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晦,昏暗的月光不但未能照亮這片寂寞的江山,反倒憑添了一方淒迷之意,隱僻的小道上,一隊黑甲騎軍悄悄而來,戰馬的四蹄上都裹著厚厚的布帛,馬嘴上也套著木嚼,這一千名肅殺的鐵騎順著小道悄無聲息的行進,融入了這片黑夜中。
當先一名目如鷹隼的騎軍正冷冷盯視著前方夜幕,雖然遠處夜色暗沉,月影低迷,但隱約可聞的馬蹄聲和車轆聲告訴他,他要追殺的人就在不遠處,事實上,當這名以狠絕聞名的獵手踏上獵殺之途時,他就一直穩穩的跟在獵物身後,不遠不近,兩里之距,獵物歇息,他也歇息,獵物趕路,他也趕路。
當莽成在樹林內與智交戰時,他沒有出手,這不是因為他膽小,也不是因為他想獨得大功,而是因為,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絕不出手。
當錯帶著從未射於世間的可怕連弩出現時,他也沒有退卻,相反,他在莽成和五百弓騎被殺後故意暴露了行藏,因為他就是要讓獵物察覺到,有一群不會放棄的獵手正不疾不徐的緊隨在他們身後,兩里之距,可進可退,而他的對手卻將在這種甩不脫的壓抑和危險中進退不得,時時處於驚慌,浮躁,疲憊之中,不得安寧,直至崩潰。
他就是連盡涯,追敵連盡涯。戰王麾下最擅長追蹤殺敵的連盡涯。
十七年,追敵四十三次,無一活口。
他已記不清自己一共殺死我多少逃敵,但他記得很清楚,在他手中,從沒有一人能夠逃出生天。
他還記得,十七年前,當他第一次看見那位令他仰慕的男子時,這位在當時已成為草原傳奇的男子對他說的那一番話,「你想入我黑甲營?聽澹臺小將說,你是位很有名的獵手?小澹臺推舉的人想必不差,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可以為我做些什麼?」
「我能為您殺敵!」連盡涯的回答帶著年少輕狂的傲氣,「我已厭倦只當一名最好的獵手,我想成為最好的戰士!」
「噢?」那名男子向他笑了笑,很優雅的笑容,險些讓連盡涯以為,站在面前的是一位翩翩儒雅的中原儒客,而不是那位短短數年之內便崛起草原的年輕名將。
這位如儒客般書卷氣十足的男子又問了他第二句話,「我手下從來不乏最好的戰士,你認為,你能與他們比肩?」
「能!」連盡涯很快也很響亮的大聲回應,但他臉上已有一絲猶豫閃過,雖然他已是草原上很有名的年輕獵手,但他也知道,自己與黑甲騎軍中那些縱橫沙場的勇士還有著很大的差距,因為他獵殺的只是野獸,而那些黑甲騎軍的勇名卻是用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堆砌而成。
顯然,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一眼就看穿了他臉上的猶豫,出乎連盡涯意料的是,這男子的笑容里似有了欣賞之色,「不錯,你很有自知之明,這一點,我很欣賞。」男子微笑著說出了令連盡涯更意外的一句話,「我可以收錄你做我的手下,但我不需要你為我衝鋒殺敵,我要你為我追殺敗軍逃敵,你——願意嗎?」
「追殺敗軍?」連盡涯瞪大了眼睛,「敗軍不足言勇,何需追殺?」
「敗軍不足言勇?如果你只知道這樣想,那你這輩子也就只能當個獵手。」男子臉上笑容依舊, 「我從陛下征戰至今,雖未嘗一敗,但世事難料,沙場無必勝,若有一日,我也不幸為敵所敗,那在你眼裡,我也就只是一名不足言勇的人了?若是這樣,你又何必要在今日追隨於我?
「我…」連盡涯楞住了,他沒有想到,這位被無數年輕人視為榜樣的男子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敗而不死,敗而不失志,這樣的敗軍就是最可怕的對手!我不敢擔保自己能常勝一生,可只要我拓拔戰還有一口氣在,我必會再回到打敗我的對手面前。」拓拔戰臉上笑意漸漸收攏,在嘴角抿成了一道薄薄的冷傲,似笑非笑,「我需要的不只是勇士,我帳下最缺的人才是獵手,為我追殺敗軍,斬除後患的獵手,你,願意嗎?」
連盡涯忽然明白,原來這看似儒雅的笑容里笑出的並不是書生文弱,恰是百戰而回的鋒芒,而這鋒芒足已令他為之追隨一生,因為強者需要追隨在更強者的身側。
「我會成為最好的獵手!」從那一天起,黑甲騎軍中多了一名奇特的獵手,他不會隨著旌鼓吶喊衝鋒陷陣,卻會在敵軍亡命而逃時把他們的所有生路冷酷而斷。
能做到這一點,靠的正是他生為獵手的敏銳判斷和沉穩陰鷙的天性,他的敏銳判斷讓他知道,這一次的獵物比他以往所追殺的任一股逃敵都要頑強,能從上京城二十幾萬黑甲騎軍的包圍下突圍而出的人,絕不會死於五百弓騎兵手中,這樣的對手,不能用人數來判斷實力,即便加上他手中的一千人,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而他沉穩陰鷙的天性也使他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待敵人露出任何一絲細微破綻。
但這一次的對手雖然察覺到了他的尾隨,可他們沒有象以往那些敗軍般立即四散潰逃,也沒有折轉回來做困獸之鬥,而是漸漸加快行進,用整齊而又戒備的隊列一直向前,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和怯意。
就連樺樹林的火被點燃時,那一行遼國遺臣也沒有落入陷阱,他們不但毫髮無傷的避過了火海,還一個不留的射殺了那支埋伏於山坡上的黑甲百人隊,又藉助燃燒不止的熊熊烈火把他的追蹤隔斷在後。
火海之後,連盡涯笑了,因為他終於捕捉到了對手的破綻。他沒有低估對手,火起之前,他已猜到他們能全身而退,但他們卻低估了他,竟以為能用這把火躲過他的追殺,但他是連盡涯,十七年裡追敵四十三次的連盡涯,為了將逃敵置於死地,他曾踏遍遼境各處窮山惡嶺,荒漠野沼,所以他熟知遼境內的每一條幽徑險道。
此刻,當那一行遼國遺臣以為已躲過他的追殺時,連盡涯早率著一千追敵驍騎繞過了被火海吞噬的樺樹林前那條大道,從這條鮮有人知的小道上一路銜綴,他很想看看,當他突然衝殺至護龍七王面前時,他們臉上會是如何驚訝的表情。
寂靜中,連盡涯不時聆聽著前方動靜,不放過一絲異常,他的右手忽然虛晃,一千追敵驍騎立即無聲無息的勒馬而停。
「他們停下歇息了。」連盡涯的聲音陰沉暗啞,猶如黑夜中一道拂過耳畔的微風,「我們也歇息片刻。」「將軍。」他的副將勃兒術撥馬來到他身側,低聲道:「再過一個時辰就會天亮,既然護龍七王不知道
我們已繞過了火海,不如我們趁此良機偷襲,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時機未到。」連盡涯輕輕道:「這一路上,護龍七王一共歇息了兩次,每走兩個時辰就停下歇息一次,但每次歇息都不超過一個時辰,為什麼?因為他們始終沒有放鬆警惕,所以我們不能輕易出手,敵行我行,敵停我停,一定要等他們以為險境已脫時才能動手,什麼時候他們歇息超過兩個時辰,就是他們慢慢放鬆警惕的時候,在此之前,我們就要和他們比拼耐心,看誰先支持不住,勃兒術,不要小看了護龍七王,莽成也算是一員虎將,可一眨眼的工夫就全軍覆沒,他們的厲害之處可不只是連弩,而是敗而不餒的信心。」
勃兒術略一猶豫,有些擔心的問道:「莽成和五百弓騎都被護龍七王殺死,若被拓拔傲知道我們故意袖手旁觀,以這位少將軍最是護短的性子,他會不會責難我們?」
連盡涯輕輕一笑,「我們是獵手,只需將獵物置於死地即可,其他的事,不必考慮。」
天色漸漸放亮,護著公主趕赴幽州的一行車馬立即起程,從昨夜起,錯堅持每走兩個時辰便停下歇息一次,還把五百軍士分成兩班,每次停下時一班歇息,一班守夜,兩班人輪流歇息,輪換騎馬。因他們一行只有三百匹坐騎,所以在趕路時便由那些負責守夜的軍士騎乘,讓他們在馬背上休養體力。
心力交瘁的智一直倒在馬車內沉沉昏睡,和他一同在車內的除了腿上受傷的猛,還有公主耶律明凰,為了給智騰出地方休養,呼延年早帶著三位少女下了車,一起騎著馬跟在車旁。
錯和將兩兄弟策馬在前,負起帶路之責,見錯在馬背上連打哈欠,將也被勾起困意,晃了晃腦袋道:「二哥,為什麼你每次只讓大家歇息一個時辰,這一路連趕,軍士們都沒還過勁來,眼下離幽州還有好幾日路程,得讓大家好好睡上幾覺。」
「不能大意啊。」錯伸手在臉上使勁揉了幾把,提了提神道:「雖然那把大火把我們和追兵隔開,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有伏兵殺出,四弟昏睡不醒,小七受傷,六弟又才走了兩個時辰,援兵到來之前,我們不可消除戒心!」
將看見二哥又是長長一個哈欠,苦笑道:「二哥,你再這一個哈欠一個哈欠的連打,我非被你引得在馬上睡過去,昨夜兩次歇息,你都沒合眼,乾脆你也到馬車上去睡上一陣。」
「哪敢去啊!」錯連連擺手,「這事還真是鬧心,從你們出了上京城,先是明凰昏睡不醒,好容易等明凰醒過來,還以為能讓老四好好安慰明凰幾句,誰知又輪到老四昏了過去,這兩個冤家,一個睡一個醒,這一路上竟是沒說上幾句話,你昨夜也看到了明凰臉上那傷心樣,我哪敢在這時候湊到車上去。」
「倒也是。」將點了點頭,又望了眼馬車,輕聲贊道:「刀郎對四哥真是極盡忠心,始終一步不離的護在馬車旁!」
錯也回頭望了眼守在馬車旁的刀郎,黯然搖頭,「都是苦命人啊!」
「二哥,你說四哥是怎麼了?」將想起昨夜的情景,壓低了嗓門道:「看四哥昨夜對明凰姐的模樣,怎麼又變得和雪靈之季前一樣了,好象還更冷淡了點,他倆不是已經互相表明心跡了嗎?」
錯低頭不語,走出幾步,才輕輕道:「那是因為四弟心裡非常恨!恨明凰!恨拓拔戰!更恨自己!」
「什麼?」將聞言一驚,追問道:「四哥怎麼會恨明凰姐,你沒看見四哥方才對明凰姐多恭順嗎?那神情就象他對義父一樣,而且四哥還為明凰姐入幽州之事設想的如此周全,這怎會恨她呢?」
「是啊,象對義父一樣,可這是竭盡忠心,並不是兩情相悅的痴心。」錯長嘆一聲道:「五弟,你可記得自從在雪靈之季中明凰向四弟表明心意後,我們常取笑這冷冰冰的四弟變得有人情味了,四弟外表冷漠寡語,其實是至情至性之人,為了守護義父的江山,四弟一直深自克制,不讓自己對任何女子動情,不許自己分心旁騖,但是明凰的一片痴心卻打動了他,使他無法再漠不動情,原本這也該是一段羨煞世人的良緣,只可恨拓拔戰偏偏選中這個時候謀反兵變,所以四弟心裡不但憎恨拓拔戰,也痛恨自己不該兒女情長┉」
將忍不住道:「這都是拓拔戰這狗賊太陰險,不能怪四哥失察,更不能怪明凰姐了!」
「可四弟不會這麼想。」錯苦笑搖頭,「他心裡必已下定決心不讓自己再涉入兒女之事,一心輔佐著明凰重奪江山,復國血恨,他與明凰的這段情緣,只怕是┉」
又是長長一嘆,錯無奈的閉上了嘴,將呆呆望著身後的馬車,也是黯然而嘆,智的心思誰都難以揣測,可他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後卻是無人能再改變他的心意。
「四弟的事到幽州再說吧。」錯拍了拍將的肩膀,「這樣的心結,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解開。」
將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神色一凝,手中狼撲槍一橫,大喝道:「什麼人?」
錯吃了一驚,急往前看,只見前方路旁一座小矮丘後,一名男子慢慢踱出,向他們冷冷一笑,「護龍七王?」男子年紀頗輕,手上握著一根玄黑鐵棍,俊朗的面容間儘是輕狂之色,一人一棍,向著錯等人一步步走近。
「你是路海天?」將看清來人長相,忽然一呆,這路海天與他們在雪靈之季上曾有一面之緣,也是一位來自中原的漢人,而且他還是拓拔戰的女兒拓拔雨妍芳心期許之人。
路海天腳下不停,手中棍斜指向前,「護龍七王,還我拜兄命來!」
錯見路海天一人來犯,神色一定,揮手命軍士不要發弩,喝道:「你拜兄是誰?」
「亂世臥龍楚峰獨就是我拜兄!」路海天一臉桀驁,冷冷道:「我從中原來此就是為索還我拜兄性命,今日你們落難,別怪我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將哈哈一笑,「就憑你?你一個人攔在這裡,究竟是想讓我們誇你藝高人膽大,還是笑你不知死活?」
「有時候,有些事,就是要一個人做的。」這路海天似是天生傲性,渾不顧對方人多勢眾,大步走到將馬前,也不多說,玄黑鐵棍忽然直指將的眉心,竟然是說打就打。
「狂徒!」將被此人的狂妄氣得發笑,隨手一槍磕開襲來的黑棍,正要挺槍刺向這大膽狂徒,卻見路海天已凌空躍起,手中黑棍又向將當頭砸下,雙腿還在半空中連環踢向一旁的錯。
錯手中雖無兵刃,可他的手就是最凌利的武器,雙手一探已鐵鉗般扣住了路海天的雙腿,把路海天在空中一轉後往旁甩出,破解了他攻向五弟的一棍。
將手中狼撲槍在地上一撐,從馬背上借力躍起,左手一揚,把懷裡的蛇咬短槍拋給了二哥,兩兄弟一起向路海天撲上。
可這路海天著實狂妄,見兩人來勢兇猛,不退反進,竟持棍往人群中衝去,軍士們不防此人如此囂張,一時阻攔不及,被他衝到了馬車旁。
錯急叫一聲,「護住馬車!」
路海天似是知道馬車內有重要之人,冷笑著去拉車門,誰知馬車門霍然一開,守在車內的猛已探出龍王怒向他砸來,路海天招架不住猛的蠻力,只得貼地一滾,這才躲開了兄弟三人的聯手一擊。
錯擋在猛的身前冷斥道:「路海天,就算我們是虎落平陽,也輪不到你這隻惡犬來欺凌!」
這時,十二龍騎等人也一齊圍上,眾人都被此人的猖狂激怒,刀槍並舉,把路海天緊緊圍在當中,因對手只有一人,他們也不願圍攻,只是封住了四面去路。
但路海天仍是一臉狂態,絲毫不把眾人放在眼裡,玄黑鐵棍揮掃一圈逼開湧上的軍士,隨即又全力一棍砸向馬車,看他的用意竟是欲把馬車砸倒。
「找死!」將見狀大怒,他本不想以多欺少,此時卻不再留情,狼撲槍帶著一股勁風直捅路海天胸口,但比將更快出手的卻是一直守在馬車旁的刀郎。
只要能殺死對手,刀郎從不在乎用偷襲的手段,路海天剛一逼近馬車,刀郎已悄悄繞到他身後,一待路海天出手,刀郎立即出手,鋸齒刀貼著路海天背後就是一刀斜掃。
路海天覺察到背後洶湧殺氣,再不敢大意,急往旁橫飛出去,這才免去一刀斷背之禍,但刀郎哪肯放過他,附骨之蛆般緊隨其後,鋸齒刀絞動如風,追著路海天在人群中奔走。
眾人都知刀郎出手最狠,也不上前幫忙,大家這一路上都窩足了火,又碰見這路海天單身一人前來挑釁,都覺惱怒,此時見這路海天被刀郎逼得狼狽而逃,都指著他快意大笑,心中惡氣大出。
路海天聽得眾人取笑,惱羞成怒,忽然停步,轉身一棍掃向刀郎,但刀郎也是不退不進,一步繞開棍掃,貼著路海天的後背狠狠一刀,連皮帶肉削下一大塊血肉。
路海天雖然狂妄,也抵不住這等鑽心巨痛,口中長聲慘叫,刀郎一刀得手,緊追不放,接連幾刀猛剁,路海天已知自己絕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再不敢狂妄,只得把手中棍向馬車猛擲而出,刀郎擔心馬車內的智,忙揮刀格擋,路海天趁機撲向身旁一名騎軍,一腳把這軍士踢下馬,搶過坐騎就往後逃去,口中還不甘心的怒罵道:「護龍七王,下一次你們不會這麼走運了!」
「不知死活的傢伙!」將扯過一匹馬就要去追,軍士們也不甘心被路海天就此逃走,紛紛跨上坐騎,就欲追上一陣連弩射死路海天,錯忽然攔住了眾人,低聲道:「窮寇莫追,此事有蹊蹺!」
將略一思索,也是面色大變,「對啊,他怎麼會埋伏在此地的?難道他能未卜先知?」
「不可能!」錯神色戒備的望著身後道:「他必是一路跟隨在我們身後,可我們身後的路已被大火燒斷了,所以在那樺樹林旁一定還有另一條小道可繞過火海跟蹤著我們!若是如此┉」
兩兄弟對視一眼,齊聲道:「那股追兵也早已繞開了大火跟在我們身後!」
錯立即招呼眾軍士動身,「大家趕緊動身,追兵在後!」
眾人聽說那股一直銜尾在後的追兵又追了上來,都不敢怠慢,略一收拾立即繼續趕路,一名龍騎被路海天這一鬧騰,心裡憋氣,恨恨道:「這路海天還真是個橫人,居然一個人就敢來伏擊我們,刀郎,要不是你那一刀砍得狠,只怕他還不肯死心!」
「這就叫龍游淺水,此時此刻,誰都以為我們好欺負。」錯嘆了口氣,又向這龍騎道:「叫兄弟們小心點,多派些人守住馬車。」他囑咐完龍騎,又不放心的看向馬車,卻見七弟猛早已從車上下來,正耷拉著腦袋騎著一匹馬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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