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之上。
「我的孩子,當你選擇再次踏入這片海域,便意味著你遇上麻煩了,對嗎?」
「死亡」輕輕俯身,親吻【瘟疫惡魔】的額頭。
她的身體在黑色棺材上扯出一根根烏黑長絲,每一根長絲都連接著她的心臟,藕斷絲連。就像是被強力膠水黏在了黑棺上,無法脫離。
可這種疼痛不能在「死亡」臉上留下任何表情。
【瘟疫惡魔】被「死亡」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應激罵了句:
「什麼孩子?你沒病吧?」
緊接著【瘟疫惡魔】皺眉後退,嘴角一歪,雙手交叉置於胸前,做出了婉拒的姿勢。
「誰要當你孩子,你長得是不醜,可也別想得太美了。」
「別隨便亂認孩子啊你。」
「死亡」輕輕的笑著,眼眸微微眯起,散發著母性的光輝,也不說話。
【瘟疫惡魔】愣住,不禁嘀嘀咕咕了起來。
「不會吧......」
「不是吧......」
【瘟疫惡魔】用有限的大腦思考自己誕生時的畫面,指著自己喃喃自語道:
「我雖說的確是來自神戰遺址。」
「那時的「死亡」女神也的確在海域。」
「我的靈魂鍛造法好像也是觀察「死亡」遺體得到的。」
「那麼,這樣就能說明我是「死亡」女神的孩子了嗎?」
「能嗎?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瘟疫惡魔】皺著眉頭,認真搖了搖頭,肯定道:「應該不能。」
「就不能是我天賦異稟,運氣驚人,恰好遇到了在海洋上漂泊的「死亡」女神遺體,又恰好從遺體上領悟到了靈魂鍛造法。」
「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瘟疫惡魔】狐疑側目,望向「死亡」,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她已經說服了自己,不知道能否說服「死亡」。
「死亡」微笑著,不住點頭,忍不住鼓了鼓掌,讚揚道,「很棒的推理,小琳同學。」
「假設這片「死亡之海」不是我的神國,的確有這種可能性。」
「所以說你說的根本就不成立——」
氣氛忽然凝固住了。
【瘟疫惡魔】擠到嘴邊的話語忽然頓住,一瞬間腦瓜子嗡嗡的。
「等等,我有點亂......」
這處地域不是神戰遺址嗎?
怎麼會是「死亡」女神的神國?
【瘟疫惡魔】先是疑惑不解,等到艱難的捋清了事情的邏輯後,很快將兩件事情完全串聯了起來。
緊接著,【瘟疫惡魔】望向「死亡」的目光瞬間呆滯。
如果「死亡」女神說的內容是真實的,那麼便只有一種可能。
這是先是「死亡」神國,而後才是神戰遺址。
也就是說眾神在「死亡」女神的神國打了一架,導致「死亡」隕落、神國崩壞,碎成了神戰遺址中的部分碎片。
「如果是真的話,你也是無家可歸的可憐蟲咯。」【瘟疫惡魔】詢問了聲,聲音輕柔,語氣悲哀。
「死亡」微笑著,既沒搖頭,也沒點頭。
「與我敵對的神明,還有不少仍然活著,所以一些神戰秘密我不方便與你細說。」
「不過,你的確可以算作是我的孩子,是我死後殘骸上誕生的全新生命。」
「琳,是我為你取的名字,也是我降下的祝福。」
「為你取這個名字花費了當時我全部的力氣,導致我之後沒能與你見面。」
「你所謂的觀察「死亡」遺體得到的靈魂鍛造法,其實是你誕生時觀察自己的身體領悟到的。」
「只不過初生的你還不懂運用這種力量,只汲取吸收了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瘟疫」種類。」
「「瘟疫」,只是「死亡」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由於你的力量近似於我,這會導致其餘神明對你無比迷戀,忍不住想要吃掉你的靈魂與肉體,恢復己身。」
「所以——」
「你的出生是幸運,也是不幸。」
「死亡」女神講述完後,保持著沉默,給予【瘟疫惡魔】消化時間。
其實能講的內容有很多,但繼續說下去只會讓【瘟疫惡魔】更加混亂。
這些全新訊息像是病毒席捲電腦,不斷沖刷著【瘟疫惡魔】的認知。
她懵懵的,順著「死亡」女神講述的話語呢喃了句。
「幸運的是,我從一出生就無與倫比的強大,足夠我一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
「不幸的是,我太笨了,空有力量沒有閱歷,容易遭有心人算計。」
「是這樣嗎?」
「死亡」憐憫的目光投向【瘟疫惡魔】,嘆息一聲,「只是太過單純、不諳世事而已。」
「從你踏入這片海域時我就看見了。」
「你的靈魂是殘缺的。」
「你的肉體是嫁接的。」
「你的力量是空洞的。」
「你的內心是脆弱的。」
「你的身上依附著一道與我本源相同的技能,對你進行著行為控制。」
「如此看來,你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對嗎?」
【瘟疫惡魔】眼眸滿是迷茫,實在無法接受這種設定,她小碎步後退幾步,掙脫「死亡」那柔軟手掌,語氣尖銳,厲聲還了一嘴。
「那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啊?!」
「死亡」女神愣住。
母女相認的戲碼沒有發生在她身上,反而把事情推向了極其棘手的另一面。
只聽【瘟疫惡魔】大聲咆哮著,不斷朝著遠離「死亡」的方向推開。
「我怎麼樣關你什麼事,又不要你管。」
「我才不認你呢,怎麼樣都我和你沒關係!」
【瘟疫惡魔】強忍住濕潤眼眶,抬起了船槳便往後劃,低著頭不去看「死亡」一眼。
她從誕生起就懵懵懂懂,一個人出生自「死亡之海」,一個人飄蕩無數歲月,一個人去往瘟疫大陸,一個人遭受算計,一個人承受苦楚,孤獨至今。
現在有人告訴她,你有一個母親。
你不是無根浮萍,不是沒有人要的野孩子。
你的母親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神明之一「死亡」女神。
可是——
這位母親究竟為她做過什麼?
給了她生命,難道就是為了讓她來這人間一趟,吃足苦頭,然後就一點都不開心一點也不體面的死掉嗎?
「這樣的母親我才不需要!」
聞言,「死亡」女神怔怔無言。
在無垠漫長的歲月中,她什麼都扮演過,就是沒有扮演過母親。
而在神軀破碎、生命終結後,琳的誕生給她帶來了最後一點活下去的動力。
她在「神識」朦朧之中看著琳的一生。
直到琳離開「死亡之海」後,她才逐漸清醒。
往事已定,木已成舟,過去發生了什麼「死亡」無能為力。
但好在,「死亡」還能在現在與未來盡到母親的責任。
「你可以埋怨我、討厭我、罵我、恨我,可你不能否認你與我血脈相連的真實感覺。」
「我早已死了,軀體化作了你,靈魂被「朽木之棺」定住,再難恢復自由與力量。」
「死亡」伸出雙手,將小船從海洋上直直托起。
小船上的【瘟疫惡魔】此刻萬分無助,不知所措。
「但你不同。」
「你是全新的個體。」
此時,「死亡」殘缺的靈魂閃耀著,洞穿【瘟疫惡魔】過去與未來,發出溫和言語。
「你會死去,迎來新生。」
「琳是我賜予你的真名,任何人無法剝奪,她將連同我之祝福,與你的靈魂終生綁定。」
「當你肉體與靈魂合為一體,你將以「琳」之名諱成為「死亡」。」
「此後,你即是「死亡」。」
此前,是「死亡」給予【瘟疫惡魔】的祝福。
此後,則是一位母親對女兒訴說的家長里短。
「好好活下去,去過與從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放棄仇恨,躲開束縛。」
「不要想著再進一步了,那太困難,我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如果有幸遇見「神偷」,替我和他說句謝謝。」
「死亡」在枯萎、在消融,因為整個世界、同一個時間,有且僅有一個「死亡」,哪怕只是這種可能性。
這是獨一無二的權柄。
當同時出現兩個「死亡」,就意味著一個正在走上神壇,而另外一個必將消亡。
與此同時,【瘟疫惡魔】身上的氣息開始無端膨脹,一股股法則親和在她身上湧現,逐漸化作嶄新的——秩序。
【瘟疫惡魔】忽然明悟了許多道理。
原來法則的數量足夠多了,也便成了秩序,成為了天地規則中的一種。
【瘟疫惡魔】愣愣坐在了這即將屬於她的「死亡之海」上,吸收著「死亡」靈魂消散前給予她的知識。
似乎總是這樣。
【瘟疫惡魔】從出生時就輕易獲得了完全不匹配的力量。
現在也是如此。
一瞬間,她比那個男人更加接近「神明」。
那個男人需要的用無數獻祭鋪出一條成神路。
而她,僅僅需要時間。
這是詛咒、也是賜福。
莫名其妙的,【瘟疫惡魔】感覺到無比陰冷,忽然被潮水一般的孤獨傷感包圍。
就像是行走在世界上的孤魂野鬼,終於有了依靠。
可僅僅只擁有了短短几分鐘。
半晌,「死亡之海」飄浮著【瘟疫惡魔】的輕聲呢喃,
「母親?」
「才不需要呢......」
「母親......」
—————————————————————
劍冢處。
蘇北第三次進入劍冢。
「轟」的一聲,零幀起手的「駭浪」瞬間拍向蘇北。
而這一瞬間,蘇北提前將劍停在了身前,用「碎骨」戳向「駭浪」最薄弱處。
魔劍與鐵劍並未相撞,因為蘇北提前感覺到了不妙。
「駭浪」的力量變化是動態的,劍技上一秒的薄弱處,在下一秒成為了最強點。
這一劍無比霸道,根本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劍技變化的空間。
蘇北皺眉,在此刻察覺出了這一劍強大的奧秘。
哈利雷諾只有一劍,也只需要一劍,他這劍沒有後手,沒有後續變化。
既然如此,學習起來便再簡單不過。
照葫蘆畫瓢就好。
有了前兩次經驗的加持,蘇北在第五個回合學會了「駭浪」。
轟~~~~~
「駭浪」對撞,以純粹力量炸開的碰撞,居然能引起風沙。
哈利雷諾愣住,震驚不已。
這一幕他不敢想,也完全想像不到。
上一個回合還被他一劍掀飛,被打到找不著北的蘇北,下一回合居然學會了「駭浪」。
難道說我的劍技是什麼很廉價很普通的大白菜嗎?
這合理嗎?
可很快,哈利雷諾意識到自己震驚的還是太早了。
在同一時刻,他的身後忽然產生了與身前如出一轍的波動。
哈利雷諾頓住,緊接著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瞳孔,一瞬間連呼吸都靜止了。
因為也是在第五個回合,蘇北使出了「駭浪」的同時,使出了「燕歸巢」。
一股同樣零幀起手的「駭浪」從背後打向哈利雷諾,將哈利雷諾的道心敲打成無數碎片。
那一刻,「暴食」能明顯感覺到哈利雷諾不只是道心碎了,連人都要破碎了。
被打飛出去的哈利雷諾保持著動作,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甚至忘了起身。
他的大腦仍是處於懵逼狀態。
他在懷疑自己看見的是不是真的。
「五回合?」
「五回合?」
「踏馬的,只要五個回合?」
一名劍聖,握劍的手在顫抖。
「呵呵呵,哈哈哈,桀桀桀......這不是真的,這不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可能啊,不可能......」
連「暴食」都有些懵懵的。
哪怕它習慣了蘇北的學習速度,五個回合還是太誇張了。
「哥,你學過這一劍嗎?這次怎麼這麼快?」
蘇北搖了搖頭,誠懇道:
「變化太簡單了,所以學得快了些。」
這一句話似乎否定了哈利雷諾一生的努力。
「噗——」的一聲。
哈利雷諾一口心血噴出,兩眼翻白,被蘇北活生生氣死了過去。
蘇北愣住,皺了皺眉頭,暗道一聲,「可惜。」
他用「燕歸巢」使出「駭浪」不太流暢,導致第二式「駭浪」威力嚴重不足,還沒來得及多練習幾次。
他還沒嘗試把「碎骨」添加到「駭浪」里。
這幾下子人就沒啦?
魔族不是最善戰的種族嗎?為什麼會這麼脆弱。
蘇北嘆息一聲,朝著下一處走去。
看著面前出現的輪廓,蘇北腳步忽然放緩。
這一次,出現在蘇北面前的不是劍冢。
而是活生生的人。
蘇北打量著面前的半獸人白尾狐狸,忽然一愣。
好像有些眼熟。
這是誰來著?
蘇北的思緒順著記憶不斷往前,似乎在凜冬學院捕捉到了面前這狐狸的身影。
依稀記得,這位似乎是凜冬學院的四位校董之一——奧黛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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