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女並非自心想要禍害趙家,實在自己父親為人惱怒,以為趙家丟盡他的顏面,這才導致如此。
蔡女心中很是無奈,也是生氣,自己多次與家父說情無果,況且拆除趙家可是皇上的意思。
蔡女心裡又是咯噔一下,很難平靜下來。
李清照瞧著蔡小姐,看她正呆呆地站立在一旁,遠遠望著趙公子,眼神黯然,眼角淚漬未除,新淚又溢出,很是傷感的樣子。
李清照心裡想道:「蔡小姐看著趙公子那樣狼狽,心中也是不認,我或許可以此來與她說情。」
於是李清照也不等蔡小姐再回答她了,而是將自己的身子再向前一伸,與她正面相對,道:「蔡小姐,你看在你與他昔日的情分上,幫一幫他如何?」
李清照不提這個「昔日的情分」還好,一提這個,蔡女心中又想起了趙公子昔日對自己的種種冷落,於是便頓時氣運阻塞,心裡難受,滿臉灰冷,轉頭與李小姐道:「你讓我幫他?」
李清照點點頭,滿臉希望地看著她。
蔡女看到李小姐對自己期待的樣子,心中便起了牴觸之感,忙一擺手,臉色陰沉,心裡想道:「你讓我幫他,我偏偏不幫,李小姐,你切莫怪我太無情,是你無道德將趙公子搶走再先,趙公子背叛我,冷落我在先。我這麼做,並不為過。」
李清照一看蔡小姐那個樣子,便是張嘴,心裡也是嘀咕道:「怎麼,難道蔡小姐對趙公子就有千萬般恨意嗎?」
蔡女心裡想道:「李小姐,趙公子,你們別怪我,我也是被你們給逼的,現在你們受了難,我心裡真是高興,至於如何脫身。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蔡女雖然這麼想,可她卻感覺到一陣失落感,並未有什麼高興的感覺。
蔡女心裡柔弱,外表卻是堅強。將手一擺,說道:「讓我對趙公子解了恨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
雖然嘴上這麼說,蔡女心裡還想道:「趙郎。你若一開始就與我妥協,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我現在都救你不出了,你讓我如何?」
轉頭看看周圍,趙府的家丁都被抓去做了苦工,趙家人上上下下都將成階下囚,好一些的話便成為庶民。
可是,不論如何,這樣的下場又如何是一個朝廷大官能接受的?
蔡女心有不忍,想著如何能救趙公子一家,卻又看到李小姐。心裡又產生牴觸之感。
心裡正亂,蔡女也再無心去找趙公子了,轉身與李小姐說道:「李小姐,你要見趙公子,我便與你引見到這裡,你自己去看吧。」
李清照心中失落,蔡小姐拒絕了自己的請求,不過這樣也無所謂,蔡小姐讓自己去看望趙公子就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李清照也便不再與她請求,而是點頭抿嘴。與她示意自己感謝她。
「我們走。」李清照回身與皓月說道。
皓月點點頭,跟隨小姐一起前去。
李清照起身向前,繞過廢墟,走了一條土灰小道。便取道直接向趙公子身旁走去。
趙明誠並未發現李小姐,依然在那裡站立著,仰天握筆,突然發笑,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哈哈哈哈。抄家又如何?我趙德甫便在這裡等候處理了。」
本來這句詩說的是李太白仕途上升,意氣風發之時的感覺,可是此時讓趙公子念了出來,結合他的經歷,讓李清照聽了不禁心裡一酸,頓時覺得趙公子已經失去了希望,極端處世,既是可憐又是無奈。
李清照還未走到趙公子身旁,卻又聽趙公子道:「腹中有詩書,我還委身於這世上嗎?我還委身與這眾人之間嗎?蔡府的人個個如此勢利,我趙德甫就怕了你們嗎?犬欺落陽虎,你們倒是很會裝厲害的。」
這時一旁的下人哭泣著向前一步,安慰趙公子道:「公子切莫再說氣話了,徒勞無益,反而傷了自己。」
李清照看得清楚,那下人就是阿福。
李清照啜泣一聲,眼淚不住地流了出來,心裡想道:「趙公子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頹廢厭世,自覺清高。雖然你有才有德,卻是萬萬不能這麼做的。你這般行為,還如何能在世上活呢?」
李清照快步走上前去,正欲叫他,突然看他將筆頭向紙上一點,便是又哈哈笑了兩聲,與周圍的站立人道:「你們占了我家,是受你們老爺的命令,可是你們卻是來此作孽,是何道理?你們老爺還讓你們來此欺負人了嗎?真的是龍游淺水,隨行之人也跟著受苦啊。」
他念叨著這句話,心裡不禁一冷,想到自己家的下人都被抓去拆自己家的房子,真是一種諷刺啊。
一旁的下人都是蔡家的人,那些人聽了趙明誠的抱怨聲,或棄之不理,道這個公子爺犯了羊膏瘋,傻裡傻氣的,不多理睬;或怒目而視,與趙公子拋向仇視眼光,心裡想道:「老爺恨他家人,我須恨得更加厲害才行,如此一來,或可受寵。」
又或蠢蠢欲動,意欲咬文嚼字,將趙明誠口中的「龍」字為藉口,說他欺君罔上,將他自己稱為龍,雖然這樣栽贓可能致使趙明誠死罪,可卻能讓自己平步試圖,未免不可。只不過自己說了蔡大人未必肯信,聖上未必可信。就算聖上信了,自己可能根本無福面聖,因此打了半天如意算盤,這些人還是無奈作罷。
趙明誠卻不知道一旁的蔡家下人心裡所想,只見他們與自己怒目而視,還道他們只是討厭自己而已,卻不知方才那些人心中齷齪想法已過了個遍,只不過無力實施而已。
趙明誠不知道,便抬頭再次大笑,道:「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李廣難封,馮唐易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哈哈哈哈。」
他念「非無聖主」四字之時。語調忽高忽低,突上突下,顯然深含諷刺之感,其實他是諷刺皇上。如何能夠讓家父這個忠臣受到懲處,還因之前受賄這個荒唐的罪名受到了懲處。哼哼,想不到家父與他皇室趙家獻了自己的一生,卻不能善終了。
一旁的人聽他一邊子曰詩云,一邊又念叨著什麼晦澀難懂的古文。都道他是個神經病,有的人心裡想道:「從前以為趙家公子為人風流倜儻,現在看來,卻也只是個書呆子而已,別無長處,一點本事都沒有。哼哼,我們老爺不欺負你們,又去欺負誰?」
另外有趙家的下人心裡想道:「趙家人一時顯赫,卻很快到了如此下場,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雖為趙家下人,卻還是識大局得好,投靠了蔡大人,這樣也可以保住自己不高也不低的位置。」
趙明誠不知道他們如何想,只是一會兒低頭寫字,一會兒又仰面大笑,笑聲悽慘,三人聽了不禁心中隱痛。
李清照在一旁看著趙公子這個樣子,心裡卻萌生了退後的想法,倒不是自己想與趙公子撇清關係。怕受連累,而是李清照實在不想看到趙公子這般的頹廢模樣。
李清照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在心裡想道:「趙公子這般模樣,我見了他,他又如何面對我?他定然認為我來瞧他的笑話。況且人在低迷之時。最忌憚見到自己最想見到的人,我看我還是不要上前了吧。」
於是李清照一猶豫,便後退幾步。
皓月見小姐突然後退,心中不明白,忙問道:「小姐何故後退?趙公子可就在前面。」
李清照小聲道:「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此時見他,並無益處。我還是後退一點的好。」
李清照聲音雖小,卻還是被趙明誠的耳朵給聽了去。
二人相距雖然不近,卻也不遠,因此趙明誠聽到李小姐的話,也不奇怪。
趙明誠一定神,慢慢回身,正與李小姐雙眼相對。
李清照一定神,看到趙公子的眼睛,想後退卻也不想後退了。
看到趙公子的樣子,李清照內心的胡亂想法登時都沒有了,她只想著要去與趙公子相見。
趙明誠不禁喊道:「李小姐。」
李清照一聽趙公子在叫自己,心裡突然一歡喜,便上前快步,來到趙公子面前。
「趙公子。」李清照流著眼淚笑著道。
趙明誠點點頭,輕聲答應道:「哎。」
一旁的人看到這個場景,心裡都嘀咕,有人想道:「這個女子是誰?」
有的想道:「這個趙明誠倒也風流,都這般下場了,竟然還有相好的與他相見。這個相好的也是,沒有一點時務見的,這個姓趙的都成了這個樣子,你不會換個人嗎?」
還有人想道:「這個娘們兒是誰?看上去不像風塵女子。」
只有少數人認得這個女子是李家小姐李清照,他們也只是冷眼旁觀。
李清照站在趙公子面前,心裡想道:「趙公子已成這樣,我該說些什麼?」
趙明誠看看李小姐的身上潔淨玉清,只有少數髒亂,想必是在自己這個廢墟邊上沾染的吧。其實他不知道,李清照身上的髒亂之處便是蔡府那個少婦之子給作弄的。
趙明誠搖搖頭,再看看自己的身上,滿是污穢,不禁產生了隔閡之感,看著李小姐,心中很是無奈與不滿,又很是傷心。
若自己還是趙家公子,自己一定會想著主動與李小姐說話。可自己現在身份低於李小姐,自己倒真的不知該說什麼了。
趙明誠結結巴巴,口中竟然沒有一句整話,最後也沒有說出整句來,只是嘟嘟囔囔,說的什麼李清照根本沒有聽清楚。
李清照聽趙公子嘟囔,便柔聲問道:「趙公子你說什麼?」
趙明誠心裡還慌亂,此時一聽李小姐的話,登時渾身燥熱起來,想著該如何回答李小姐的話,對於自己的失落倒突然沒了感覺。
「哦,我是說,李小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趙明誠說著話,脖子不禁縮了縮。
李清照聽他的話,感覺十分見外,怎麼自己沒有事情就不能來了嗎?自己只是他的表面萍水友人嗎?難道一點情誼都沒有嗎?
李清照將臉一沉,道:「清照今日有著萬分緊急的事,卻將它放下了,專門來看你的。」
趙明誠一聽她這話,心中更覺得難以承受了,李小姐大家閨秀,有些重要的事不辦,卻來這裡找自己,她找自己做什麼?耽誤了大事自己如何承擔呢?
他其實不想,李小姐何時有過什麼重大的事?再說了,就算有,那用得著她親自去辦嗎?
李清照那話不過是故意與他較真而已。
可是趙明誠心中一怕,便忙道:「李小姐有事那就快走,免得明誠耽誤了你的事,明誠擔當不起啊。」
李清照一聽他這話,頓時淚又如泉水涌了出來,心裡想道:「趙明誠,你個負心的漢子,你當我李清照是什麼人?我能棄你而去嗎?」
心裡含恨想著,李清照便咬著牙齒,看他一身頹廢的樣子,半點沒有大家公子的樣子,變得如此嫉世憤俗,好似很不屈服於現實。可是,若真不服,應當保持著自己孤高自傲的樣子。但是當他見到自己,卻表現得一身害怕的樣子,這又在無形之中已接受了現實。
李清照無奈,趙公子只能在一旁發泄著自己的憤怒,卻又見了他人,很是自卑自棄,這個樣子,讓自己看了,真的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李清照想要與他論述,可是瞧他的樣子,又打消了那個念頭,生怕自己的較真觸動他敏感的神經,讓他心裡再有了陰影。
於是李清照只是淡淡地說道:「重要的事情我已交給他人去辦了。趙公子不必過多擔心,清照現在就是來看你的。」
趙明誠一聽這話,方才鬆了一口氣,懵懵懂懂的樣子,很是沒有精神,道:「李小姐,你近日,近日怎麼樣?」
李清照忙點頭道:「我一切都好。」
趙明誠點點頭,道:「那就好了。哦,你,那你還有什麼新作嗎?你的名號在京城內可是鼎鼎響亮的。嘿嘿~」
最後這個笑容,顯得十分無力,沒有了半點方才他笑時的豪放氣概。
李清照搖搖頭,道:「沒有,我,我神情恍惚,無心再寫了。」
趙明誠好似失望地點點頭,道:「哦,那沒有就算了。這個也不是人所能為的。」
李清照聽他問自己的問題,全然像是萍水相逢之人隨便問的問題,一點也沒有他當時追求自己的主動感,不禁心念灰冷,卻又無奈。
趙明誠突然「哦」了一聲,道:「李小姐來了半天,還未曾坐下喝杯茶水,我這裡……」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周圍廢墟,與李小姐示意自己不能招待她。
李清照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道:「清照不累不渴,不用麻煩。」
一邊說著,李清照一邊心裡想道:「趙公子沒有了心神,語無倫次,既是憤世嫉俗,卻又害怕世俗,這樣的可悲模樣,我怎麼能夠幫幫他?」
趙明誠看看李小姐,又看看皓月,便與皓月低頭笑笑,打了個招呼。
皓月忙也笑意回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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