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好,很好!此行果然不虛。」智眼中笑意更甚,「難得你把我們當成朋友,那就容我們來為你這位朋友略盡綿力。」他對護在身邊的刀郎一點頭,一起撥馬上前,但他倆卻沒有直衝而上,反是緩緩接近狼群,而且智也象在尋找著什麼似的,仔細注視著狼群的動靜。
女真人見了他們的舉動都是大惑不解,不過他們的目光很快就被闖入狼群的將和十二龍騎所吸引。
將一十三人已殺入了狼群,野狼們見有人上前送死,忙頭尾相銜的蜂擁包圍,想先咬死這十三人。十二龍騎甫一衝入狼群就立即分成兩列,每列六騎,前後呼應,其中一列橫列一排在前猛衝,把圍繞而上的野狼奮力衝散,另一列六人則排成半月陣型,在狼群中如龍捲般不住旋轉,不時把潰散的小股野狼圍入陣心,等圍住野狼後這六人立刻刀槍並施,十二龍騎下手都是既凶且猛,被他們圍住的野狼頃刻間就變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
草原上的野狼捕獵時最喜圍攻,先是糾纏不休的追堵獵物,等獵物被堵截包圍後再群起噬之,可這些狼群顯然未料到今次的獵物會用上和它們相仿的攻勢,雖只有十二人竟然也是已圍攻為主,一隊衝突,一隊圍殲,用最兇猛的反噬把野狼分割包殺,不斷蠶食著眼前狼群。
當然,這些野狼並不會知道,十二龍騎所用的陣勢其實正是將當年隨著義父圍獵時,見到野狼捕獵後心有所悟而創出的陣形──蒼狼噬月。
負責突入的六騎衝撞了一陣,又排成整齊的鋒矢一字形向直挺,每位都把龍騎左手鋼刀扣在右手平舉的槍尖上,他們所用的武器都是由錯親手所造,每件兵器暗藏機關,每柄刀柄末端都有一處爪形咬環,正好扣在長槍槍刃上。鋼刀扣在槍尖後不但使長槍攻勢增長,而且長槍揮掃之時,鋼刀也如風車一般左右旋轉,呼嘯飛舞著殺向野狼,被鋼刀刮到的野狼莫不是被割得皮開肉綻,血肉飛濺,而逃散躲避鋒芒的野狼則又被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另六名負責圍殲的龍騎包抄堵殺。同樣,龍騎的坐騎也在主人英勇身姿的庇佑下忘卻了野狼的猙獰,全力載著龍騎在狼群中踏蹄馳騁。
鋼刀轉動之際,隨著血腥帶起了一陣清越之聲,仿若龍吟鷹唳,穿刺於接連不歇的狼嚎中,在女真人面前揚起一道驍勇無比的人狼血戰。
但真正讓狼群和女真人驚懾的並不是十二龍騎,而是將,若說十二龍騎配合默契的衝殺是凌厲勇猛,那將獨來獨往的攻勢就是瘋狂兇猛。
最先沖入狼群的他幾乎是一刻未停的往野狼最多處殺去,孤軍深入的將不但毫無懼色,反倒向撲騰而上的狼群大聲鼓舞:「來啊!狼崽子們一起撲上來,將爺讓你們好好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狼撲!」
野狼獵食,一撲噬敵,血紅色的狼撲槍在將手中奔騰翻滾,盪起森森殺機,肆意撲向迎面而來的野狼,將的槍法不但兇猛而且如惡狼撲食般一擊必中,每一槍撲扎而出都能準確無誤的洞穿一頭野狼的咽喉,沒有一頭狼挨得了他一槍,每刺死一頭狼將就順勢搖槍一揮,把被洞穿的野狼屍體砸向狼群,隨即又迅急的刺入下一頭野狼的咽喉,狼撲槍穿刺揮掃之間竟揚起一陣帶動著節奏的殺戮,隨著狼撲槍的揮舞,無數野狼無奈的叫出了最後一聲慘嚎。
在將的槍前,似乎永遠沒有能攔阻住他鋒芒的堅盾,一具具狼屍被四散拋擲,雖有許多狡猾的野狼想繞到將的兩側突襲,但迎接它們的卻是更悽慘的下場,因為將的手中不止有一桿舞動著腥風血雨的丈八狼撲長槍,他的左手還有一柄碧綠色的尺半短槍──蛇咬。
狼撲殺敵,蛇咬護己,將的二哥錯生前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弟弟殺敵時只攻不守的悍狠之性,所以錯特意為將打造了專用於防守的蛇咬短槍,這柄尺半短槍小巧易攜,半尺槍尖平展如盾,鋒利輕薄仿若蛇吻的槍刃後還藏著兩枚蛇牙般的倒勾,那些想要偷襲的野狼只要被蛇咬槍擊中,立時就會被蛇牙倒勾撕刮的開膛破肚。
在將狂暴的攻勢下,衝上的野狼都被無情的隔斷了生路,在它們面前只有兩種必死的選擇,或被兇狠的狼撲槍洞穿咽喉,或被毒辣的蛇咬槍開膛剖腹。
鮮紅的狼撲如狼血般奪目,碧綠的蛇咬比狼睛更為猙獰。狼群也好,敵軍也罷,在將的眼中,有廝殺的地方就是沙場,以殺止殺惡鬥惡就是這位以將為名的男子與生俱來的天賦。左手蛇咬,右手狼撲,耀眼的紅芒碧影在這群貪婪兇殘的野狼中掀起一場更兇殘的掃蕩。
女真人都為將的這種瘋狂撲殺而望之生畏,他們不敢想像,匹馬單槍的凡夫竟敢,竟能獨自殺入狼群,還一人之力殺出這種無法遏止的氣勢。
蜂擁而上的野狼在留下數百具屍體後已變得瑟縮不前,前撲後繼的攻勢漸漸停滯,將與十二龍騎都沒有放過這最佳的進擊時機,他們緊緊嵌在狼群中,尤如十三柄直插要害的利刃,進逼!進逼!再進逼!
就在這時,遠處的狼群中忽然傳出一聲長嚎,一頭體大如牛犢的黑狼已越眾而出,眼中兇悍的綠芒緊盯著往來衝殺的敵人,前足張揚人立,喉中又響起一陣咆哮的怒嚎,似乎是在鼓催著狼群再次猛攻,在這一陣嚎叫的催逼下,本有些畏縮的野狼又變得兇悍,張牙舞爪的圍向了陣中的將和十二龍騎。
但這些野狼卻忽視了不遠處隱藏著的另一道殺機,趁著野狼與將酣戰,無暇旁顧之時,智和刀郎二人已悄悄逼近,開戰一始,智就在尋找著這群野狼的首領,隨義父狩獵多年的智對狼的習性了如指掌,知道每一群野狼中都會有一隻頭狼,仿佛軍中首領指使著部下征戰一般,狼群每次出沒捕獵都是由頭狼率領指揮,頭狼不但會呼集同伴,驅策著它們攻襲獵物,而且只要有頭狼在,狼群就不肯半途而廢,眼下將等人雖然大占上風,但在數千頭野狼的洶湧圍攻中卻會漸漸精疲力竭,難已久戰,何況草原上足有兩萬餘頭野狼,眼前的狼群只是其中一支,若所有野狼都被引到此處,那他們一行人就會陷入險境,所以智一直在野狼群中搜索著這隻頭狼,見這隻頭狼終於現身,智手中的逐日弩不動聲色的指向了頭狼。
這隻頭狼也似乎察覺到了突然襲來的威脅,警覺的往身周一看後發現了遠處不停靠近的智與刀郎二人,它的喉中登時發出一連竄的低吼聲,簇擁在它身邊的一群野狼聽到頭領號令,立刻向智二人猛撲而去。
緊緊護在智身邊的刀郎當即從馬背上翻身落地,他是狠辣無情的殺手,不是衝鋒陷陣的將士,所以他專於步戰狙殺,不擅騎馬衝鋒。寬刃鋸齒刀被烈日映襯出一片陰冷寒芒,漠然迎向狼群。野狼尖叫而上,但刀郎卻穩穩守在智的馬前,直到野狼縱身撲近,鋸齒刀才斜撩劈出,砍向每一頭野狼的頭部,他的刀法又穩又狠,只要一出刀就會劈下一頭野狼的首級,出刀之後也立刻收回刀鋒,繼續擋在智與狼群之間。
野狼不斷嚎叫著衝上,又無聲無息的在刀郎面前身首異處的倒下,一刀一狼,死無全屍,數十刀後,刀郎面前已是遍地狼藉,狼群不退,他也屹立不動,出刀,斬首,回刀,堅守。
漸漸的,鋸齒刀上閃爍的寒芒已被血污逐漸掩蓋,但這柄刀卻變得愈發沉穩迅速,更多的狼首被揮斬落地,因為這柄刀和它的主人一樣,無需鋒芒照耀的萬人矚目,只需悄無聲息的隱藏暗處,用噴薄的鮮血撫平過去深不見底的傷痕,守護著身後那位能讓他安寧的少年。
立在遠處的納蘭橫海一眾女真人早被這場廝殺驚得心神震盪,將的瘋狂猛攻,十二龍騎的圍殺反噬,刀郎的一刀兩斷,這一戰可算是他們生平前所未見的激烈。雖然女真人並不想袖手旁觀,可眼前的廝殺已讓他們在目眩神迷中忘了衝上救援,而且他們心裡也隱隱覺得,若是他們加入戰團,只怕反會擾亂這十五人得心應手的攻勢,這種一掠而過的念頭雖讓女真人感到沮喪,但他們心中湧現得更多的卻還是對這十五人的驚訝欽佩。
女真人在觀戰的時候,狼群中的頭狼也在死死盯著智與刀郎二人,它仿佛已驚覺到最大的威脅並不是來自遠處的將和十二龍騎,而是離它只有數百步之距的智和刀郎。
頭狼狡猾的眼神在這兩人身上緊緊掃視,當看見被刀郎砍成兩段的同伴時,它的眼中泛起憤怒的綠芒,喉中一陣嘶吼,但頭狼兇惡的眼神只在刀郎身上停留了一霎,很快又移向了一直穩坐馬背的智,也許是狼性中的警覺,它忽然覺得智才是真正威脅到它生命的敵人,望向這名一動不動的白衣男子時,卻發現這名男子也在緊緊盯視著它,同樣冰冷的注視,但已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獵物,頭狼輕輕抓撓著腳下草叢,微一猶豫後慢慢逼近了智,不知為何,也許是這男子銳利的眼神使它感到了焦躁不安,頭狼忽然想要親自捕殺這名白衣男子,隨著頭狼的舉動,一直護著它的幾十頭野狼也簇擁著首領一起向前。
草叢被頭狼的利爪踏出一道謹慎的腳印,它又一次望向了獵物的雙眼,當兩道眼神再次鋒芒相對時,頭狼心底陡然升起一陣莫名的顫慄,這名男子的眼神深處竟帶著比它更徹底的殺氣,寒冷而又無情,狼眸中雖也有著對獵物的貪婪和捕殺前那一霎的兇殘,可在這名男子的雙眼中還透射著一道更凌厲的冷酷,雖然他仍是一動不動,但智的眼神卻讓頭狼感到一種恐懼的熟悉,因為這種勢在必得的殺意和蜃伏的寧靜,竟和頭狼每一次撲殺獵物前的蓄勢待發一樣殘忍。
只是一瞬間,頭狼突然醒悟到自己才是眼前之人守侯多時的獵物。在這一陣驚覺中,頭狼眼中兇狠的綠芒迅速黯淡,驚恐的低嚎中,它已在悄悄後退,身邊的野狼察覺到首領的不安,急忙讓出了一條退路,就在頭狼想要退入同伴之中時,卻發現智眼中似乎浮現了一絲冰冷笑意,頭狼雖然並不懂得人的表情,可望著這名仿佛比狼更為冷酷的男子,這頭狼中之王忽然感到一陣絕望,因為智的冷笑就是把獵物致於死地時的心滿意足。
智手中的逐日弩已在此刻激飛而射,他等的就是這一刻,頭狼一直隱於狼群深處,即使是在它緩緩逼近時身邊也有數十隻野狼守護,只有在它察覺到殺機而想要後退時,它身邊的野狼才會讓出這一霎的空隙。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逐日弩在野狼為首領讓出的空隙中穿越而至,疾射入頭狼的左眼,不等慘嚎從頭狼口中傳出,第二支逐日弩又極快的離弦而射,深深扎入了它的另一隻眼。
兩箭射出後,智又端坐不動,凝視狼群,他本就不想殺死頭狼,因為他知道狼群都對頭狼極為忠心,若是頭狼被殺,所有的野狼都會拼命為首領報仇,不死不休,但頭狼若是受到了重傷,那野狼群就會陷入進退不得的慌亂,所以射瞎頭狼才是智的目的,也正是因此,智一直在靜侯一擊而中的良機。
被射瞎雙眼的頭狼痛徹心肺,不停的輾轉翻滾,連聲慘嚎,眼中涔涔滲出的血水在草叢中印下道道血痕,它身邊的野狼惶惑不安的圍在四周,有一頭野狼想要接近首領,卻被痛極發狂的頭狼一口咬死。
野狼們頓時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連圍攻將與十二龍騎的野狼們也不再衝上,嚎叫著退至首領身邊,嗚嗚哀呼,聽到同伴的呼喚,頭狼抽搐著起身,掙扎而立,似乎是在搜尋著仇敵般四處轉動著腦袋。
將和十二龍騎見狼群退散到一邊,知道它們必是中了智的手腳,於是十三人也一起策馬趕回智的身邊,等待著狼群的舉動。
「不用打了。」智平靜的說道:「受了重傷的頭狼還在猶豫,不知是該反撲還是逃逸,我們趁它們慌亂的時候立刻動身,離開此地,五弟,你帶著女真人先走,我和十二龍騎斷後。」
女真人這時已對熟知狼性的智心服口服,聽了他的話後紛紛點頭,此處離他們的駐地只有十餘里,只要再往前逃出數里就可讓族人前來接應,躲過此劫。
他們正要準備動身,將卻高聲道:「四哥,你和他們先走,我最討厭的就是逃命,尤其是被一群畜生追著,還是先殺個過癮再說!」
「你還沒殺夠嗎?」智知道將不願被狼追著跑,只得勸道:「五弟,先走吧,這口氣四哥會幫你出的。」
「不如現在就讓我出口氣!」將笑著又向女真人叫道:「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被狼纏了十幾年嗎?因為你們害怕!在這個世上,只有被人宰的狼,沒有被狼追的人!」不等智阻攔,將已拍馬上前,對著靜伏不動的狼群疾沖而去,野狼見這名殺了它們許多同伴的男子又衝殺而上,也是一陣驚慌,有幾匹野狼大著膽子衝上,卻被將揮槍挑飛,只是一轉眼間,將再次殺入了狼群。
十二龍騎見將又要開殺,他們自然也不甘落後,正想衝上去幫忙,不料將已在狼群正中勒停了戰馬,望著身周撲上的野狼,將長槍斜指,在地上劃圈成圓,高喝道:「女真人!學著點,妻兒歡笑之地豈容野狼肆虐,看清楚了,狼入此圈,有死無生!」
被將這一舉動震得目瞪口呆的女真人哪還接得上口,倒是智被這弟弟給氣得滿臉鐵青,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叫苦:「改不了的臭脾氣!這種抖槍成圓的打法最耗體力,有個閃失怎麼辦!早知這樣就不該帶他來!」
野狼群中,將手中長槍盤旋成圈,抖槍成圓,在身周盪起一道生死之界,這一次,他沒有用蛇咬短槍,只是盡情揮舞著狼撲長槍,所有攻入這足有丈余圓圍的野狼都被他送入黃泉。
狼屍在將身周越堆越多,越疊越高,比野狼的淒叫更震顫人心的是將的豪情狂笑。
似乎是被同伴臨死前的慘叫觸動,受了重傷的頭狼在狼群中驀的站定,忽然引頸向天,長聲嗥叫,眾野狼見了首領的舉動也一起仿效嘶呼,一時間群狼齊嗥,悽厲長嘯,聲徹草原,震人心魂。
野狼仿若厲鬼嘶呼的一齊尖嚎聽得女真人聞聲色變,他們都知道,野狼的這陣嚎叫預示著殊死一戰的決心。智等人也一起緊握兵刃,準備沖入狼群救出將。
將**坐騎被這陣狼嗥嚇得連聲哀嘶,驚惶的踢踏著四蹄,但將卻被這陣嚎叫激得凶性發作,見野狼都已伺伏身周,弓背沉腰,蓄勢待撲,他卻是毫無懼色,手中長槍筆直插地,猛得一提馬韁,硬生生把跪伏屈膝的戰馬勒得人立而起。
野狼群中,戰馬揚蹄,長槍撐地,勇將含威,虎視狼群。
正要衝上接應弟弟的智見狀忽然停下,似是心有所感,他臉上陡然飛揚起一抹自豪而又緬懷的微笑,「看,這是義父教我們的勒韁立馬術!只有真正的無懼男子才能學會的勒韁立馬,虎嘯沙場!」
穩坐於鞍的將狂傲而笑,挑釁似的環視狼群,突然仰天咆哮,聲如虎吼,殺氣澎湃,響徹長空。用無畏無懼的怒嘯盡情暢訴著戰世雄風,無止無歇的虎嘯聲在狼嗥中激盪穿梭,狼嗥悽厲,虎嘯威猛,狂暴的欺壓著身側所有野狼。
想要乘隙沖近的野狼竟被將這陣狂吼驚得毛髮倒豎,四肢酥軟,這些草原狼雖然兇殘貪婪,但何曾見識過真正的虎豹咆哮,狼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嗚咽之聲,就連頭狼也被嘯聲驚得全身發顫。
藐視狼群的虎吼聲中,十二龍騎早被將激得血性大發,他們一起縱馬衝上,也學著將的樣子戳槍勒馬,放聲咆哮,一十三人呼號相應,如戰鼓激昂,在野狼群中龍吟虎嘯。
一聲又一聲的狂嘯,仿佛象一群從蠻荒中走來的古之凶獸,咆哮發威,向狼群發起最狂野的挑釁和示威,
野狼的眼中都流露出了驚懼之色,這一陣凶暴的狂嚎讓它們全身激靈,膽怯不安的望向了頭狼,頭狼的雙眼雖被智射瞎,不能視物,但它鼻翼中不斷聞到同伴屍首上散發出的血腥之氣,耳中也一直迴蕩著威威虎吼,在它心底掀出了深深的恐懼,這次的獵物太可怕了!它受傷後的凶性突然消盡,悽厲的嘶嗥化為了急促的粗喘,頭狼焦急的聞著身周氣息,分辨著來去之路,只是稍一猶豫,頭狼忽然悲嘶一聲,往遠處急逃而去,野狼們見首領逃竄,也緊跟著它愴惶而退,不絕於耳的淒聲嗚咽中,被震懾得鬥志全消的野狼發瘋似的亡命而逃,只留下茵茵碧草間的遍地狼屍。
從不肯放棄獵物的野狼群竟被嚇退,被這一幕震懾住的不但是這群野狼,還有三百餘名女真人,受草原狼十幾年騷擾之苦的他們怎見過這等豪壯,呆呆望著傲立狼屍,恍若凶神的將,女真人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崇敬的眼神迎接狂笑而來的將 。
將策馬回到智的身邊,智沒好氣的低斥道:「都快當爹的人了,怎麼還是這楞頭青的脾氣!」
見四哥生氣,將摸著腦袋哈哈一笑,又瞟了眼怔怔而立的女真人,手中狼撲槍一點身後堆疊如山的狼屍,向納蘭橫海高喝道:「小傢伙!去替將爺數數,看看將爺一共宰了幾頭狼!」
納蘭橫海羞窘得滿臉通紅,他雖然心高氣傲,卻最服英雄好漢,心裡早對將大為折服,訕訕一笑著走開。
智氣結道:「你也好意思?跟個孩子鬥氣?」
「也比我們小不了幾歲,瞧他這年紀,說不定還要大過小七,既要結盟,就該給他做做規矩。」將一戰折服了女真人,大為得意。
智氣道:「你怎麼不去給小七做做規矩?」
「小七,算了吧!」提起猛,將立刻變得無精打采,「哪敢得罪那小祖宗啊,他給我做規矩還差不多。」
「那你也別欺負納蘭橫海。」智低聲道:「他還是個孩子,很乾淨的眼神,小七的年紀或許還沒這納蘭橫海大,但小七已經歷了太多的仇恨,所以他的眼睛裡有著與稚氣不符的暴躁,有生之年,希望我這個哥哥能抹去小七眼中的狂暴。」
智嘆了口氣,回身一看,卻見納蘭橫海真的老老實實的跑過去數狼屍,忙攔道:「你還真要去數?別管這狼屍了,先回你們的駐地,我弟弟就是這愛耍人的脾氣,你可別跟著他一起瘋!」 說著又無奈的瞪了將一眼,卻也拿這魔頭無計可施,只得招呼眾人動身。
將得意的向十二龍騎一擠眼,湊到他們身邊嘻嘻哈哈的歡聲談笑,女真人們已把將視為天神,也圍擁著他們大聲讚嘆,一路談論著趕往駐地。
納蘭橫海緊隨在智和將的身邊,一個勁的誇讚將的英勇,將見這一身傲氣的女真少年此刻已是心悅誠服,也不再擠兌他,笑著道:「我這兩招不算什麼,不過宰了幾頭小狼崽子而已,我家七弟才叫厲害呢!雖然和你一般的年紀,卻敢一個人衝進五千人的血戰刀軍陣中橫衝直撞,殺得那群反賊哭爹喊娘,那才是真正的猛將!」
一聽說這世上還有比將更勇猛之人,女真人們都擁了上來,圍著他們不住的詢問這位猛王之事。
智見這些女真人性子淳樸,又是問起愛弟之事,心中倒也欣喜,便和他們一路談笑而行,這些女真人在向他們十五人打聽猛的生平事跡時卻也忍不住有些納悶,不知那位方才還面不改色刀斬野狼的刀郎為什麼一聽到猛的名字就立刻面無人色,眼中還隱隱生出懼意,女真人心中不禁暗想,老話說得好,果然『天外有天,強中更有強中手!』連這面冷手狠的刀郎都對猛如此畏懼,可見這位猛王確實是位當世英雄。
不過女真人並不知道,其實不但是刀郎飽受猛的**,就連十二龍騎也常被一玩起來就六親不認的猛欺負,只不過十二龍騎要比刀郎精乖,而且他們十二人又都是騎軍,每次只要一見到猛的身影就立刻撥馬轉身,落荒而逃,所以痛不欲生的倒霉下場都是留給較為木訥的刀郎承受,雖然刀郎痛定思痛中也曾向十二龍騎請教騎術,可十二龍騎知曉了他的用意後又怎肯傾心相授,除了教他上馬下馬,騎馬慢行外便人人推說另有要事,十二人一齊作鳥獸散,畢竟這世上逃得快的喪家犬好找,跑得慢的替罪羊難尋。
納蘭橫海和將等人聊了一番後又跑到了智的身邊,一臉欽敬的問:「智王,你的弓射太厲害了,離著幾百步都能射中那隻頭狼,你能教我嗎?」
「當然可以。」智和顏悅色的點頭道:「既然我們是朋友,我又怎會拒絕朋友的要求。」
納蘭橫海聽了滿心歡喜,又問道:「智王,你是怎麼找出那隻頭狼的?其實你一箭就能射死它是嗎?但你不願惹得野狼發狂所以才故意不肯一箭射死它的吧?你怎麼會對狼的習性這般熟悉?還把它們的意圖猜得這麼准,這大概就是漢人常說的料敵機先的兵法吧?智王,我還想向你學學這種本事!你也教教我好嗎?」
「小兄弟,其實我並沒有太多值得你學的本事。」智向這不通人世險惡的少年淡淡一笑,「因為我所知道的都是這個世上最醜惡陰暗的事情,我擅長的只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陰謀詭道,而不是能造福蒼生的治世之術,你這樣的年紀就好比是一塊未經雕琢歷練的純樸美玉,所以不該由我來指點你的閱歷,也不配教你人間道理,因為這世上還有許多美好事物等著你去擁有,紅顏笑,天倫樂,知己友,山河游,這些歡樂才是你該緊緊把握的,若你象我一般把自己染黑,那你這塊美玉最終只會玉碎紅塵,而非韶華一生。」
納蘭橫海頓時愕然,這已是他今日第二次為智口中之言感到震驚莫名,不知智為何會說出這番話,但當他望著這位自詡為惡人的智時,卻又覺得智深邃的眼中還帶著一股期許的善意,而這種期許就象是他父親和叔叔望著他的眼神一般慈和。
納蘭橫海滿心疑惑的問道:「智王,為什麼你要把自己說成惡人?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你壞?」
「真正的惡人是看不出的。」智搖頭道:「走吧,該去見見你的族長叔叔了,但願他不會令我失望,否則你就會很失望的發現我果然是個惡人了。」說完後,智忽然催馬上前,獨自騎到了一旁,再也不和旁人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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