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驟雨淋淋漓漓的下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智一行人早被雨淋得透濕,幸好十二龍騎從鐵膽劍衛的屍首上扒下外衣給眾人遮雨,這十二人倒是從不在乎這等舉動是否會冒犯死人,反正這群刺客也有大半是遇上了他們後才變成了屍首。
將抱著昏厥的蕭憐兒走在最前頭,智也和幾兄弟護在一旁,飛擔心妹妹淋雨,把幾件衣裳縛成一團,與刀郎一人一邊搭著,做成一個布蓬擋在幾兄弟的頭上,猛和納蘭橫海雖都是活潑愛玩的少年,但此刻看看將懷裡的蕭憐兒,又看看智臉上的血痕,兩人都悶著頭不說話。
第一個打破沉悶的人是飛,他苦著臉向智問道:「四哥,你看小妹她┉不會有事吧?說到底,她畢竟眼看著自己心愛之人死於眼前。」
智緩緩道:「能為她做的我們都已做了┉至少,婁嘯天死後,拓拔戰也就再不能利用她了。」
「可是┉這麼一來小妹會恨你一世啊,我知道四哥你這麼做是為她好,可┉」飛長嘆一聲,不再說下去,他們幾兄弟為蕭憐兒的事已操心許久,既怕她被婁嘯天蒙蔽,又怕殺了婁嘯天后會使這性烈的妹妹為之殉情,一直不知有何兩全之策,誰知智今日為了讓妹妹徹底死心,竟故意當著她的面殺了婁嘯天,這等決絕的手段也只有他這四哥做的出。
智陰著臉道:「總要有人下這狠心!難道我們還要放虎歸山?若是可以,我也不願這般做,可我們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是讓小妹活著恨我一世,一是我們在小妹死後為她傷心一世,我沒有選錯。」他回頭看了眼被刀郎一手拖著的婁嘯天的屍首,又道:「刀郎,回去後就命人把婁嘯天的屍首葬了,此人雖可惡,但人死為大,就讓他入土為安。但你們都要記住,以後都不要在小妹面前提及此人。」
眾人皆點頭答應,猛「呸!」的一聲吐了口嘴裡的雨水,瞪著婁嘯天的屍首罵了幾句,摸著腦袋想要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得故做老氣的嘆了口氣,一會兒又湊到將身邊看看蕭憐兒,一會兒又縮著腦袋逃開,生怕這妹妹會突然暴起傷人,把將看得哭笑不得。
直到一行人沿著泥濘難行的小道走出密林,雨勢才漸漸變小,隨著這場豪雨,炎熱的夏日終將離去,天氣也將因初秋的到來而漸漸轉涼。
天上雖仍下著濛濛細雨,但這細雨中已有了幾分涼爽之意,在這樣的細雨中趕路,眾人倒也不覺辛苦,不過眾人臉上都帶著幾分古怪之色,其實他們在密林中的這一仗本是大獲全勝,埋伏林中的鐵膽劍衛盡數授首,誰知最後卻出了蕭憐兒一事,看著智臉上的血痕,人人都覺面上無光,主帥受傷即是諸人保護不力,而且還是奇恥大辱,可傷了主帥的卻又是他妹妹,這可真是讓人為難,更不知等公主殿下看見智的傷勢時會如何震怒。
待他們走到幽州西門外,眾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面面相覷的互相看著,神色間都有幾分尷尬,唯有刀郎依然面無表情的肅立在智的身後。
智知道眾人心思,便對各人吩咐道:「這一戰大獲全勝,大家都辛苦了,六弟,你先留一留,我有事和你說,夏侯戰,你去趟南郊,把窟哥成賢的軍隊召回城內,十二龍騎,你們先進城,好生休息。」智又看了眼胡赤三人,道:「胡赤,厲青,衛嵐,你們三人去見殿下,把密林之事稟告殿下。告訴殿下,這一仗你們打得很好,沒有讓殿下失望。」
「謝智王!」胡赤三人點頭而去,衛嵐倒是微笑著與諸人道別,胡赤,厲青二人卻悶著頭一言不發,眾人也未在意胡赤和厲青二人的淡漠,只道是他二人生性孤僻,與衛嵐略談幾句後便入城休息。
將望著胡赤三人的背影,一笑道:「殿下挑出的這三人倒真是不錯,除衛嵐略顯生嫩,這胡赤和厲青二人幹練沉穩,都是胸有城府之人,四哥,只要我們好生**,這三人定能成器!」
聽將對這三人的評語與六弟如出一轍,智的眉心輕輕一跳,就似是眉上停了一隻惹厭的小蟲,想要拂去卻又無暇伸手。
將察覺到四哥神色有異,忙問:「四哥,怎麼?難道你覺得這三人難成材?」
「殿下的眼力怎會差?」智反問了一句,雖然此刻留在身邊的都是最親近之人,但他也未多說,又對將等人道:「六弟,你先留下,我有事和你說,五弟,小七,納蘭,你們也回太守府休息吧,對了,五弟,你把小妹安置好後便去多陪陪閔姑娘,她懷有身孕,你要多照應著她點。」
將苦笑一聲,知道四哥又故意岔開了話,不過他心裡也著實牽掛閔紫柔,便帶著猛和納蘭橫海幾人離去,納蘭橫海雖想留下陪著智,但見智只留下飛一人,心知他倆兄弟必有心腹話要說,自己不便多留,只得和將等人返回太守府。臨走之前,智又叫住了刀郎,低聲囑咐了他幾句。
待眾人相繼入城,智也與飛慢慢踱入城內,卻未立即回太守府,反是拉著飛轉到了城門下一處僻靜人少之地,低聲道:「六弟,四哥有件要緊事需你走一趟,你在雨中趕路身子吃得消嗎?」
「我的身子骨可沒那麼弱,這點小雨算什麼?」飛一笑道:「四哥,你要我去哪裡?」
智道:「往北走,由此處往順州去,看一路上有何異常之處,若發現有敵蹤立即回來。」
「敵蹤?」飛皺眉道:「四哥,莫非你覺得拓拔戰此次還另有其餘人馬派來?」
「不錯,」智道:「聽小七抓獲的俘虜招供,鐵膽劍衛共有百人,我們雖殺了九十七人,但還有三名劍衛漏網,他們的下落無人得知,就連那名俘虜也不知道拓拔戰究竟派這三人去了何處,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飛沉思道:「會不會這三名劍衛還藏在幽州城內?」
「應該不會。」智道:「若他們還藏在幽州,我反倒不會擔心,因為他們已只剩下三名劍衛,無論如何也威脅不了我們,可我擔心的是他們藏在別處另行籌謀著更歹毒的計策。」
飛忙問:「是什麼?難道拓拔戰派他們來的目的不止是為了小妹?」
智點頭道:「拓拔戰行事滴水不漏,他這次的動靜絕不會小,我觀他用的是一條連環計,而且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穩,先派一劍分天恨冬離來幽州城下施展喪敵破膽術,既為震懾幽州軍心,又為鐵膽劍衛混入城中製造良機,而鐵膽劍衛混入幽州後不僅協助婁嘯天**小妹,還四處暗殺我們派往各處打探消息的探馬,依我看來,此事暗藏兇險,無論是恨冬離還是婁嘯天,他們所做的都只是拓拔戰所施的障眼法,為的就是讓我們無暇分心,而拓拔戰真正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刺殺我們的探子!六弟,你仔細想想,拓拔戰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什麼?」
飛思索了片刻,忽然一驚,失聲道:「他是想斬斷我們的耳目?糟糕!難道拓拔戰還另派了一支大軍前來,想突然偷襲我們?」
智沉吟道:「此刻我還不得而知,所以才要你辛苦一趟,立即北上一路打探,在幽州城東南西北這四面中,東西兩面暫時可保無虞,南面石敬瑭的晉國大軍我這兩日就要去對付,也無需理會,只有這北面是我最為擔心之地,因為這裡是拓拔戰從上京來犯的必經之路,因此我們必須知曉會在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無論任何蛛絲馬跡,你都不可錯過!」
「好,那我立即去!!」飛知此事緊急,不敢怠慢,便欲立刻動身出城。
「先別急。」智一攔道:「我已派刀郎去軍營內為你準備快馬,你此去來回至少要趕數百里路,還是帶上坐騎為好。」
飛知道四哥擔心自己來回趕路辛苦,微微一笑,便和智一起立於城下等待。又望著智臉上的數道血痕,苦笑道:「四哥,看看你臉上這傷,明凰姐見了指不定會有多心疼呢?」
智斜了弟弟一眼,卻未接口,轉臉望向了城內。
片刻後,刀郎已騎著一匹駿馬趕來,身邊還跟著漢軍統領唐庭絮,奇怪的是,唐庭絮臉上還掛著一副既歡喜,似透著莫名其妙的的古怪模樣,似乎有什麼急事,連馬也未及騎乘,一路氣喘吁吁的小跑過來。
智心知城中有事,忙上前問道:「庭絮,出什麼事了?」
「智王,女真人來了。」唐庭絮喘了口氣道:「你們出城沒多久,女真族長完顏盈烈就率著他的族人前來,還說此行不但是為恭祝大遼與女真永結同好,也是特意前來拜見公主殿下!」
「哦!」智未想到唐庭絮是為此事匆忙,也未料到女真人這麼快就前來幽州回禮,詫然道:「這可是件好事,張礪如今在養傷,這等事就該由你和蕭成,曲古幾人去辦妥當,你怎麼一臉的古怪?還不去好生款待女真客人?」
「智王,你知道他們來了多少人嗎?」唐亭絮一臉的苦笑:「那位完顏族長足足帶來了三萬多族人,這三萬多人里不但有一萬五千名壯丁男子,還有一萬多名孩童婦老,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完顏族長此行竟是把他族裡所有的婦孺老幼全給帶來了,只留了一萬人鎮守營地,他還說要讓他的族人在幽州長住,與我們遼軍共抗強敵!」
飛在邊上被嚇了一跳,「什麼?來了三萬人?」他接過刀郎帶來的坐騎後本欲出城,卻讓唐庭絮的話給聽呆了,怔怔道:「三萬人?女真族一共也只有四萬餘人,怎麼一下子就來了一大半?」
「就是這話!」唐庭絮連連唉聲嘆氣,一個勁兒的嘆著苦水,「這位完顏族長真是絕,拖兒帶女的拉了一大幫人鬧哄哄的進了城,就跟回娘家一樣,他這究竟是結盟還是搬家啊!差點沒把我們累死,又是派人接風又是給他們找地方歇息,殿下還吩咐我們一定要盛情款待好所有女真人,娘唉!這可是三萬人哪!可把我們幾個給忙得,還是曲古最倒霉,這小子平日老夸女真姑娘長得俊俏,這倒好,殿下一早就派出丫鬟們去招待這些女真少女,說是女眷要另行安置,卻留下了女真族那群娃娃們,一個不漏的全讓曲古帶著,老天爺哎!真是想想都怕!一群皮猴子圍著他要吃要玩,差點讓他哭成個淚人兒!見我逮著機會溜出來向您稟奏,這小子的臉色就跟見了活鬼一樣悽慘!」
飛聽得又驚訝又好笑,「這算是怎麼回事?完顏族長這葫蘆里究竟是在賣什麼藥?」
「誰知道那老傢伙想幹什麼!」唐庭絮苦笑道,幾人一起望向了智,想聽聽智的主意,卻見智臉上竟帶著極其欣喜的微笑,雖然強自抑住,眉梢眼角卻儘是掩不住的喜色,唐庭絮幾人正覺奇怪,只見智忽然一陣長笑,「好!完顏盈烈,你這隻老狐狸!果然老奸巨滑!」
飛見四哥笑顏甚歡,這等神色在智臉上可算少見,不禁奇道:「四哥,完顏盈烈一下子帶來了這許多人,這幾日裡非把我們忙死不可,你怎會這般高興?」
「六弟,這是完顏盈烈在向我們示好啊!」智臉上滿是欣然之色,笑著解釋道:「完顏盈烈不但帶來了族中精兵,還把全族老小都帶來此地長住,這一舉動不但是他在向我們表明結盟的誠意,也是故意留下人質,消除我們的疑慮和戒心,因為他既然肯把所有族人的性命都留在幽州,自然是下定決心要助我們堅守城池,不遺餘力的共抗反賊,否則,幽州城破,他的族人也會同遭塗炭┉」
智臉上忽然有了絲詭異笑意,「這老狐狸,倒是與我想到了一處,其實我本想在近日內遣使者前往女真營地,以邀請為名讓完顏盈烈分些族人來幽州暫住,以此為人質,不讓他三心二意,但我卻擔心這樣會傷了兩家顏面,沒想到這老傢伙倒是送足了人情,搶先走了這一步,免了我的尷尬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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