份得心應手的力量源於他今日給自己立下的誓言,救出軒轅如夜!
將還是無法解釋,明明只在昨日才和軒轅如夜相識,只不過一面之交,只不過一招槍術的傳承,就讓他誓言要救出這中原老將,這究竟是同為中原人的血脈呼應,還是男兒當如此的認可,讓他有了這莫名其妙的衝動,寧願去為這一日相知出生入死。
是因為這世上總有些非是天生,卻會濃如血脈的羈絆,譬如本無血脈相連護龍七王,一經由長兄忠的雙手牽引於亂世相聚,七位少年就註定了要在此生成為一世手足,而在那個漫漫飛雪寒天,當遼皇從凜冽寒風中走來,推門而入那間小破屋時,也已註定了這一場父子情緣,馬車上炭爐的溫暖,遼皇眼中不含雜質的關懷,成就了好一段相濡十八年的父子情深。
但這樣的羈絆,實是寥寥,縱觀此代亂世,如此羈絆竟只此一幕。
又或者是因為千百年來,悠長史間雖有比比皆是的白首相知尤按劍,譬如孫臏與龐涓的同門相仇,譬如勾踐視范蠡的鳥盡弓藏,然則在這些令人扼腕心涼的背離之外,這世上亦有尋常人難以明了的傾蓋如故,生死至交,由之衍生的,也是無數令人悲鳴讚嘆的傳奇;
因為雪中送炭的溫暖,總要昂貴於錦上添花的湊趣…
因為共患難而不棄的相交,也總會高貴於朱門酒肉的富貴相交…
想來馬陵道上,終於報仇雪恨的兵聖孫臏,看著昔日同門的屍首,心底因是少有快意,盡多蒼涼,因為隨之埋葬荒野的,不僅是過往仇恨,還有少年交往…
想來臥薪嘗膽而吞吳雪恥的勾踐,臨終喟嘆的,應會是已然泛舟於湖上的陶朱公范蠡,因為那段共患難的往日,並不比所謂的皇圖輕微…
是以千古傳唱的,不會是功利之交,不該是背信棄義,那些炎涼變故或能使後人聞之警醒,但能使後人思之蕩氣,吟之迴腸的,只會是可歌可泣的壯懷和感召…
於是冷冷史間,總是有為義輕生的古道熱腸,總是有士為知己者死的一怒拔劍…
於是冷暖世間,總不乏路見不平,總不乏砸琴而祭的知音…
譬如風蕭蕭兮易水寒的一葉扁舟中,誰曾道,那位名叫荊軻的千古刺客可待價而沽?
又譬如被號為世之梟雄的蜀漢昭烈帝,這位一生都在隱忍退讓中步步為營的梟雄,就在他終於得到了已然定鼎的三分霸業時,只因兩位義弟被害,竟捨棄夢寐一生的皇圖,亦要瀝血興兵為弟報仇,那一場焚盡蜀漢元氣的夷陵大火中,劉玄德想必會痛徹大悔,但令他悔恨的只會是運籌之誤,絕非此次傾國力而征的為弟復仇…
這世上總有無法用功利衡量的輕重,人心中也自有名利難割的牽掛…
哪怕只是初識,只在這義氣相投,傾心敬重後,何需把盞,何需知音,自有這迎千軍而逆往的萬人敵…
就是這一面之交,將仿佛已認識了這中原老將很久,因為他從這老將的一臉滄桑中,看到了七殺將軍的壯志,也看懂了大商玄遠的多年隱忍。
將自問,他做不到玄遠為此隱忍所付出的代價,所以他愈發尊敬這老將為壯志而隱忍的滄桑。
也就是那一招槍術的傳承,將明了到這些後唐遺臣的一生心愿,為此心愿,八千鐵軍不懼曝骨原野,因為這片原野曾經是他們的家園…
為此心愿,那位名叫風雨的橫衝殺將,留下了一式殺招來克制他可能會歧路而分的愛徒。
想來,風雨心中,愛徒乃是他生命延續,但為故國家園,哪怕臨終傷懷,哪怕只是一個可能,也要預留殺招,這非是大義滅親的決絕,而是因為修羅槍風雨懂得取捨生命中的孰輕孰重…
恍然大悟到此刻原非一時衝動,而是心底共鳴後,就是這千軍萬馬中,將奮起全身力量,狼撲槍一改單調的刺擊,以捭闔揮掃開路,長槍掄起揮掃四方,才是真正的橫掃千軍,槍鋒如圓心挑動八面,才是真正的睥睨千軍,將要以這萬人敵的豪勇,去救出值得他敬重的一面之交,「軒轅將軍!護龍將來帶你回城!」將再一次縱聲虎吼,向那面困於兵戈重圍中的白骨槍旗越沖越近。
筆者註:莫名其妙的在寫作中卡在了瓶頸處,就是這一段情節,總感覺當中少了一根弦來牽引,無法寫的酣暢,無法寫的入木三分,所以筆荒了好幾日,希望能找到已定情節中那根彈動我心的弦。
一方面是寫得慢,一方面是為餬口而抽不出更多的時間來碼字,也不好意思再向看此書的朋友再說不好意思,只能抽出一切的時間,來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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