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手指摩挲著瓷碗上的花紋, 看著那已經微微顯露出來的淡黃色膠痕,莫秉中有些出神。看書否 m.kanshufou.com
「師父看這瓷碗修復得如何?歷經十幾年還能這般完好,當年必然是了無痕跡。」
紀墨詢問著, 他少見其他人修復的物件, 修復師經手的那些, 除非是為了練手用, 否則都是選一些昂貴的古物,這樣的物件修復好之後都會回到舊主手中, 或者另覓新主。無論新舊主人都是富貴人家, 不是外人輕易能夠看到的。
不知同行手藝如何,只與莫秉中對比, 若不是紀墨心態好,恐怕早就對自己沒有自信了。
現在看到這位同行作品,倒是堪堪一比, 心中也算是有了些底, 如莫秉中這樣的人,到底還是少。
「當年, 怕是與你相當。」
莫秉中似看出了紀墨所求,這般評價了一句, 便把瓷碗放在桌上, 清脆的碰擊聲後, 淡淡一句, 「既原主愛惜, 就還回去吧,莫損壞了。」
「嗯。」紀墨應了, 又笑著說, 「便是壞了, 師父再修,還更好了,也不怕的。」
若是往常,莫秉中必要對這話回應一句,或嫌他輕狂,或微嗤一笑,這會兒卻沒言語,也沒什麼表情,竟是一時看不出深淺。
見狀,紀墨也不戲言,小心拿了瓷碗下樓還了回去,再上來,就看莫秉中竟是沒有馬上開始修復工作,而是盯著著手中刻刀發呆。
桌上等待修復的是一尊小佛像,慈眉善目的尊者立在蓮花座上,衣帶飄然若有風,各種顏色繽紛若雲霞,浸染在雕塑上。這是一種名為白石的次於玉而優於石的材質雕成,這白石有一項好處就是易上色,同有一項劣處是易掉色,天長日久地觸碰就會讓一些顏色剝落,同時也會因為材質疏鬆的緣故易損壞。
這樣的材質本是不太適用於雕刻的,可正因為其可上多彩,也為時人追捧,尤其在這城中,家家戶戶,倒有不少人會選擇這樣的白石佛像擺放在自家供奉。
若是不小心損壞,修復起來也較為容易,雕琢出可供彌補的部件,直接用膠相連即可,便是顏色部分,若不能補全舊色,重新調配了新色覆蓋,也是可以的。
這幾天,莫秉中都在接手這樣的小佛像修復工作,紀墨也跟著做,只覺得其中難度較少,倒是方便練手了。
幾次之後,就能對勾勒佛像線條更有心得,這些雕刻並不是出自同一家同一人之手,但對佛教的信仰年深日久,這城中的雕刻匠大約都以此為定式,沒什麼創新,千人一面的手藝下來,除唯有瑕疵之處,其他都相似仿佛,除去特別好和特別差的,竟也看不出多少個人特色來。
靜默片刻,莫秉中又開始修復,紀墨在旁看著,這次修復已經到了尾聲,莫秉中在微調一些線條的位置,新增的痕跡更顯靈動,竟是把雕刻匠的手藝都跟著精修了一下。
等到小佛像完成,莫秉中放下刻刀,紀墨自覺上前收拾,把工具放入箱中,那些碎屑都一併清掉,小佛像墊上墊布放在匣中,明日可交給舊主,同時收取尾款。
修復物件所收的款項是分期支付的,先付一個定錢,包括修復所要用到的材料支出,等到修復完成之後,物歸原主的時候再付剩下的那些錢,若是做得好,還能得一些賞錢,這賞錢也不獨是富貴人家的專屬,普通人家也給得,便是沒錢,給個吃食茶水錢之類的,也是個感謝的意思。
紀墨之前一直在做修復師的工作,他在修復木器和瓷器上,也都算是出師了,字畫可能還差點兒,練手的時間不多,所做不多,專業知識點的增長也不盡如人意,但真正被別人當做修復師對待,接些修復工作,還是在來到這座城中之後的事情。
與佛有關,在城中都要高一等,連修復佛像都較其他不同,更為鄭重,也更講究禮數,同錢一起來的說不得還有些點心,有點兒收買賄賂的意思。
「我明日就把這小佛像送去。」
紀墨說了一聲,把匣子擱到一旁。
「嗯。」
莫秉中點頭,並不多話,兩個默默用了飯,紀墨把碗碟送到下頭,那老太太還在,看到他下來,笑著跟他招呼,讓他去鍋里盛了兩碗熱湯上去,「你師父也辛苦了,竟是總不見人,拿上去,跟他喝了,熱熱地喝了,發些汗,免得總在房中陰冷。」
「好,多謝您了。」
紀墨接過,道了謝,在這裡住了些時日,發現人都極好的,像是某種家庭旅館的意思,見人說話都有三分親近之意,若住的時間久了,怕是也如親人一樣。
如這等熱水添飯的事情,不必自家想著,別人就先惦記著了,讓人心中一暖,便是再有幾處不好的地方,也不好多計較了。
這可能也是店家的狡猾之處,卻不讓人討厭。
熱湯端上樓,一邊遞給莫秉中,紀墨一邊說「這老太太倒是個熱心腸,關心師父你在上頭好不好吶,說是總在房中坐著不好,這面兒陰冷,有幾分濕氣… …」
「是好,信佛,能不好嗎?」
莫秉中接過湯碗,喝了一口,似喝得猛了,覺出燙嘴來,話語都透著怪腔調,倒像是熱諷一般。
詫異地看了莫秉中一眼,紀墨覺得這故地只怕故事也多,否則不會惹他這般陰陽怪氣,不好多說免得惹他不快,早早收拾了讓他休息。
次日一早,紀墨就帶著匣子出門,去送還佛像的時候順便還收了錢,對方當面打開了匣子驗看佛像修復如何,眼中讚賞連連,「你師父這手藝,沒得說,若是不急著走,不如多留幾日,再修復一尊佛像如何?」
「是什麼佛像?」紀墨詢問了一句,他看莫秉中的意思,短期內怕是不會走的,怎麼也要佛誕節後再說了。
那人是個大戶模樣,說出這佛像來歷才道出自家根底,是個大戶的管家。
「年年我家主人都要把那佛像修復一回,不少人來,湊那萬佛盛事,你師父這手藝,也能過來走一趟了,若是能夠修成,少不得要多給些賞錢的。」
管家臉上熱情洋溢。
紀墨猜測這種推介,成功之後不說提成費,起碼也會在主人家那裡留一個好印象,這才讓人如此積極。
這佛誕節當日,家家戶戶都會把自己的佛像請出來,沐浴在陽光下,又有鮮花香露,潑灑其上,有點兒浴佛的意思。
因所有佛像都會放在一處,連寺廟中的大尊佛像也會被搬出來,按照大小順序,佛家座次,依次排開,整個城,真如天上佛國一樣,萬佛齊聚,蔚為壯觀。
這家主人為了這等盛事,專門準備了一尊高大佛像,僅次於漢王府中的那尊,到時候請出來,可位於漢王府中那尊之側,算是極高的位置上,從這種排序上,也可見地位高低。
管家說起來的時候吐沫橫飛,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意思,那模樣,似為家主驕傲。
紀墨卻從這話中聽出了些別的,原是之前早就說好的一位修復師被旁人請了去,那旁人不是別的,正是這家主人的對頭,兩個別苗頭,少不得再找個替補的,莫秉中和紀墨這兩個外地人,就有幸入了對方的法眼了。
快速修復小佛像,又修復得好,首先這手藝就有,速度也有,其次再有什麼差的,也不會太多,矮個兒之中拔高個兒,湊個人頭罷了。
主力也不是他們,只是多了他們多個幫手的意思。
那大佛像足有兩米多的高度,用的是白石,不是不能用玉,而是漢王府中那尊近三米的佛像用的就是一整塊兒玉石而成,他們便不能再用玉了,要次一等,有個忌諱。
紀墨不是第一次聽到那漢王府中的佛像,哪怕年年都會被請出來,讓平民百姓也有幸一觀,但難得一見,總有人仔細看了,說那佛像並不是一整塊兒玉石而成,分明是好多玉石拼接而成。
玉石難以上色,一整塊兒玉石的色澤變化也有限,再者難得這般大的,便用上多種玉石,多種顏色,在底座之上逐一拼接,最後形成的佛像便格外光彩動人。
這種說法是否可信,紀墨未曾見過那佛像,還不可知,卻聽說過一事,那佛像的手指曾經碎過,據說是某次搬運的時候不小心磕壞了,而佛指斷落便有禍事,果不其然,當年便有蝗災天降,周邊多少地區都不能倖免,幸得佛像斷指提醒,廣豐城中積有餘糧,不僅沒受蝗災影響,反而能夠賑濟周圍,換得偌大名聲。
因此,人人都道那玉佛靈驗,最是慈悲。
後一年的佛誕節前,佛像被那王魁修復,那王魁也是因此一舉奪魁,之後改了名。
這個魁首,就是修復師自己在佛誕節前的比試,由漢王府給出最後的彩頭,就是讓那魁首去修復玉佛,修復好之後,玉佛光芒萬丈,那負責修復的修復師,也有萬里名聲。此外更有不菲的賞錢,就是所謂的彩頭了。
今年他們來得晚了,竟是來不及參與此事,等到明日就見結果,有說必還是那王魁奪冠,竟是再無新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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