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挺之喊了幾聲,才有人來道:「老爺。」
趙挺之怒與他們道:「你們怎麼才來?我叫了幾聲了?」
那幾個下人都道:「老爺這邊家事,我們不敢擅自偷聽。」
趙挺之無奈喘了一口粗氣,便才與他們道:「好了好了。你們把這屋子收拾了,明日起,備轎子,少夫人何時想出府,你們一切都要聽她的話,明白嗎?」
那幾個下人都稱是,隨即趙挺之一擺手,他們便幹活兒。趙挺之轉身看兒媳,既有難堪又有同情,低頭沉思,又再抬頭,與夫人說道:「我們走。」
趙母在明誠旁邊關切道:「你若有事,就叫下人給你找大夫來。」
趙明誠點頭稱是,與母親互相看著,直到母親出了家門,這才轉眼看向娘子,見她站立在原地呆滯,便問道:「娘子,你怎麼樣?」
李清照回身與相公微微笑了笑,隨即又將嘴唇閉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內心還是鬱郁難受,自己再努力,家父家母終究是要被貶的。
不過自己做的還不夠,還要等家父家母出城之時,再去相送,以表自己親情。
趙明誠頓了頓,接著說道:「娘子,你,我……」話沒講完,卻又在心中想道:「這話讓我怎麼說呢?娘子一家人都受了醉,我這時再讓她別放在心上。這不是在給她傷口上撒鹽嗎?」
李清照內心既然已經這樣想了,也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卻又聽相公話說得斷斷續續,好無論次,因此不由得抿嘴說道:「相公想說什麼?」
趙明誠驚訝一下,不知該如何說了,想了想,又搖頭說道:「沒事,我沒有什麼想說的。」
李清照看相公那個呆滯模樣,倒是突然覺得有一些歡喜了。不過歡喜短暫,之後她又想:「這些人我終究還是不放心,我得和皓月說一說。」
於是李清照快步向門口走去,趙明誠在她身後道:「娘子你幹什麼去?」
李清照也不理會相公的問話。到了門口,雙手扶住門邊,又覺相公上前來將自己扶住,也沒理會,而是叫道:「皓月……」
她一叫喊。便聽急促腳步聲,皓月快跑過來。
李清照與皓月道:「家父何時出城,你得打聽著些,我也好去送一送。」
皓月聽小姐的意思,顯然是沒有救成功,內心也登時悲觀了起來,不過還是與小姐道:「我知道了。」
將話說罷,李清照慢慢回房,趙明誠示意皓月先回去休息,隨即又將房門關上。
這夜之中。李清照久久難眠,內心一直想著自己小時候家父家母如何與自己玩耍。想到興致時候,更是與現在的情況相對比,李清照就覺物是人非,實在太快,因此又是內心一酸,哭泣出來。
連過幾日,都沒有什麼消息。趙明誠想著娘子,念著娘子,內心實在難以平靜下來。因此自然不願意去太學,便乾脆不去,而是留在家中陪著娘子。
李清照見相公在家中陪伴自己,內心也覺得有了一個依靠。因此稍稍寬慰了一下。
幾日之後,李清照在房中正與相公一同玩賞手中名畫,卻突然聽有急促腳步聲傳來,李清照內心「咯噔」想道:「皓月來報訊了嗎?」
果然如此,皓月氣喘吁吁跑來,正一手扶住門邊。看著屋子裡喘氣。
李清照慌忙起身過去,趙明誠想要扶住娘子,卻也沒來得及,只好慌忙跟了上去。
皓月與小姐道:「不,不好了,老爺的車馬已經出了京城。」
「什麼?」李清照指著皓月說道:「我不是叫你看著點嗎?你怎麼就不來稟報,讓爹娘的馬車走遠了。」
皓月見小姐那個樣子,連氣也不敢喘了,忙說道:「皓月昨日上街去,來回走了一圈,見沒有情況,又去李府打探消息,知道老爺和夫人都沒有走。卻沒想到,今日我剛一去,便聽說老爺和夫人的馬車已經上路,此時說不定已經走遠了。這才快步跑了回來,也不敢停留一步,忙來報給小姐。」
話一說完,皓月登時跪倒,與小姐說道:「千錯萬錯都是皓月的錯,皓月來得晚了,小姐你切莫要生氣了。」
李清照只管著急,雖然也有些生氣,不過也顧不上了,忙與皓月說道:「快去備馬車去,我這就趕去看看。」
皓月起身,答應了一聲便朝著遠處跑了過去。
趙明誠疑惑問道:「娘子要向何處去追?」
李清照呆滯自語道:「青州,我應該知道青州的路。」
趙明誠忙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快走,或許還可以趕上恩師他們。」
李清照看著相公,見他的樣子比自己還要著急,內心暖暖,與相公一對視,點頭說道:「我們快走。」
此時快步到了趙府門前,李清照見皓月已備好馬車,什麼也不顧,什麼也不說,向著馬車上一指,趙明誠便明白了娘子的意思,忙扶著娘子快步前行,走到馬車前,一步上去,便進到馬車之內。
李清照將頭探了出來,與皓月說道:「你也上來,我們快些。」
皓月也不爭辯,聽小姐的話快步上了馬車去。
李清照平日裡力氣小,今日不知為何,居然力大難想,伸手一把便將皓月給拉了起來,拉上馬車之後,隨即朗聲說道:「快走。」
馬夫不敢停留,聽少夫人的一句話,登時便揮起手中長鞭,向著馬身一抽,馬車立時快奔而去。
李清照急切道:「皓月,你去問時,我爹爹和母親走了多長時候?」
皓月道:「我只聽說,老爺和夫人趁著天還沒亮便走了。」
李清照登時向後一仰身子,不禁苦苦嘆道:「那爹爹和母親不已經走遠了嗎?」
趙明誠一把扶住娘子,就想要安慰,卻突然一想,恩師遠去已久,這是事實,自己又如何安慰娘子?因此又閉口沒說。
李清照想著想著,又是啜泣了一聲。鼻子酸了,伸手去一摸,再次啜泣了一聲,說道:「這是怎麼了?我救爹爹。救他不成。想爹爹回鄉之時,我再送他一送,結果也是沒能送成。這是為什麼?」
趙明誠道:「娘子你別再說了,恩師他早晨要走,那便有他走的意圖。他臨走之時。定然也是有心想要看你的。」
李清照將臉轉了過來,盯著相公,疑惑道:「是嗎?那爹爹和母親怎麼不來看我?」
趙明誠臉色也是陰沉,道:「想必岳父母他們知道你懷了久了,怕你見了他們傷心,因此悄悄遠行了吧。」
李清照低頭,心裡想著相公說的話也對。
不過對是對,自己到底還是難以接受,一時內心一氣憤悲傷,再次啜泣了起來。
皓月慌忙遞過去手帕與小姐道:「小姐。現在馬車還在追,或許能夠追上。」
李清照連連搖頭,說道:「爹娘的馬車已遠,哪裡還能追得上?」
突然又起身坐好,李清照問道:「那蘇前輩,晁伯伯他們呢?」
皓月道:「這個我卻未曾多加主意,不過仔細想來,他們既然也是元佑黨人,也自然避免不了要被貶官的命運了。」
李清照哭泣著道:「我見不了父母,卻還想見見他們。」
馬夫聽著。心裡想道:「既然已知追不上了,怎麼還追?不過少夫人不說停,我就不能停下來。」
趙明誠道:「那我們就去他們府上看看情況去。」
聲音甫歇,卻聽有人說道:「是趙家的馬車。」
李清照敏感。忙將窗簾伸手抬起,透過轎車窗口向外一看,見幾個灰頭土臉的人正朝著自己這裡看。
「是小姐,是小姐。」那幾個人同時喊叫道。
李清照也認得他們,便忙說道:「停車。」
馬車停下,那幾個人都爭擁上來。
李清照哭泣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她認得那些人是自己府中的下人。因此熟悉,突然相見,很是親切,忙問了一聲。
那些下人爭相說道:「老爺夫人他們已經遠離京城了,此刻向東遠去,只怕已經走遠了。」
李清照雖已知道這個現實,不過再聽人說,終究還是覺得悲傷,登時又哭泣了起來。
那幾個下人都見這個樣子,忙爭相安慰,一個說道:「小姐你別哭,老爺特別交待,希望你過得好。」
又有人道:「小姐懷有身孕,不能動了怒,更不能過度悲傷了。」
隨後又有人說話,嘈嘈雜雜,聲音混亂,不過聽的意思,都是讓小姐不要過度傷心。
李清照聽罷,感謝他們,不過隨即又問道:「家父家母遠行之前,可曾說了什麼嗎?」
一個下人道:「這個我聽說了,昨晚老爺在院中站立了半天,我正好路過,就聽老爺在仰天嘆息。」
又有人說道:「我也聽說了,我來之時,見老爺夫人站立在院中,他們都想小姐,不過卻只因家道衰敗,因而不見。」
李清照道:「這是什麼話?」
雖是對爹娘這想法有些斥責之意,不過更多的還是李清照對家人的關切。
低頭想一想,李清照內心與自己說道:「爹爹和母親終於還是回了老家。我卻一個人在這裡,想去送送他們,無奈也錯過了時候。」
想來想去,她竟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而起,憤怒自責之意上心頭,想道:「我可是見過皇上的人,如今家中有了事情,我卻不能去求皇上。不,我根本沒去求皇上,真不知我去求了會怎麼樣。」
不過怎麼樣也不知道了,如今家人都已回鄉,這裡也就自己了。還想什麼如果?
趙明誠在轎車之內聽說了,心裡想道:「物是人非,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此時李清照又說道:「那晁伯伯呢?你們可知他怎麼樣了?」
一個下人道:「還能怎麼樣?出城的日子比老爺夫人還早。他們都去求皇上,無奈皇上心意已決,不答應。爾後他們便自己出城,也免得皇上來催。老爺夫人就是擔心小姐你,這才等了又等,實在等不下去了。這才出城去的。」
李清照道:「怎麼就等不下去?要我回家一趟也不難。」
又一個下人道:「不是要小姐回家,實在是家中狀況,老爺和夫人都不忍心讓小姐看到,自然也不忍心讓小姐回去了。他們思念小姐,終於覺得再多呆也不是辦法,因此走了。」
李清照心裡想道:「算了,晁伯伯他們去求情都不管用,我一個無名女子,更加不管用了。皇上這會兒說不定都不知我是誰了。」
卻又想到自己家中的情況,李清照不自禁閉眼擠出淚水來,心裡想道:「往日已過,家中什麼樣子,就讓它在那裡吧。我若再回去,必定因景生情,再感物傷懷,對自己身子可是不好。」
再向下一看,看著自己挺大的肚子,李清照又想道:「對孩子更加不好。」
算了算了,天意難違,自己或許就是不能見爹爹和母親了。
李清照面前一片灰暗,雙眼模糊,竟然覺得頭暈了起來。
下面的人都不知怎麼回事,都關切道:「小姐……」
他們一一叫喊,又將李清照給喊得回了神。李清照再次探出腦袋來看他們,見他們很不像個樣子,因此內心酸楚道:「我們李家的人,卻混成了這個樣子。」
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又回頭道:「你們身上有多少錢,都拿來。」
趙明誠伸手掏出一大包銀子,李清照驚訝道:「你哪裡弄來那麼多錢?」
趙明誠臉色沒有了光彩,低頭說道:「我去家母那裡拿來的,準備去買書畫,現在給你了。」
李清照想斥責相公,卻又一想,這錢就是現成的,因此拿過來,又拿皓月的錢,轉身與下人道:「李家並未優待你們。這些錢你們分了回鄉去吧。」
那些下人都搖頭,一個道:「我們在此雖然沒有了生計,卻可以去找活兒干,不能讓小姐破費了。」
李清照哭泣道:「家父家母都已遠去,清照內心十分悲傷,你們再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想?」
眾人看小姐傷心急切的樣子,又都互相一看,都覺對方土裡土氣,實在不像樣子,因此都雖然不好意思,也接過銀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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