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渺眯著眼看了又看,才道:「此處確是建安驛,你看遠處那棟高樓,便是驛站所在……可這附近如何會這般樣子?」
一行人好奇地四面觀看,走走停停,陸遙又令何雲提前準備好印信、堪合等物,片刻後便來到那高樓跟前。
這高大建築高有三層,雕樑畫棟,極盡奢華。正門前立著一根一人合抱粗細的旗杆,旗杆上一面錦緞橫幡迎風招展,幡上赫然是三個大字:「紅袖招」。眾人往門裡去打探,只見鶯鶯燕燕、紅男綠女,才看了兩眼,但覺香風撲面,兩名身披艷麗裙服的女子腳不點地地從門裡迎出來。
兩女都是絕色,身姿婀娜,體態妖嬈。她們向陸遙等側身施禮,隨即嬌聲笑道:「幾位郎君面生地很……」這這……這分明是一座青樓!
眾人都是廝殺漢子,哪裡見過這般紅塵軟香的景象,一時間俱都耳熱心跳、面如土色,急步退避出很遠。何雲年方少艾,血氣方剛,邊往後退避,還沒忘了再偷看兩眼;待到轉過巷口,他又偷窺了胡六娘兩眼,似乎覺得兩女的風姿與當日伏牛寨上的大寨主頗有共同之處。
胡六娘可是個生有七竅玲瓏心的女子,哪裡感覺不出來?頓時大怒,杏眼含霜,狠狠剜了何雲一眼。
想了一想,她粉面帶煞地衝著丁渺冷笑:「丁將軍,你莫非是存心消遣我們麼?」
丁渺面紅耳赤,連連拱手:「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全賴丁某瞎了眼,帶錯路了。諸君莫急,待我重新仔細尋覓……」
正焦慮的當口,忽聽身邊不遠處有人嗤笑。一個老者看著陸遙等人的狼狽姿態,忍不住撫髯大笑起來。
丁渺大怒,旋風也似地撲了過去,雙手握拳道:「老頭,你笑什麼?」
以丁渺的威勢一拳下去,這樣的糟老頭便是十個也打死了。那老者卻偏偏不懼,他作揖道:「這位軍爺莫怪。老朽自在此處行商,每隔十天半月,都能看到行經此處的官人吃癟,是以老兒仍不住發笑,並無藐視諸位之意。」
「這位老丈所說……究竟是何意?」陸遙問道。
「軍爺,你有所不知。這紅袖招,便是昔日的建安驛了。」
這老兒不過是個尋常小販,言語夾纏不清,陸遙盤問半日,方才明白。
原來自從新蔡王司馬騰移鎮鄴城以來,極少理會庶務,諸事都仰賴新蔡王郎中令周良。這周良為人與司馬騰一般,俱都吝嗇貪財不過。數月前,周良看中了建安驛的地勢,於是稟明司馬騰,撤銷了此地駐軍和驛站的編制,又令門下惡奴軟硬兼施,強迫性地收買了建安驛附近的大片土地。最後,他再約請四方豪商,以原來的建安驛為中心,興建起一座大市。
鄴城乃河北精華所在、素稱繁華,放眼天下,其富裕程度僅次於洛陽而已;建安驛又正當交通要道,車水馬龍。這座大市旬月之間便興盛起來,舉凡糧食、鹽、酒、茶葉、雜用器具、各類牲畜無不經營,各種香料、金銀珠寶等也有專門的店鋪,甚至還有專門販賣奴隸的所在。而大市既然興盛,圍繞著大市的周邊地帶,各種邸店、酒樓之類,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相繼而起。如此一來,那周良自然是日進斗金了。
陸遙聽得眉頭大皺:官商勾結盜取朝廷所有的土地,隨後再加以包裝出售,從而謀取暴利,這豈非是後世「潘仁美」之流的濫觴麼?想不到在一千多年前的西晉末年,就以有這等生財妙手,一時間,他簡直要以為周良這廝是另一個穿越者了。
耳邊卻聽得沈勁有些不耐煩地問:「老丈,你卻不曾說得那紅袖招又是什麼來路?」
老者連忙解釋,那紅袖招乃鄴城最著名的青樓,美食、美酒、美女、種種享樂無不應有盡有。女主人花氏最是長袖善舞,與新蔡王、長史周良、魏郡太守司馬瑜等人交好,故而才占了原來建安驛的風水寶地。老夫聽得傳言,想要尋新蔡王辦事的,如得了花氏一言相助,十成之中便成了九成九。故而鄴城的官員們多有聚集才這紅袖招中奉承花氏的。」
那便是類似於現代高級夜總會之類的銷金窟了,那花氏不僅是交際花,顯然還是個高級掮客。陸遙點了點頭。
卻見沈勁躍躍欲試地道:「道明,咱們不就是尋新蔡王辦事的麼?既然那紅袖招有如此奇效,我們不如就去坐坐?」
陸遙瞪了他一眼,向眾人道:「既然驛站不存。我們且進城去,去尋邸店歇息。」
眾人逶迤進城住店不提。
次日清晨,陸遙早早起身,換了一身文官服色,攜了越石公書信與有司文牒,自覺整束停當之後,便啟程前往位於鄴城北部的官署區求見新蔡王郎中令周良。
鄴城內部的格局,宮殿在北,市里在南,自中陽門有長街直抵宮門,夾街建有各部官署。這些建築多為昔日曹操初建魏國時營造。魏武帝經營鄴城之時,已有自為周文王的篡逆之心,故而各所宮殿、官署規模十分宏大,足以容納一個具體而微的小朝廷。新蔡王雖系宗室親蕃,但王國屬官自師、友、文學以下不過二百餘人而已,縱使車騎將軍官署與魏郡太守官署又占去若干空間,充其量也只能占據一兩成的房舍。陸遙一路行來,偶爾甚至會聽到鳥鳴之聲,更顯覺得冷清。
待得靠近郎中令府,突然便覺車馬粼粼,此刻天色尚未全亮,已有至少上百人在府門外屏息等候。
按照本朝制度,郎中令、中尉、大農為王國三卿,位高權重,非當世俊彥不能為之。士衡公就曾因「伏膺儒術,非禮不動」,得以擔任吳王郎中令。新蔡王卻選中了周良這個聚斂盤剝的好手擔任郎中令,著實有些特殊。
果然,周良既為郎中令,便有上行下效者。陸遙好不容易從人堆里擠出,遞上文牒,口稱并州劉刺史使者,想要拜見新蔡王殿下和郎中令的時候,那看門人面色猥瑣,一味在那邊旁敲側擊,意圖索取賄賂。陸遙只作不聞,擺足了公事公辦的架勢。看門人頓時便怒了,鼻孔朝天地嗤笑一聲,扔下一句:「你且候著吧!」轉身便去應付他人。
陸遙也不發怒,行禮如儀道:「好。」
這一日,自早至晚,陸遙都沒能踏入郎中令府半步。眼看其他各色人等進出川流不息,唯獨陸遙孤身立於門側,旁觀者多有指指點點的。陸遙不去理會他們,他眼觀鼻鼻觀心,悠悠地過了整個白天。
夕陽西下時分,那看門人出來,上下打量了陸遙幾眼。陸遙在門外站了整日,神色居然並不顯得特別疲累。面上雖有風塵,眼光卻溫和如舊。那看門人既在打量,陸遙便坦然對他,神情毫無不快,亦不主動開言。看門人原打算尋釁,這時反倒感覺一滯,頓了頓才粗聲大嗓地道:「今日郎中令公務繁忙,無暇見你。你明天再來吧!」
「是。」陸遙轉身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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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回鳳銘如意朋友的話:存稿是有的,但是螃蟹碼字慢,最近縮水的著實厲害……業餘選手沒法和專業人士比手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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