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馬格努斯已經確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是不幸的。
不,馬格努斯想到,他沒有主動使用靈能,沒有反抗太空野狼的囚禁,但他為何又被拖入了這裡?
他的腳下是一片寒冷,馬格努斯依舊沒有使用靈視,他謹慎地站在原地,靈能者推斷自己被拉入了某種獨立的靈能域裡。
這種感覺
馬格努斯感受著腳下的寒冷,他現在應該身處雪中,
這應該是芬里斯。
馬格努斯頓了頓,芬里斯也像太空野狼般不歡迎他嗎?還是他做錯了什麼事——他違反了狼王當初逼迫自己所發的誓言?
猩紅罪者回憶著,最後,他確定自己並未違誓。
該死的太空野狼,猩紅罪者在內心罵道,他知道他們的符文術士神叨叨的——馬格努斯曾經把那看作是蒙昧未經開化的表現,
但現在,事實告訴他,在芬里斯面前,符文術士們才是對的。
馬格努斯在內心糾結著,一方面,他又被拖入了麻煩中,在內心深處,他依舊渴望他渴望做點什麼。
而另一方面,馬格努斯堅信自己什麼都不該做了。
帝皇、哈迪斯(在想這個詞彙的時候,馬格努斯感到了某種直覺的恐懼,於是接下來他決定用別的詞彙代稱)、莫塔里安、黎曼魯斯
他們每個人都堅定地告訴馬格努斯不要再做什麼了。
而馬格努斯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再一次直面自己所犯下罪孽的畫面了。
馬格努斯深吸了一口氣。
你已經接受了這一切,馬格努斯想到,雖然那個野狗對你很不客氣,但他是忠於父親的,更何況——他們都認為狼王沒有問題,你不該糾結這一點了。
馬格努斯打定了主意,他將證明自己沒什麼價值,然後重新回到那個地牢之中。
虛幻的冰雪之中被強制拖入領地的赤紅旅者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嘶啞地開了口,
【偉大的芬里斯之魂——或者您希望我用別的稱呼——但我並無意冒犯,】
馬格努斯的身軀似乎比他平日裡的更小一些,這是靈能者的特權,自由大小變。
而此前經常與靈能生物打交道的馬格努斯清楚,面對一個巨大的星球意志,這時他應該擺出什麼姿態,
【我只是一位旅人】
馬格努斯深吸了一口氣,
【一位罪犯,由您的子嗣黎曼·魯斯看守,我並非主動希求打擾您的寧靜,但亞空間的暴風雪將我們困在了此處——在您的子嗣魯斯的決議下,我沒有選擇,只得踏上您的領土。】
馬格努斯頓了頓,他感受著周身的寒冷,它們並沒有阻止他,這是件好事,於是他繼續說道,
【按照您子嗣魯斯的說法,我手無寸鐵,僅僅希望在您這裡避一避風雨,我對這片土地懷著尊敬之情——我絕無傷害它的念頭。】
【如果我的某種行為冒犯到了您,那麼,這是您的子嗣,黎曼·魯斯的失職,因為自始至終,我戰戰兢兢地遵守著他的規則。】
【如果您要責罰,或者希望我更改我的行為——請您找到我的看守人黎曼·魯斯,我並無我本人的決定權。】
希望速速返回地牢裡什麼都不做的馬格努斯,果斷將所有責任都拋給了狼王,並對此感覺良好。
+不,+
有什麼東西說話了,目盲的馬格努斯判斷出那聲音來自他的前方。
馬格努斯看不見,在他的前方,乃是河流圍成的小島,小島之上,一棵巨樹嶙峋而高大。
現在,正是那棵樹對著他說話。
+芬里斯需要伱。+
蒼老的聲音響起,帶來了馬格努斯最不希望聽見的消息,
馬格努斯在內心悲憤地怒吼了一聲,他不想——他不想再做什麼了,這是真還是假?亦或只是另一個圈套?!
在此之前,馬格努斯會認為他的運氣好,有無數奇遇巧合地來到了他面前。
現在,在帝皇面前,被迫看見那一切的馬格努斯看誰都像是想謀害他。
亞空間內絕無善類。
馬格努斯想到,包括他的父親。
但即便內心作此感想,馬格努斯依舊畢恭畢敬地說道,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項間的鐐銬,
【芬里斯之魂——您看,我早已不復過往的輝煌,我現在的力量無法同一隻螞蟻角力,我現在的法術無法與青草末端生出的微光媲美。】
【我僅是一位瞎眼的,無辜的過路人,並非希望有意踏入芬里斯的命運河流。】
【我想您的子嗣會很高興接受您的饋贈與請求,您或許找錯了人。】
馬格努斯謙卑地說完,他保持著沉默,緊張地等待著,他熟知亞空間的法則——只要你不主動說出「接受」又或者是類似的詞彙,它們就無法主動獲得你的力量。
想到這裡,馬格努斯不安地再次一窺自己的靈魂,那道裂痕就在那裡,提醒著他自己已經做過一次交易了。
而他現在所做的,所全力避免的,就是阻止交易最後,前來收債的存在。
帝皇的一切做法,就是儘可能地破壞交易,同時讓馬格努斯藏起來。
想明白的馬格努斯,自然也無力無心繼續做什麼了。
所以——讓他回去,回到太空野狼那臭烘烘,冰冷的地牢裡去。
馬格努斯想到,
+不+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你的命線跟芬里斯的命線相纏——這是你所犯下的罪孽,你必須償還。+
馬格努斯驚詫地挑起了眉,
【我無意冒犯,命線是什麼?】
+命運。+
【為何是我所犯下的罪孽,我從未對芬里斯懷有歹心。】
嘆息聲響起,下一刻,馬格努斯感到自己的肩頭拂過一片輕羽。
猩紅罪者一個哆嗦,他難以置信地開口,語調尖利破碎,
【它——它找過來了?!】
毫不猶豫地,馬格努斯在內心深處立刻開始呼喚寂靜修會之主,這是隔絕亞空間最好的選擇,即使他下意識地感覺不對。
+愚不可及!!!+
怒吼伴隨著重擊而至,馬格努斯感覺某種野獸自他的背後朝他撲了過來,這感覺就像是狼王的那一腳,他向前摔去,剛好跌入了那汩汩的河流之中。
河水包裹住他,馬格努斯咳嗽著跌入黑暗之中——
點點的星光自黑暗中亮起,然後是詭譎流淌的光河,一道刺眼的裂隙撕開了蒼穹。
馬格努斯驚詫地發現自己重新又可以看見了,他正安靜地漂浮在星河的包圍中。
緊接著,他意識到,這是芬里斯的靈視,芬里斯向他共享了視野。
他眨眨眼,熟悉的不妙感湧上心頭。
馬格努斯緩慢地環顧四周,他看不見泰拉的亮光了,但他看見——
看見一道筆直朝他衝來的艷藍光流。
即使是站在馬格努斯的視角,對於一顆孕育著自己靈魂的星球來講,那藍光也並非致命,甚至過往的馬格努斯可以通過一些複雜的儀式來削弱它。
但,問題不是那道藍光。
馬格努斯的眼底無一絲光芒,他絕望地看見那道光波後,所跟隨著的怪物。
吞噬一切的漆黑不可名狀之物,它的觸手正貪婪而愚昧地向前探觸著,試圖攬住自己前方悅動的藍羽。
而狂亂的黑暗所過之處,一絲微光也不復存在。
它遠比上次自己所見的更加巨大,也更加瘋狂,更加愚昧。
完全由本能支配,完全由法則支配。
他顫抖著想到,
那是冥——不!打住!馬格努斯!你不能再呼喚它了。
那個曾經關押他的獄卒——為什麼一瞬間變得這麼大了?!
在那之後,他到底又經歷了什麼?!他是吞噬了一整個繁華星域的全部靈魂嗎?!
這怕是也不夠讓那黑暗成長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馬格努斯感覺自己的大腦在顫抖,他正在直視一個怪物,他的靈魂刺痛著,當年熟悉的窒息感和嘔吐感湧來,但遠比當年更加沉重。
你不要——你不要過來啊!
馬格努斯悲鳴著,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但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無法移動分毫——此刻他就是芬里斯。
那一瞬間馬格努斯感到了,絕頂的恐懼。
馬格努斯咳嗽著自河流中起身,他掙扎著支起上身,頭皮發麻。
他咳嗽著,
【他——他是沖我來的?】
馬格努斯窒息地詢問著,他知道了,他的債主終於找到了他——並決定賜予他最恐怖的死亡嗎?
好吧只有他一個,馬格努斯想到,只有他一個會受苦,他不會拖累自己的子嗣,父親他可以做到的,他可以。
馬格努斯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因為恐懼而發抖——但他接受。
他不明白為什麼,但如果是他的債主希望用他最殘酷的死法來勾銷債務,那麼他同意。
馬格努斯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
他疲憊無力地說,
【很抱歉給您帶來了威脅——您可以跟您的子嗣黎曼·魯斯商量,讓他給我一艘船,我可以獨自遠離這裡,等待著我最終的審判。】
一時間,芬里斯之魂沒有回應他,只有沉默的風聲呼嘯而過。
馬格努斯短暫欣慰地想到,芬里斯之魂是在為他的犧牲所感到悲哀嗎?
風聲嗚嗚地響著。
+孩子,你該從靈識之後的混亂中脫離了,它並非為你而來。+
下一刻,馬格努斯看見了,一處祭壇之前,黎曼魯斯的身影。
刺眼的白光與藍光在那裡交織著。
他的視線下移,移動——穿過擺滿骷髏頭的白石祭壇,穿過那些長滿草根的表層土,穿過漫長而無趣的深層地表,嬉鬧的聲音與燭光交相輝映,他看見芬里斯的下界,那些所謂芬里斯亞空間生物生活的地方。
馬格努斯倒吸了一口涼氣。
芬里斯是一個足以建立起一整個完整的,地下亞空間王國的星球。
但他的視線依舊在移動,下移,再下移——
馬格努斯看見了一處明顯異族風格的大門,那裡看起來久無人煙,但它的防禦系統依舊在運行,馬格努斯可以看到它抵禦了芬里斯的靈能。
古老的靈族語鐫刻在其上,馬格努斯皺著眉,他一字一句地翻譯了出來。
【——網——道——】
這是什麼?
馬格努斯想到像是回答他的疑惑,緊接著,芬里斯之魂的嘆息響起,帶著疲倦與惱怒,
+祂頗好戲劇與變化——這就是為什麼祂選擇吾的原因。+
+馬格努斯,人類之主的第十五子,赤紅君王——讓我看看你的決心。+
馬格努斯回頭,看見了泰拉皇宮深處,莫塔里安曾見到的畫面。
他看見那些正在搭建的道路。
只一瞬,馬格努斯便理解了一切。
驚恐,難以置信的驚恐,馬格努斯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失聲尖叫了起來,他驚恐到無法顧及其他,
【它要——它要將——它要將冥王引入網道?!】
這一瞬間,在馬格努斯失聲尖叫的那一瞬間,馬格努斯絕望地,緩慢地意識到了什麼——
那便是,他不可能什麼都不做了。
他曾經被黑域侵蝕的靈魂正隱隱作痛,他確信,再精妙的亞空間幻境也無法描摹出那怪物的一絲恐懼。
這一切都是真的。
最近感冒了,重感冒,昨天就覺得不對勁,撐著碼完字,量個體溫發現自己發燒了。
第二更可能很晚,別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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