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里琛來到城下後便一言不發的在數十具屍首間來回走動,小心翼翼的繞過一具具屍身,又俯身從屍首中拾起一段段殘肢,將碎屍小心的拼湊在一處,屍首漸漸完整,是一位羌人老者死不瞑目的慘狀,這老者正是方才在城下被三名黑衣人亂刃分屍的羌族長老。
令狐延臉上忽然一片死灰,他知道,最可怕的事即將發生,因為塗里琛已親手收斂完了老者的屍身,正對著屍首躬身下拜,喃喃低語,似道別,似立誓。
山雨欲來的壓抑帶給了令狐延全身冷汗,他強壓住心頭恐懼,向軍士下令道:「快,除弓箭手外全部下城,立刻堵死城門,千萬不能被他們衝進來,一定要護住城中百姓┉」
突然,立於屍首前的塗里琛已抬頭大喝:「順州遼人,你們可知這位老者是誰?他就是盡心盡力輔佐我父親與我幾十年的羌族兩代元老──左長老珂達!這些年裡,左長老一直待我如子,與我同擔甘苦,他對我的恩情我永遠也報不完,可就在今日,這位被我尊愛如父的長老卻遭你們慘殺,連一具囫圇的屍首都不肯留給我,遼人!你們真有如此狠心?」
塗里琛沉悶的聲音忽轉暴怒,如焦雷般直逼城頭:「羌人窮苦,苦在無處安身,在這百年遷徙中,我們被人笑,被人罵,可我們亦然是人,即使羌人沒有你們遼人富庶,可我們也和你們一般有血有肉,今日,你們如此肆無忌憚的踐踏吾族,難道你們以為羌人仍會一忍再忍?你們有欺凌吾族的鋼刀,難道我們就沒有分屍仇敵的怒刃?遼人!你們可知道,羌人縱無家園,可有一樣尊嚴羌族永遠不喪,因為這已是支撐我們的最後信念──」
龍有逆鱗,人有執著!
男子執著一生的就是對親人的守護!
悲難盡,恨刻骨,塗里琛手中砍刀戟指城頭,憤然大吼:「羌人可殺不可辱!」
「羌人可殺不可辱!」所有羌人齊聲狂吼,城下的死寂在填塞胸臆的仇恨中猛地爆發,數萬名羌族戰士如狂潮般猛撲向順州城門,一排排,一隊隊,挾雜著暴怒直衝而上,竟是要以他們的血肉之軀將城門撞倒。
此時已無須令狐延下令,順州守軍早堵在了城門後,但被鋸斷門槓的城門形同虛設,根本無法上槓關門,守軍們也只得用自己的身軀抵住城門,可他們又怎擋得住門外前仆後繼的攻勢。
只是幾輪衝撞,兩扇城門便被撞開了一道足可容兩三人通過的縫隙,許是因為仇恨激發了羌人的悍勇,這群少經戰陣的羌人此刻的配合兇猛而默契,只聽塗里琛一聲高呼,門外羌軍立時分成了兩列,持刀羌軍退到一旁繼續撞門,持長矛的羌人則透過縫隙對城內的守軍揮矛急刺,他們用的長矛甚為古怪,矛尖上還帶著月牙似的彎勾,如勾鐮槍一般,既可刺又可勾,頓時將城下的守軍刺倒了一片,有好些軍士還被他們勾住身子拽出城外亂槍戳死,令狐延忙命軍士放箭,但城上只有不到兩百名弓箭手,稀落的箭支不但未稍減羌人的猛攻,反把他們的攻勢激得更為瘋狂,一邊從門縫內猛刺抵門的軍士,一邊繼續強攻硬撞。
令狐延見勢不妙,從城頭急衝而下就欲與羌人拼命。城上的弓箭手也一起棄弓抄刀跟著衝下,他們都知道,城破之後誰都難逃一死,但他們剛一衝到城下,經不住羌軍衝撞的城門已轟的一聲被撞得豁然大開,羌軍在塗里琛的率領下往門內直闖而入,守軍拼死上前,擋在了城門下的通道處與闖入的羌軍展開了近身戰,只可惜守軍人數實在太少,哪抵擋得住這群瘋虎般的羌軍,片刻就被殺死大半,最可怕的是每一名倒下的守軍都是死無全屍,沖入城中的羌人就連戰亡的守軍也不肯放過,對著每一具屍體亂砍亂戳,城門外族人的慘死遺骸已使他們失去了理性和溫馴,憤怒一經見血,已成瘋狂。
塗里琛從門下一步步踏入,每一步都踩踏在順州軍的屍首上,他手中羌刀狂揮猛砍,不肯放過一名守軍,城門下只聞一片淒嚎。
活著的守軍見到死去袍澤的悽慘下場,無不變色,有幾人向令狐延哭叫道:「將軍,仇將軍怎麼還不來救我們?」
「我們上當了!」令狐延破口罵道:「仇橫這個畜生把我們都賣了,老子今日就算變鬼也要纏死他!」
剩下的守軍聽了更是絕望,但此時也容不得他們多想,步步逼近的羌軍手中勾鐮長矛連拖帶刺,將守軍一個個拖過去活活刺死,幾名守軍被嚇得肝膽欲裂,尖叫著往城內逃去,這一來頓時把恐慌帶入了城中。
在羌軍的狂攻下,城下不過一千名守軍轉眼已悉數陣亡,只餘下令狐延猶在苦苦支撐,幾十名羌人圍著他又戳又刺,他奮力砍倒了幾名羌軍,身上已掛了好幾處彩,令狐延心知城將陷落,自己就算多殺得幾名羌人,也不過把羌族的凶焰點得更盛,索性把心一橫,棄刀於地,對著如餓虎般衝來的塗里琛大喝道:「羌王,我這條命任你處置,你休傷我城中百姓┉」
「死!」塗里琛狂叫衝上,手起刀落,登時將令狐延的人頭砍落,他往城內一望,見族人已追上了逃跑的幾名守軍,正圍著他們亂刺,城內的百姓本已膽顫,見到這等慘狀哪還把持得住,驚慌失措的四散而逃,有些人還大叫著:「羌人發瘋了,大家快逃啊!」
塗里琛怒意更盛,一把抄起令狐延的人頭就往逃散的人群中擲去,「說得好,老子今日就是要瘋一回!弟兄們,給我殺!」
羌軍此時已殺得性起,哪顧得上眼前之人是軍士還是百姓,立刻往城內沖了進去,見屋就闖,見人就殺。城內頓時大亂,百姓們無不哭喊逃命,但羌軍早已大舉湧入城內,追著他們亂砍亂殺,隨著喊殺聲,這場慘變已迅速蔓延全城。
正如拓拔戰所預料的,這世上最能引來戰爭和殺戮的就是仇恨與野心,生性粗邁的塗里琛平素雖非濫殺無辜之人,也沒有太多的野心,但他非常想讓自己的族人能過上和遼人般富足安寧的生活,為此他一直忍氣吞聲,四處尋求安身之道,可當順州守軍殺了他的族人時,使塗里琛以為被逼入絕境之時,他心底的恨意已被引發,再無顧忌。
當羌軍闖入民居搶掠時,這一切都已在殺聲中無法遏止,先是搶,接著是殺,遼民們的掙扎哭叫不但未使羌人同情,反激得他們如噬血凶獸般四處搶殺,因為他們心底的憐憫已被太多的怨恨和妒忌所取代,一幕幕慘狀在這場殺戮中不斷上演,倒在血泊中的屍首也由軍士變為了平民百姓,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為救出妻兒已自己身體抵擋羌軍刀槍的丈夫,還有被欺凌**的婦女,城外的慘劇已成了城內的殺戮,但這場殺戮卻吞噬了更多平民百姓的性命,整座順州城已如修羅地獄一般。
塗里琛心底憤怒仍未稍減,立在城門下大聲招呼族人入內,「快,大家都進來,這座城裡的東西現在都歸我們所有,吃的,穿的,要什麼就拿!」
「大哥,你快讓大家住手!」月歌急叫著從城外奔入,方才城下激戰,她護著孩子們無暇入內,此時見族人在城內大開殺戒,她急奔到塗里琛身邊,挽著他的胳膊苦勸道:「大哥,我們已報仇了,你別再傷害城裡的百姓,你┉你這是要屠城啊!」
「我就是要屠城!」塗里琛怒叫道:「耶律明凰早下令讓這些該死的遼人見我羌人就殺,就算我不屠城,你以為遼人還會放過我?這城裡的東西正是我要給族人的,當日輾轉難求,現在垂手可得,既然我的族人都餓著肚子,難道還要讓大家放棄這滿城之物繼續流蕩?我就是要讓耶律明凰知道,她殺我一個族人,我就要她付出百倍代價!」他指著城內冷笑道:「你看,這些平日裡只會對我們冷眼鄙視的遼人,現在卻只會哭叫著求饒,他們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其實他們也怕死,也會象狗一樣搖尾乞憐,他們以為我們會任人欺凌,卻不知我們羌人比他們更有血性!」
「大哥,別這樣!」月歌仍是苦求道:「大哥,你這般殺戮定會惹來遼人的報復!」
「報復?是他們動手在先,要報復也該是我報復!」塗里琛的神色忽然陰鬱,沙啞著嗓子道:「我本還在為攻打幽州一事猶豫,現在反倒被遼人給逼得鐵了心!月歌,你別再勸我了,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經無路可退,只能與遼人撕破臉,我不但要屠順州,還要攻下幽州,因為只有徹底滅了耶律明凰,才能保住我的族人!」
他推開月歌,又繼續大聲招呼著城外的老幼族人進城,當這群羌族的婦孺老幼進城後,滿城的屠殺忽然變得詭異,一邊是遼國百姓在飽經劫難,哀叫的婦女,哭叫的孩童,而另一邊,也是一群羌族的婦孺老幼,當他們望著和自己一樣無力抵抗暴行的平民時,他們眼中卻沒有一絲憐憫,只餘下憎恨和漠然。
月歌知自己已無力勸阻,只能拉著塔虎和一群孩子們走到了一邊,望著城內的擄掠,她雙腳忽然一軟,跌坐在地,哀然道:「完了,這場大難我們該如何渡過┉」
塔虎忙攙起她勸道:「月姨,你別管這些遼人了,他們太可恨,殺了我們的族人,又殺了左長老,這是他們活該!」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月歌已是泫然欲泣,「遼域內的遼人足有我們羌人的幾十倍,幾百倍之眾,若真的羌遼火拼,最後慘敗的只會是我們┉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的神色一黯,不願再說下去,將孩子們拉到了一邊,不讓他們再看眼前的狂亂,「來,孩子們,捂住你們的耳朵,閉上你們的眼睛,不要看,不要聽,這裡發生的事不該印入你們心底!」
雖然月歌和一眾孩子遠遠走開,但這場屠戮依然繼續,街道上,民屋內,到處都是遼民的哭聲和羌人的喊殺。震耳欲聾的殺聲仿佛永不沉澱,在這座城池中肆意迴蕩。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幾十個遼民跌跌撞撞的從城門內逃出,他們在混亂中四處躲藏,僥倖逃出城外,可順州城外多為平原,無處藏身,幾人才逃出沒多遠,城內已追出了十幾名羌軍,大叫著趕上了他們,一陣刀砍槍刺,幾十個遼民轉眼便被殺死大半,只有一名中年男子拉著一個小女孩從縫隙中拼命逃出,羌軍們並不急著追上,只是不緊不慢的綴在這對已筋疲力竭的父女身後,大聲叫囂著,如貓捉老鼠般等著他們力竭倒下。
這對父女強撐著逃出十幾步後已不支倒地,眼看他們就要被羌軍殺死,就在此時,遠處大道上突傳來一聲怒喝:「住手!」隨著喝聲,一騎奔馬從遠處急沖而至,擋在了羌軍與遼民中間。
馬上騎者早仗劍在手,一奔至便縱身躍下馬背,往羌軍中殺去,他老遠就望見這些羌軍下手狠辣無情,早已勃然大怒,因此下手毫不留情,這騎者身法極快,繞著十幾名羌軍一陣遊走,見隙就攻,劍劍取人要害,羌軍不防有人突然殺到,頓時被刺倒好幾人,等剩下最後一名羌軍時,騎者忽然劍勢一轉,一劍削斷這羌軍手臂,隨即劍指羌軍咽喉,斥問道:「你們是羌人?為何下手如此狠毒,連百姓都不放過!」
「你們又何時放過我們的族人了?」羌軍忍痛罵道:「我們是為族人報仇!你是誰?敢殺我十幾位兄弟?」
「衛龍軍若海!」騎者怒喝道:「你們要為族人報仇,我也要為我的同胞報仇!」手中劍順勢一探,刺入了羌軍咽喉。
這名騎者正是奉林幽月之命趕往幽州報訊的若海,當林幽月得知拓拔戰派羌族舉族而下,攻打幽州時,這位心思敏銳的女子立時猜到其中兇險,急派若海前往幽州將此事告知智,只可惜羌族已先啟程三日,若海雖一路急行,卻終是遲了一步,聽到順州城內傳出的喊殺聲和城外一地屍首,深知事態已到了最惡劣的地步,他怕城內羌軍追出,不敢再有片刻耽誤,忙攙起一旁驚呆的那對父女,將他們扶上了自己的坐騎,向這對父女低聲道:「坐穩了,我們先離開此地!」
那名中年男子緊抱著懷中女兒,一臉的失魂落魄,若海嘆了口氣,此時也無暇向這對父女打聽城內之事,將馬韁遞給了男子。一匹馬上難坐三人,他便在馬旁步行急奔,護著倆父女往南急弛而去,
誰知他們剛行出未多遠,坐騎竟悲嘶一聲撲跌翻倒,馬上父女登時栽下,若海正想扶起他倆,忽瞥見馬的兩隻前蹄血流不止,似是被利刃所傷,若海心中頓生警意,急往旁橫掠而出,剛一掠起就見地面上突然塵土暴起,一黑衣人從地下猛竄而出,一劍急刺若海,原來此人竟在此挖坑隱伏,伺機發難。
若海雖驚不亂,人在半空擰身一閃,倒掠而出,正欲拔劍還擊,卻聽背後又是兩道勁風襲來,原本伏在路旁的兩具面目模糊的屍首已忽然向他直撲過來,電光火石般的偷襲不但莫測難防,而且前後夾攻極為默契,若海此時已不及躲閃背後偷襲,心念急轉間乾脆連人帶劍斜掠向了前方刺客,竟是欲與他同歸於盡。
前方刺客未料到若海如此悍勇,但此人居然也是一般的悍不畏死,稍一遲疑便挺劍急刺,卻不知若海輕身術極精,已趁他猶豫之時身形一側,堪堪避過了當胸一劍,兩人身影交錯之時,若海手中劍反手一撩,抹入了刺客的脖頸。但他肩上已是一陣火辣,已被一柄利刃刺穿肩膀。
若海落地後二話不說立即將手中劍往後擲出,阻住了敵人的再次偷襲,隨即往旁一滾,撿起了地上一桿羌軍的長矛,怒目瞪向偷襲他的兩名刺客。
這三名刺客正是隱伏在順州的鐵膽劍衛副統領賀也先和兩名手下,他三人與仇橫分開後便藏於城外,窺視城中動靜,見若海來此便欲將其狙殺,不料若海能躲過他們志在必得的一擊,兩人心知對手厲害,同時卸下身上裹著的破爛衣衫,露出一身黑色緊身裝束,一臉殺氣的盯著若海。
若海知道他們隨時都會再發難,擋在兩父女前搶先喝道:「你們是誰?看你們的身手不是羌人,是不是拓拔戰派你們來的?」
「有眼力!」一名黑衣人冷哼道:「若海,老老實實吃我一劍,我給你個痛快!」他倆正要撲上,卻聽若海忽然冷笑道:「拓拔戰養的人果然夠蠢,你倆敢在此時與我動手?」
「有何不敢?」賀也先微微一怔,隨即寒聲道:「真正蠢的人是你!你雖殺我一人,卻被我重傷一臂,難道你還能斗得過我二人!」他又一指一旁跌坐的兩父女,譏笑道:「就算你有餘力可戰,可你若要護著這兩個累贅就會分身無力,若海,死心吧!」
「好,那就來個魚死網破!」若海一揚長矛,面無懼色的笑道:「只要你們敢動手,我立刻放聲大叫,等城中羌軍我被引出時,看看我們誰能逃得了,怎樣?拼不拼?」
賀也先頓時怔住,方才的偷襲雖未驚動城內羌人,可若海一叫之下必會引得羌軍衝出,他雖是拓拔戰部下,但以羌軍此時的憤怒,一旦開戰誰都難免一死,想到這兒不由低斥道:「好小子,輕功好,鬼計也多!竟有這一手!」
若海傲然道:「飛王傳我輕身術,智王授我應變道,你們這等么魔小丑又能從反賊拓拔戰處學到什麼?」
「少給我得了便宜又賣乖!」賀也先恨聲道:「快滾,別再落到我手裡!」
「你才該小心別落我手裡!」若海反罵道,他嘴上雖不肯吃虧,心裡卻是大呼僥倖,當下咬牙拔出肩上劍刃,他知道這兩名刺客不敢再發難,索性扔去長矛,扶著那兩父女便往南行去,「快,此處離幽州還有一日路程,跟我走,等到了幽州就沒事了!」這兩父女早嚇得說不出話,任由若海攙著而去。
立在原地的賀也先不甘的瞪著若海遠去身影,忿忿低罵,他身邊的劍衛勸道:「副統領,若海已受了傷,又帶著一對父女,一定跑不快,乾脆我們追上去,等他離開順州地界後再殺了他!」
「不必,先把老八的屍首藏起來。」賀也先搖了搖頭,走到被若海殺死的同伴屍首前,忽然看了眼仍是一片喊殺聲的順州城,冷笑道:「羌族與耶律明凰已結下死仇!就算智真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已回天無力,我們就在此等著看火拼吧!戰王的計策已大功告成,逃走一個若海成不了氣候!」
那劍衛也笑道:「對,嚴統領還帶著兄弟們埋伏在幽州城內,若海這小子有沒有命入幽州城還要看他的造化!」
兩人抬著同伴的屍首,繼續尋地藏身隱伏,窺視城中動靜,等待著必會來此為遼民復仇的幽州軍馬,到了那個時候,更大的悲劇將再度降臨順州 。
而在數百里外,卻有人期待著這場殺戮所帶來的血淚因果。
「算算日子,塗里琛也該到順州了。」拓拔戰仰躺在曾獨屬於遼皇的座椅上,兵變以來,他極少涉足皇宮內院,對於宮中的奇珍異寶,香脂佳麗,也從不沾染,惟獨對這御書房內卻是情有獨鍾,時常逗留於此,或是和部下商議事務,或是品一盞香茗,透過窗子望向這片已被他篡改了的輝煌。
窗外,天幕暗沉。
「密雲將雨,這場大雨一下,今年的炎夏就算過去了。順州城裡,也該有一場腥風血雨了。」拓拔戰伸出手,手掌上被輕輕放上了一盞茶,他慢慢抿上一口,滿意的一笑,「慕容連,你沏茶的本事愈見火候了。」
「附庸些風雅而已。」慕容連捧著一盞茶,也踱到窗邊,隨之望向天際密雲,「主公,您認為,塗里琛真的會血洗順州嗎?」
「他一定會的。」拓拔戰低下頭,輕輕吹著茶盞里幾縷飄浮的茶莖,「誘他去幽州時,他腦子裡天人交戰,那時,我一直盯著他的眼睛,我看得出,他有良知,但族人的血卻足夠抹滅掉這些良知。」他笑了笑,「若是不信,我們可以賭一把嗎?」
「賭什麼?」慕容連饒有興致的問。
「賭我把戰璽還給玄遠時,他面上一定會強自鎮定,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眼中已激動得滿是熱淚。」拓拔戰笑道。
「賭這個?那我豈不是要連輸給主公兩局。」慕容連故意皺了皺眉,「這個人,也執著得很哪!要不然,也不會一聽說主公這次肯把戰璽歸還,立即日夜兼程的趕來上京。」
「取其所好而已。」拓拔戰淡淡道,指關節在窗棱上輕輕一叩,書房外,一名勁甲將領立即大步走入。
「雷盡斷,傳玄遠進來。」拓拔戰伸了伸懶腰,又嚮慕容連一笑,「也該看看,玄遠這次帶給我的禮物了,兩千多顆鐵鷂軍的首級,算得上是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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