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自夜晚睡去,漸漸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只覺得頭腦還是稍微有些暈乎。
李清照慢慢將眼睛睜開來,下意識地向旁邊一摸,卻摸到了一個人的身上,突然大驚,李清照道:「相公?」
李清照之前和相公一同歇息,睡醒之時不免習慣上伸手去摸摸相公的身體,今日突然一摸,竟然也摸到了身子,登時腦子一精神,暗暗尋思道:「這是怎麼回事,相公他回來了嗎?」
眨了眨還是惺忪的睡眼,李清照將頭慢慢轉了過來,瞧了瞧,卻是一陣心冷,原來是雲兒妹妹還在自己身旁。
李清照將手放下來,心裡暗暗想道:「原來是雲兒妹妹,清照倒將她當作是相公了。哎,念天地之悠悠,肚愴然而泣下!」
如此一想,李清照內心又是一陣黯然,突然又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淚,將頭一轉,暗自哭泣了起來。
蔡女悠悠醒轉,伸手一摸自己的腦袋,不禁一皺眉頭,心裡想道:「頭好痛,昨夜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一個轉頭,蔡女見嫂子正背對著她,還道嫂子正在睡覺,因此心裡暗暗尋思道:「原來嫂子昨夜也喝醉了。」
一提「嫂子」,蔡女方才「啊」的一聲,明白過來,自己是躺在了嫂子的床上,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心裡想道:「雲兒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睡到嫂子的床上了?」
心裡尷尬了起來,蔡女覺得,自己和嫂子相互開玩笑,才說是睡在這裡的,卻不想是真的睡在了這裡,不免手忙腳亂起來,忙將雙手一收,雙腿一抬,一個仰身便自床上坐了起來。
伸手一摸自己的身子,覺得自己昨夜衣服都給人家換了。蔡女又是滿臉害羞,心下想道:「誰人給我換的衣服?雲兒還都是自己管自己的事情,從未讓她人管自己的。昨日真是喝得多了。」
不過料想一定是哪個丫鬟與自己更衣,蔡女倒也放下心來。不足為慮了。忙四下一看,下床去將自己的外衣拿來穿上,這才鬆了一口氣。
突然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蔡女回頭一看,見皓月妹妹正端著臉盆進來。與她說道:「蔡小姐醒過來了?皓月不知道。」
蔡女尷尬笑道:「不礙事,不礙事。雲兒自己……就可以的。」
一想到是她人與自己更衣,蔡女不禁又是紅了臉,在人家家中又讓人家丫鬟管自己,挺是害羞的。
皓月看了看小姐,見她還未醒過來,便忙與蔡小姐微笑道:「那蔡小姐先行洗漱了。」
蔡女回身看看嫂子,又回身來看向皓月姑娘,與她微微一笑道:「好。」
慢慢走過去,蔡女笑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皓月點頭微笑。一轉身,直接走出房門去。
蔡女自己梳洗了一番,又將水倒了,慢步回來,又見嫂子還是背對著自己,心裡想道:「想必嫂子昨日也是喝了不少酒吧。唉!何必呢?舉杯消愁愁更愁。」
輕輕嘆息一聲,蔡女低頭搖頭,不過她也理解嫂子如此做法,那是傷心到了痛處,因此才狂飲數杯的。
慢慢走過去。蔡女盯著嫂子看,突然覺得自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乾脆坐到床邊去,呆呆看著嫂子。
突然看嫂子的手指動了一下。蔡女心裡想道:「嫂子醒過來了?」
不過還未能確定,蔡女也不好說話,又一轉眼,看到嫂子手中有一方手帕,手帕上已經濕潤了。
蔡女心裡想道:「嫂子怎麼……落淚了嗎?不對,都說她的酒量好。今日怎麼我都醒過來了她還沒有醒過來?」
雙目洞張,蔡女看向嫂子,心裡想道:「嫂子早就醒過來了?」
輕輕探過頭去,蔡女與嫂子輕輕叫道:「嫂子。」
李清照好似方才醒轉,將頭慢慢轉了過來,看向雲兒妹妹,眨了眨眼睛,卻難掩眼角處餘留的淚漬。
蔡女也看出了嫂子眼睛的臃腫,心裡登時明白過來,原來嫂子早就醒過來了,只是她未轉頭來看向自己罷了。
可是卻又不願意說破嫂子的心事,蔡女還是微微笑了出來,與嫂子說道:「天色已明,嫂子該起來了。雲兒這就去與你端熱水來洗漱。」
李清照倒是有些不適應,忙伸手阻攔道:「這就不用了吧?」
蔡女忙說道:「用的,用的。你等一下,雲兒去去就來。」
李清照還未再說話,只見雲兒妹妹已經歡笑著出了房門去。
呆呆躺在床上,李清照神若遊絲,真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如何做,是起床來?還是接著躺著。
相公不在自己身旁,自己是如何也不想再起來了,真就希望天色永遠也不要亮起來,自己就一直躺在床上,誰人都不要來管自己了。
只是天色確實已經亮了起來,李清照心下便好生煩惱,自己實在不想再起來,更加不想與他人說上一句話。無奈雲兒妹妹就在自己身旁,令得自己不得不應對了。
李清照用盡渾身解數方才將身子起來,又是伸手去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慢慢地下得床來,李清照去將衣服取來穿上了,坐在床邊,耳旁好似嗡嗡作響,使自己心煩意亂。
突然聽聞門外雲兒妹妹的微笑聲道:「水來了。」
李清照向外一看,見雲兒妹妹端著水進來,放到架子上,又一回身,很是輕鬆地與她說道:「嫂子您請。」
李清照不禁失聲笑了出來,與雲兒妹妹笑道:「你當你自己是店小二嗎?」
蔡女嘻嘻說道:「雲兒就是想讓嫂子你高興一下而已。」
李清照起身來過去,慢慢伸出雙手來,向盆中一看,卻見一個憔悴的面容,心裡一沉,這首也不願意再伸下去了。
蔡女看著嫂子,疑惑問道:「嫂子你怎麼了?怎麼不洗了?」
雲兒妹妹的問話好似在不經意之間,李清照倒也當她是無心問話,卻不知道應該作何回答,心裡想道:「清照看到盆中這個臉龐。便不想再去洗了。洗了臉又給誰人去看?」
蔡女也知道了嫂子的心思,忙在心裡暗暗自責,想道:「雲兒你可真笨,怎麼沒有猜測到嫂子的意圖?她定然瞧見自己那個臉龐了。」
李清照也沒說話。還是看向盆中,不由得一聲嘆氣,接著便伸出雙手來舀了水,又將水輕輕倒回盆中,慢慢吟誦道:「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蔡女忙伸手去指著盆道:「這是盆,不是江。嫂子你……」
李清照忍不住,嘴角又是向下彎去。
蔡女忙伸手過來,輕輕拍了拍嫂子的肩膀,與嫂子說道:「嫂子你別哭,雲兒並未有侮辱你的意思。」
蔡女話說得很是乖巧,倒像是一個無意闖禍的孩子說的話。
李清照啜泣一聲,搖頭與雲兒妹妹道:「並非妹妹之過,只不過是清照內心……實在是痛苦不堪。」
蔡女道:「嫂子你又為了什麼而痛苦?」
說著話,蔡女伸出手去輕拍嫂子的肩膀。又將自己身子湊了過去,將嫂子攬入懷中。
李清照正需要一個懷抱,便順勢躺入雲兒妹妹的懷中。
蔡女與嫂子輕輕笑道:「嫂子你看,都已過去一日了,你怎麼還是這個樣子?」
李清照搖頭哭泣道:「清照不能夠忘記相公,他的一舉一動,好似都在清照腦海之中,刻在了我的心裡,無論如何也是抹不去的。」
蔡女微微拍拍嫂子的肩膀,與她輕聲說道:「那是自然的。嫂子你用情頗深,又怎麼會突然將他忘記?不過人情都是可以改變的。」
李清照搖頭道:「只怕我是改變不了了。」
蔡女心裡想道:「雲兒並未有過如此經歷,我那個相公除了在青州城內躲著,哪裡也不會去的。因此雲兒也不會體會到嫂子這般離愁痛苦。即便我上一次與相公分別,那也是我離開相公,這個嘛!我倒還真不能隨意說話,以免傷了嫂子的心。」
李清照接著哭泣道:「在京城之內的朋友,清照漸漸失去了,多日不回去。也不知道她們情況如何,想必她們也都已經嫁為人婦。不過由於兩地相隔,不見面便不見面了。可是相公,他……」
一提到「相公」二字,李清照登時停住了,心裡又是一沉,隨即轉出一個苦笑來,說道:「我該叫他趙公子了,趙公子的離去,我卻如何也不能割捨。清照多次嘗試不去想他,可是每當我閉上眼睛,內心裡出現的卻還是他的樣子。只有清照極力克制,這才不使自己想念他。
不過只要念頭一松,他的樣子便又從我腦海之中出現了。唉,這到底是為何?清照並沒有想怎麼樣,卻在短短几年時間裡,又失故友,又失郎君。這到底是為什麼?早知事情如此,當初清照便不該與他們相見。不與故友相見,便也不會相識。不與相公相見,便也不會相知,自然不會去想念他了。」
蔡女點頭道:「雲兒當初也是像嫂子你這麼想的。當初雲兒坐馬車回京城之時,只怪自己當初去勾搭相公,到頭來卻是兩地分居,到底是為了什麼?」
說著話,蔡女啜泣了一聲,接著說道:「雲兒也有嫂子這樣的感覺。」
李清照聞言,當即更是將雲兒妹妹視若知己了,忙抬頭去看她,與她認真說道:「對,世事紛繁,怎麼就讓我們遇上了?」
蔡女拍拍嫂子肩膀,與嫂子認真說道:「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是嗎?」
李清照點點頭,伸手又去擦拭了眼角的淚水。
蔡女直言道:「雲兒就是說要回京城去,將那個姓趙的抽上三百鞭子,好與嫂子你出氣。」
李清照搖頭道:「你就是抽他三千鞭子,他也回不來了。清照出了氣又有什麼用處?再說了,說不準是形勢所迫,並非是相公的錯。」
蔡女聞言,登時急躁了起來,與嫂子說道:「不是他的錯卻又是誰的錯?**人沒一個好東西。多情便是薄情,他對嫂子你薄情,雲兒倒真希望他對別的女子也薄情,好讓那個女子也傷心,若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子,便叫人家家人來,抽他三……萬鞭子,也省得雲兒跑去了。」
蔡女其實是想安慰嫂子,卻又說到了姓趙的身上,無奈壓不住內心的怒火,便又說出這樣憤怒的話來。
低頭一看嫂子,蔡女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一搖頭,與嫂子說道:「那個,嫂子你切莫生氣,雲兒說著玩的。」
李清照搖頭道:「清照現在滿腦子裡都是想念著趙公子,哪裡還生氣?」
蔡女輕輕拍拍嫂子的肩膀,與她說道:「嫂子你用情太深,那想必忘得也慢。不過呢!誰人知道,其實說實話,雲兒當初還不能將那個姓趙的給忘記了,不過又見了這個姓陸的,因此就……忘記了。」
李清照聽言,又覺得自己和雲兒妹妹成了情敵,當即覺得不舒服起來。
蔡女也不覺得如此,直言道:「嫂子你不用多想,說不準哪一天了又有名人能士來拜訪呢?那個人定然比上那個姓陸的要強上一百倍,嫂子你已無名分的困擾,便可以放心大膽地傾心他人了。」
蔡女這話,本就無稽之談,卻讓她說得生動有趣,好似就真的有一位檀郎要過來。李清照聞言,內心也是起了小小的波瀾,不過隨即又是傷心了起來。
心裡想了想,李清照極力克制著情緒,暗暗尋思道:「雲兒妹妹說得對,哪裡有過不去的坎兒?清照便不相信,以自己的才華,不能與其他若似檀郎的人相比。朝廷之上能人固然很多,可是民間隱沒人士也是大有許多的。」
蔡女拍拍嫂子的肩膀,與她說道:「好了好了,嫂子你不用難過了,先洗漱,將這個閨女的臉蛋哭成了黃臉婆的模樣,可就真的沒有人要了。」
李清照輕聲一嘻,又被雲兒妹妹這個話給逗笑了。
蔡女微微與嫂子笑道:「女為悅己者容。他姓趙的既然不悅我們,我們也不必去想他。我們去為悅我們的人看去。到時候讓他姓趙的後悔去吧!」
李清照點頭,將身子自雲兒妹妹懷中抽了出來。
蔡女與嫂子微笑道:「嫂子你瞧,是不是開心了一些?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是嗎?」
李清照看著雲兒妹妹,倒覺得她是一個長者,因此忍不住笑了出來,與雲兒妹妹說道:「清照今日倒讓你這個女子給逗樂了。」
蔡女故意挺起胸膛來,直言道:「雲兒若是男兒身,便要傾慕嫂子一千一萬次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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