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星河之巔 15 曾經的地方
在玲和澤柯針鋒相對的時候，羅修的意識依舊徘徊在驅逐艦武裝內的視頻檔案里。
「羅修少校，讓您久等了。」
文縐縐的聲音把羅修的視線從觀景台外的風景引到了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身上，這個青年軍官面帶微笑對羅修說道。
「蘭州軍區的雷頓上將已經到了，還請您跟我去會議室一趟。」
羅修的意識沒做任何反應，但他的身體卻快步從門口走了出去，這種體驗還是蠻刺激的，完全不同於那個隔著屏幕看視頻的年代，未來科技所帶來的身臨其境的感覺不僅讓羅修有一種超過癮的視覺體驗，還讓他可以一絲不落的留意到那個年代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穿過一條人來人往的寬闊走廊，羅修跟著青年軍官來到了會議室，青年軍官輕敲了兩下門，然後帶著羅修走了進去。
一個可以容納上百人同時進行會議的敞亮空間裡，此時只有一個身穿軍服的老者置身其中，他便是青年軍官所說的雷頓上將。
羅修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雙手背後，說道。
「中華人民共和國彼端第三宇宙艦隊，第十一陸戰團團長羅修前來報到。」
雷頓十指交叉輕搭在鼻樑上，帽檐下一雙神色凜冽的雙眼掃向了羅修，歲月蒼老了他的面孔，卻未曾抹滅老將軍渾身散發出來的威嚴和魄力。
「不必拘泥禮數，說吧，彼端能有多少兵力加入明天的戰鬥？」
「報告，彼端第一、第二艦隊尚未抵達周邊星系，第三艦隊在距離地球六千萬公里外的火星港待命，其中華夏級旗艦一艘，主力艦有『長城』號和『南京』號，各級星際戰列艦八艘，巡洋艦十七艘，護衛艦和驅逐艦一共九十七艘，各型號戰機三百八十架，參與地面部屬的陸戰部隊，從第一到第十二團一共七千兩百人，以上。」
雷頓聽完羅修的報告後視線微微垂下，在他面前的會議桌上，一張巨大的全息世界地圖正被一團團紅色的點所占據。
這時青年軍官走到了會議桌旁，向雷頓行了一個軍禮後把視線投向羅修，同時解釋道。
「在您回來以前，歐洲已經近乎淪陷，北美倚仗美國的強大軍事實力也只能保住科羅拉多州以北的土地，南美、非洲各國，澳洲都已陷入了無政府狀態。」
青年軍官一邊說著話，全息地圖一邊向著亞洲擴大，終於，在紅點密集的區域被幾次放大後，全息圖上呈現出了中國版圖。
「亞洲的情況也差不多，中東地區和印度周邊的國家早在數月前沒了音訊，朝韓兩國的軍民都轉移到了我國東北，不過那裡和俄羅斯的西伯利亞地區一起陷落了，無法堅持東西兩線作戰的俄軍和國家沉沒太平洋的日本已將難民和軍隊送到了我國西北、西南一帶。」
「至於我國，雖然還未慘烈到像其他國家那樣亡國的地步，但我們已經失去了華東、東三省以及京津翼地區，就在我們談話的時候，敵人正以每小時占領十七平方公里土地的速度向甘肅軍區方向推進，情況不容樂觀。」
青年軍官一邊解釋著，一邊用他那張「不容樂觀」的笑臉看著羅修。
「憑我們僅有的力量很難和敵人展開多線作戰，不過如果我們能對敵人的情報和命令中樞進行有效攻擊的話還是有希望扭轉戰局的，這段時間經過反覆偵查和確認我們已經將敵人的主力部隊和指揮中心鎖定在了這裡。」
地圖上兩個出現了兩個大字，早在降落之前羅修就從第三艦隊的高級軍官哪裡聽到了些風聲，敵人入侵亞洲是從中國開始的，當時周邊各小國只顧自保，守衛亞洲的責任全部推給了中國，想要對華支援的日本因為內閣紛爭在亡國之前終究未能出兵，朝韓以及東南亞各地也在日本之後相繼覆滅，而當時被敵人占領，成為亞洲戰區總部並向各地輸送兵源的地點，正是… …
北京。
完全不知道敵人的行動基於何種目的，只是說起來挺可笑的，一個開戰第一天首都就被占領了的，居然是在亞洲挺的最久並且最有希望發動反擊的國家。
「羅修少校。」
雷頓渾厚的聲音傳到了羅修的耳朵里。
「我把日俄軍隊以及你的人手全部編入甘肅軍區的傘兵部隊，明天展開對京津翼地區的空降行動，你直接負責一個團的兵力，有異議嗎？」
「空降作戰？雷頓將軍，這根本不可能吧，據我所知敵人所具備的對空火力無論是密度還是強度都沒有給我們留下空降作戰的條件。」
「所以才需要艦隊的支援，讓第三艦隊對目標地區進行飽和轟炸，然後再由陸軍吸引敵人機動部隊的火力掩護空降作戰… …想要進入敵人的腹地，空降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各軍區陸軍的慘重損失早就印證了這一觀點，必要的時候我也會命令艦隊降入大氣層參與地面作戰，這場戰鬥關乎亞洲甚至地球的生死存亡，只要能破壞敵人的指揮中心，傷亡數字可以考慮不計。」
羅修攥了攥拳頭，戰爭是殘酷的，但這樣的戰爭已經慘烈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人類這一物種正面臨著生與死的考驗，也許到了這個關卡上，死亡恐怕真的成為了一個數字，一種概念，甚至是換取未來的代價。
「那麼… …將軍您打算用什麼為空降部隊提供進程的火力掩護？既然我們沒法指望陸軍的支援，艦隊的轟炸又不可能在混戰中控制打擊的威力，參考歐美各國傳來的情報，敵人中可存在著連宇宙戰列艦主炮都不一定能完全摧毀的單位，傘兵部隊輕裝深入很容易被對手輕易分隔圍剿。」
雷頓站起了身，在他身後的遮光板開始一片片向上升起，耀眼的光線把雷頓在羅修嚴重的身姿蒙上了一層陰影，這個老將軍開口說道。
「通向星辰宇宙的征程之前，國內通過自主研製反重力引擎開始了一項名為『盤古』的工程，計劃的目標是打造一艘可以應對各種戰鬥環境的移動空中載具，雖然隨著星際旅行的實現，盤古工程被暫且擱置，但七年前國家還是把成品給造了出來以防不急之需。」
隨著遮光板升起，未來都市的景象再次浮現，然而就在那一座座直通蒼穹的樓宇之上，一架近乎能籠罩正片天空的巨大戰艦正在城市上方移動，可能是動工比較早的緣故，整座戰艦沒有拉風的流線外形，但其卻憑著稜角分明的外表和密布艦身的銀灰色裝甲盡顯霸氣，這艘遠超華夏級主力艦體積的巨大猛獸在隆隆咆哮聲中緩緩下降，各種口徑的艦炮和放置導彈的隱藏艙遍布它的表面，作為一台戰爭機器，這無疑是集合了人類最高智慧和勞動力的結晶，此時此刻，它更人類在亞洲戰場上的希望。
「這艘戰艦被命名為神州，雖然不能前往太空但卻足以成為制霸地球的戰爭機器，這一次空降行動就以它為核心展開，羅修少校，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請你去準備明天的行動吧。」
似乎是望著神州艦出了神，羅修愣了片刻才以軍禮回應了雷頓，然後便離開了會議室，再次走在寬大的走廊，神州的形象在羅修的腦海揮之不去，如果說一直以來在對敵人的戰爭中，人類一直處於被壓制的窘境，但現在有了這艘巨大的戰爭猛獸，明日的戰鬥尚勝負難料。
「說不定能贏，不，是一定要贏，為了地球數以萬計的生命。」
… …
此時，宿主之地。
動搖的玲依舊在抗拒著澤柯的話，不錯，這種巧合太過不切實際，哪怕巧合是幸運的也讓人無法接受。
然而澤柯卻用他通過觀察得到的一系列結論迫使玲去接受這一現實，從羅修反常的舉動，處事搖擺不定的態度，還有他提出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問題，以及，一種名為「人格替換」的病理現象。
「不同於精神分裂，人格替換就好像用同名的文件覆蓋了原始文件一樣，從精神層面替換了患者的存在，我所接觸到的羅修，本性過於單純直率，而且缺少對這個世界的常識和認知，所以我可以斷定他是『人格替換』患者。」
澤柯扶了一下眼鏡，繼續對玲說道。
「至於如何證明我是驅逐艦武裝的開發者，憑我表現出對『精神同步』這一功能的了解應該就足以證實，因為這項功能僅在初代驅逐艦武裝上實驗過，實驗型號從00到09一共十台，我的小組本對精神同步給予厚望，但『人格替換』的出現讓我們放棄了把精神同步普及化的想法，不錯，人格替換這一小眾病症就是由精神同步所引發的，後來誕生的無論等級型號的艦武裝都沒有加入過精神同步這一功能，而接觸過這一功能的人也只有我和我的開發團隊而已。」
雖然稱不上無懈可擊，甚至如果玲一意孤行的去反駁澤柯的話，澤柯的主張恐怕也很難站得住腳，但眼下的情況就和羅修啟動精神同步前十分相似，澤柯並不需要費勁口舌去讓玲相信自己，他只需要輕輕推一把，玲自己就會放棄抵抗，而事實也正是如此，玲在沉沒了片刻後最終開口道。
「那你要怎麼才能治好羅修？」
「這個問題不可能在短時間解決，或者說『人格替換是可治癒的』這命題尚未被證實，全部可能的治療手段都停留在理論階段，不過因為所有的假設都是由我提出的，所以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把羅修治好，但前提是，我需要一台特殊的儀器才行，而就目前所知，這台儀器只在地球上才有，而且要足夠幸運才能找到它。」
地球，隱隱約約，玲的心裡產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而在一旁德羅涅的表情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們現在所處的宿主之地距離太陽系有一段距離，但只要具備造艦的知識和足夠的原材料，實現跨星系的旅行是完全可行的，不過就像我說的，我們要足夠幸運才能找到我需要的儀器，因為… …」
「喂！」
德羅涅的呼聲打斷了澤柯的話，俄熊一臉沉重的凝視著澤柯，一字一頓的說道。
「澤柯，你是知道的吧。」
兩人對視了片刻，隨即澤柯低下頭去，反光的鏡片將他的雙眼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
「恩，當然，最後的作戰失敗了，地球已經毀滅了，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吧。」
… …
「都有，立正！」
軍銜大校的軍官對著眼前裝載了上百人的空降艙大聲下著命令，羅修作為這上百人的指揮官也站在人群當中。
「接通廣播，雷頓將軍要對戰鬥做最後的指示。」
船艙前，一個巨大的全息屏突然出現了雷頓將軍的面容，這名老將軍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掛著威嚴的神情，他沉沒片刻後，終於開口道。
「我曾經和你們一樣是奔赴一線殺敵的士兵，所以我知道，沒有一個戰士願意聽到為了鼓舞士氣而不擇手段的謊言和欺騙，各艙位操作手，打開全景甲板。」
收到命令的第一時間，羅修留意到操作手遲疑的表情，然而站在最前邊的軍官卻面色不改，大聲對他吼道。
「沒聽到命令嗎！把全景甲板打開！」
操作手慌裡慌張的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拉下了開關，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腳下的甲板緩緩張開，以神州目前的飛行高度，腳下的大地一時一覽無餘。
「那些冒煙的… …是陸軍！佯攻的部隊被殲滅了！」
不知是人群中是誰發出了這樣的呼聲，緊接著人群開始騷動，不錯，在神州的正下方，被摧毀的裝甲和橫七八豎的屍體到處都是，一個個駭人的彈坑裡更是被鮮血所注滿反射著渾濁的紅光。
「我的天啊… …不可能，發動佯攻不是有二十萬陸軍嗎？」
「死了，他們都陣亡了，下一個就是我們… …我們死定了。」
「不要，我們贏不了的敵人太強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消極的哀嚎如同激盪的波濤在空降艙里翻滾，少數沒有做聲的鐵骨硬漢也一臉鐵青的看著腳下的焦土，恐懼在此刻印在了每一個人的腦海里，而這時，大屏幕上，雷頓將軍繼續開口道。
「幾個小時前接到消息，此次參與行動的陸軍已經被全部殲滅，我很想告訴大家這場戰鬥是輕鬆的，是容易的，但是陷落的西伯利亞，陸沉大海的日本，還有被攻陷的北京，事實無時不刻的在告訴我們，這場戰爭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有去無還。」
人群的騷動暫停了片刻，接著，更為亢奮的情緒爆發了，人群里開始有返航的呼聲，有人甚至扔掉了頭盔，舉起手中的槍械對準大屏幕，他們說雷頓是送他們去地獄的惡魔，是索命的鬼魂，是敵人的幫凶，然而這些無法傳達到雷頓耳朵里的呼聲都無法改變所有人出征的命運，更不可能阻止雷頓繼續他的發言。
「聽到這樣的消息，你們會想回去，回到蘭州軍區或是其他的軍事基地，躲在堅固的掩體後面祈禱敵人繞道而行，你們想成為這場戰爭中僥倖活下來的那一部分，但卻沒想過自己能活到現在就足以花光畢生全部的運氣。」
「我想問諸位，這裡是哪裡？這不是地獄，這裡是地球，我們腳下的土地曾經也不是一片漆黑的荒土，而是遍布文明，有孩提嬉鬧的城市。」
「我們是什麼，不是待在的雞鴨牛羊，而是從地球踏向了宇宙，走入星辰之間的種族，我們介入地球每一個物種延續和進化的過程，我們征服了這個星球，並以它為中心一步步的征服宇宙，我們是這裡的王，是宇宙未來的主宰。」
喧譁趨於平靜，有些人大口的喘著粗氣，有些人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所有人都開始靜靜地聽雷頓的講話，每個人都懷念起身為人類那些曾經具有的驕傲。
「我們是王，每一個都是，但面對敵人，我們卻在逃避，卻在恐懼，難道你們想指望地底穿行的蟲子來拯救你們嗎？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如果輸了這場戰爭，我們的王位就將不復存在，我們的祖先無數世紀的進化終成為空，我們的文明隱匿於歷史的長河，即使你活下來了，等待你的又會是怎麼樣的世界？」
「諸位，我們的家正被敵人踐踏，我們的親人或流離失所，或成刀下亡靈，此時此刻只有我們站在這裡，是為了榮耀也好，是因為命令也罷，但就算是為了復仇，我們也要撕開敵人的皮肉，難道一味的失敗讓我們連本能也喪失了嗎！」
講話的間隙，廣播裡傳出了另一種聲音，這個聲音來自神州艦的自動預警機制。
「注意，注意，戰略核導彈已填裝，數量，1,2,3,… …58,填裝完畢，神州艦全面戰爭姿態完成。」
五… …五十八顆核導彈？所有人的表情又一次陷入了無盡的錯愕之中，但很快，人們又意識到了這場戰役的分量遠超任何人的想像，如果說先前他們中還有人抱有一絲絲奢望，認為自己能在這場戰鬥中苟活，那麼當核武器全部填裝之後，他們就已經明白了，不成功便成仁這句話的含義。
「一直以來都是敵人讓我們感到恐懼，又有幾人想到要將恐懼送給敵人！讓他們品嘗我們的憤怒吧，讓它們感受一個種族背水一戰的力量吧！用我們吼聲告訴它們，誰才是主宰，誰才才是那個有能力登頂，同時又能捍衛一切的王！不必回想昔日英雄慷慨赴義的畫面，因為今天你們就是英雄，而且是整個星球的英雄，是種族的英雄。」
滾燙的鮮血還開始在每一個人體內沸騰，而就在此時隔著空降艙，隆隆的巨響在空中大作，雲層破開，一艘艘宇宙戰艦降了下來。
「看看你們的四周，你們並不孤獨，即使失去了陸軍的幫助，但我們仍有八萬空降兵和數十艘執行降下作戰的艦艇，扔掉你們的恐懼吧，唯有今天不要再害怕，唯有今天去放手一搏，記住，哪怕將我們的敵人一同拖入核冬天，我們也要拿出毀滅一切的決心去捍衛失去和擁有的一切，如果有來世，我們將親耳聽到後世的人們如何歌頌今日的氣魄！」
高呼聲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振奮吼聲在每一個空降艙交替傳遞，唯有今天，戰鬥的勝利必須在今天！
「我宣布，中日俄三軍萬人空降作戰，以神州、大和號為中心展開，彼端降下艦隊全部採取艦體掩護的方式護航。」
「目標，北京，目標，人類的未來！作戰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