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那新漁船準備好了,何軍和成天樂在修理廠把所有東西都弄好了之後,帶著船到港口把我們接上,終於開始了這次的打撈之旅。
這是條木製的近海漁船,樣式有些古老,看著應該是解放前留下來的,後面經勞動人民的雙手加固修改,鉚釘加銜、鐵皮鑲縫、銅箍接扣,把條船修得牢不可摧;動力方面除了原來燒煤的蒸汽馬達,新添加了組柴油發動機,短時間的時速能比普通漁船快上一倍,達到30節的速度,動力方面無可比擬,探險方面是再合適不過了。
船上的機器一應俱全,有個橢圓形的『潛水鐘』,頂端掛在拖網的機器上,頭上盤著一大圈的膠皮管,旁邊是個柴油鼓風機。這種東西潛水來說是夠笨重的了,但好在可以長時間停在水下,就像個中轉站似的讓人換氣休息,比起老祖宗的『竹蜈蚣』就好上太多了。
除了這些,還有就是幾套潛水服,除了在背後連接管子的浮潛服外,還有背負氧氣管下水的深水潛水服,這在當時也算是最新的設備了。
另外,為了打撈沉船,這上面還配了拖東西上來的吊機,下面連著個桌子那麼大的吊籃;兩條小船,隔開鯊魚的鐵籠,各種型號的纜繩,帶著矛槍的魚炮,一應俱全,捕魚和打撈的活兒都能勝任。
隨船的有一家四個船員,平時要是出海捕魚,也就不過多加漁民來操縱拖網、魚炮、魚槍,這次只駕駛人就需要不多,加上成天樂的輔助,動力和行駛方面完全夠用了。這四個船員是一大家人,父親江大叔,倆兒子江海、江洋和女婿李兵。
不過世事總有兩面,這條船雖然有這些優點,但那缺點也很明顯,就是船艙的空間並不大,扣除壓艙的貨物淡水,能讓我們居住的空間狹窄而且擁擠,艙鋪總共只有兩處,船頭的四個鋪、船尾的三個,兩層十四個,但是我們這裡人看著卻遠遠超過了標準的配置。
潘教授帶著學生一共六人,四男兩女;成天樂、肖鋒、我們哥仨、林晨曦和他保鏢宗大叔,再加上駕駛這漁船的江大叔一家,總人數達到了十七人,雖然漁船承載沒問題,可這住宿就不太方便了。
按照潘教授的建議,是準備在中間加上吊床,不過這樣一加吧,那裡面可就擁擠得不行了,誰也睡不好。我腦子一動,乾脆就招呼著鐵勇卓越和我一起到了甲板上,把那軍毯子朝紙板上一扔就弄了三個鋪出來,「行了,我們哥仨就睡上面了,下面你們自己安排吧。」
十四個位置十四個人,正好合適,我本來以為他們就該安排好了,不過沒一會卻看見那宗大叔抱了兩床軍毯出來,和我們拉開一截鋪開——卓越立刻嚷了起來:「大叔,你不會要跟我們睡一塊吧?咋不在下面把你們博士守著了,上來我們這,你說你這一來我們還怎麼聊天啊?」
宗大叔鼻子裡哼了一聲,自顧自盤腿在軍毯上坐了下來,腋下那布包取出來一解,頓時從裡面拿出把長筒古式手槍,咕嚕嚕轉著把子彈一顆顆按上去,卓越這丫脖子一縮,立刻就不吭氣了。
我和鐵勇嘿嘿嘿笑了。
我眼尖,立刻認出了這把科爾特1851重管海軍型左輪手槍,這槍的槍管長、分量沉、特殊子彈,唯一的優點就是威力大,也只有宗大叔這種巨人一樣的漢子喜歡。那些子彈都被銼子在彈頭頂部銼出了十字形的痕跡,擊中目標的時候會爆裂開,普通人是絕對不會這樣弄的,看來這宗大叔和木晨曦兩人還真是我猜的那樣,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藏著。
看來,這次撈海的行程比想像的難度還要大些!
我們正在甲板上吹風等著開船,突然想到個事兒,我連忙叫鐵勇去把人都給請了上來,先全部到岸上,然後告訴大家說,這航海的忌諱很多,有些事兒不得不先說一下。
等人都到齊來到岸上,我們先是把規矩立了一下,說話里依照海上人的習俗,首先一些字眼兒不能說,比如漁家說話最避忌用『翻』、『破』、『碎』、『遠』、『扣』、『完了』等等,然後我又把些改口話講了講,比如『鹽』叫『騷』,『筷子』叫『篙』,『豬頭』叫『利市』,知道的都說了。
那江大叔一聽我說這些,連忙補充,把海上人的口頭忌諱一條條都列了出來,這一來就把我知道的東西補充了十倍還多,甚至吃飯放筷子睡覺走路都有自己的講究,我一聽這麼多怕大家記不住,趕緊和他商量只選了重要的說了,別的等遇見的時候再提就好了。
既然要出海,我們也就按照老規矩討個彩頭,江大叔把鞭炮掛在船頭請潘教授點火放炮,又把酒水斟了倒入海中,還殺了兩隻雄雞把血水滴落海中祭完,這才聽得汽笛聲嗚嗚叫響,船兒緩緩駛出了碼頭。
我們這些人上船倒還好,雖然有幾個水性不大好,但畢竟沒有人在船上暈得七暈八素的,只不過是每天閒呆著沒多少事兒。這船不大,下面雖然還有三層,不過底層壓倉的淡水和艙底是進不去的,只等於兩層,第二層除了各種燃料、柴油、食物等等儲備之外,就是那七個鋪位,空氣很是污濁;第一層倒是好些,廁所廚房都設在這一層,不過無論怎麼樣,這下面是沒人願意呆著的,所以除了睡覺,大家都集中在甲板上,閒話消磨時間。
這時候,一幫傢伙又想起了沒講完的故事,沒事就湊過來讓我講,於是每天閒下來就是一大幫子人湊在船頭聽我鬼扯,不過這《三個火槍手》的故事沒多長,兩三天時間也就講完了。之後,卓越這孫子也來了興趣,把看過的《三國演義》給大家抖摟出來,像評書似的開講了,也算是給大家找了點兒事做。
我們講這故事閒扯的時候,那叫木晨曦的妞兒也和我們在一塊兒,不過她這人話不多,也不和我們湊近,就是遠遠的和宗大叔坐在那裡,不知道有沒有聽我們說話,只是每次都到,我也就當她是在聽我們說了。
出海七八天的時候,這天卓越正說到了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的故事,說得是口水亂飛白泡子亂翻,站在甲板上指手畫腳:「…關二哥是什麼,那裡會上這些當?他看見壁衣中人影閃動,早就猜到了卞喜心裡的打算,當時就大喝一聲:我以為你是好人,沒想到你丫居然敢陰我?卞喜一聽,知道自己的計策被關二哥察覺,立刻招呼手下動手…」
正講得帶勁,突然看見前面的江海跑了過來,遠遠的朝我招手,我心中猜是有事,於是不動聲色的站了起來,伸個懶腰,嘴裡念叨著去上廁所,一面就走了過去。跟著他一路跑到船頭,看見那潘教授和成天樂他們已經到了,正在朝船頭看去,那前面整個已經起霧了。
灰濛濛的霧氣無聲的瀰漫開來,把船前方全部籠罩著,船繼續朝前就會很快進入霧氣當中。
這霧氣非常高,直朝上看去見不到天日,就像是一堵極大極寬的城牆擋在我們前面,沒辦法繞過去,從我們這裡看去,那海霧從水面升起,還是不斷的朝著天空瀰漫,愈來愈多,愈來愈濃稠,把整個天色都個壓低了許多。
此刻海上沒有一絲風浪,太陽也不知道藏到那裡去了,整個水面平靜得可怕,只剩下螺旋槳嘩嘩划水的聲音,船行得也越來越慢——潘教授正在和江大叔倆爭論著什麼,一看我到了連忙問:「葉同學,江大叔叫我們把船停下,等霧散了再走,但是你看…」
&不得,走不得啊!」江大叔著急非常,一聽潘教授問我就沖我急沖沖的說了:「這叫海龍霧,又叫龍抬頭,是龍王爺抬頭要出水了!這個時候我們要是進去驚了龍王爺,那命就保不住了。」
還沒等我開口,成天樂先搶著給江大叔說了:「這霧怎麼會是龍抬頭啊,江叔,你這太多心了…」「你個娃娃懂什麼?」江大叔立刻叫了起來:「這海上的門道不是你個娃娃能明白的。」
幾人鬧鬧穰穰,聲音提高,後面講故事的人也跟著都湊了過來,看著潘教授和成天樂與江大叔掰扯,不過誰也說服不了誰,那船在這爭吵的時候已經慢慢停了下來,漂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海霧這一條在《丈經》中不是沒有,只不過我所學的浪、礁、穴、藏四字訣中不曾涉及,應該是屬於那『雲』字訣裡面的,『飛龍乘雲,騰蛇游霧,吾不以龍蛇為不託於雲霧之勢也』便是把雲霧統為一體。
我既然不知道,那又怎麼推測這裡面有沒有古怪?
正當一幫人吵吵鬧鬧的時候,突然聽見有個聲音在後面響起:「沒事兒,這霧雖然是龍抬頭,但霧起無根、雲涌不融,應該不是龍王爺抬頭,最多不過噴雲涌霧而已,雖然有點危險,可是我想只要小心些,應該沒問題吧?」
這話一出,吵鬧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轉過了頭去,結果發現那說話的人卻是這木晨曦,她見我們回頭,只是微微一笑:「我有個法子,能夠悄無聲息的從這霧中鑽出去,只要大家依法而行,什麼都是無礙的!」
&的?」「你能保證…」「憑什麼…」一群人頓時不服了。
宗大叔略略提高音量:「諸位,我家小姐是英國博士,十五歲就開始考古海船,現在已經在海上經歷過七年了,怕是比諸位的經驗都豐富得多,這事兒小姐既然說了,那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雖然這樣說了,不過看大家的臉色是誰都沒信,可猶豫中又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潘教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來,問我道:「葉同學,你怎麼看?」
齊刷刷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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