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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千年。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一瞬間,千年流轉,紀墨再看到外頭的時候, 已經完全換了一個場景, 被選做考試作品的經書就在身邊兒,卻不是完整的一整部了,而是好多冊,放在一個匣子之中, 擺放在架子之上。
這是哪裡?
又是淪落到哪個收藏家家中了嗎?
紀墨看了看房間內的環境,都是佛家有關的物件, 經書之類算是最多, 書架上不乏木魚銅缽念珠之類的物件, 更有各種帶著些禪意的擺件,最令人羞恥心上涌的還是牆上掛著的畫, 沒認錯的話, 那不就是自己舍到當鋪之中, 委託是某高僧畫作的禪意畫嗎?
據說這等禪意畫還開創了一個流派,後續也有不少人模仿, 紀墨自己也見過模仿畫作, 怎麼說呢?
畫面構圖簡單, 是個人就能畫,關鍵是一些細節上處理是否到位, 能否增加那種禪意。
但禪意這種東西說出來也是很主觀的, 不能一概而論, 總之,是喜歡的自有喜歡的道理,不喜歡的也並非沒有道理。
「家母信佛,每年壽宴,多有相關物件送上,都是晚輩們的一片心意,至於其中是否有真經,那就不得而知了。」
門外,傳來年輕男子的說話聲。
「阿彌陀佛,施主能有此行,自當得上天庇佑。」
說什麼真假啊,那多俗氣,就說善心好了,怎樣夸都不至於虛假。
年輕和尚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帶著一抹淡然的笑,他的容貌普通,卻因為這樣的氣度,格外令人心折。
「禪師若有所見,可自取之,家母已經說了,這些東西是必要流傳百世的,將來,也是要舍與寺廟之中,讓它們得以久沐佛光。」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和尚只有誇讚的份兒,這些東西,不說真假價值,倒的確是一筆善心了。
「咯吱」一聲,門打開了,年輕男子領著同樣年輕的和尚進入房內,看到這汗牛充棟的經書,哪怕是早就聽說過這家信佛之人有在搜集經書,也不由得震撼了一下。
見到和尚神色動容,年輕男子臉上便有得意之色,說起這些物件的來歷,也算是娓娓道來。
其中著重說了說禪意畫的來源,當鋪的流轉手段也是真的高明,紀墨聽著沒發覺提到哪個當鋪,只說是哪家哪家的人送來的,然後說出的又是紀墨曾經給當鋪編纂過的那一段畫作歷史,讓紀墨默默汗顏,哪怕無人知道,也有點兒小尷尬。
另外著重說的便是包括紀墨選擇的考試作品在內的部分經書了。
「古有大寺,名為法華寺,寺中經文數量頗多,更有高僧廣納四方經書,集於一寺之中,成為佛門盛事… …後陳朝滅佛,法華寺成為眾矢之的,寺廟被焚燒,僧人被屠戮,所剩經書,當時以為都化為塵土,未曾想有傳經人將經書悄悄保存下來,其後法華寺重建,這些經書才再次出現在人間,再後來… …」
年輕男子講述著把經書送到這裡賀壽的那一家子人,說起來,哪怕有所掩飾,到底還是透出來幾分不喜。
不怪他不喜,這一家子為了這些經書,竟是毀了一個小寺廟,與當年滅佛慘事也不遑多讓了。
這樣的經書,也就是他們家後來才知道,不然當時真的不能收,沾著僧人之血的經書,收了真的不是助紂為虐嗎?
末了便有一聲嘆息,年輕男子說到自家母親這個愛好的時候,也有幾分無奈,「家母信佛本是好事,因此而平添罪孽,實在非家母所願,還望禪師日後多念兩遍經文,只當為那些無辜之人祈福了。」
富貴人家的錢財大多都是沾著貧苦之人的血汗的,這一點上,也沒什麼可以辯駁的。
只看哪一家還算有良心,不把人剝削到極致罷了。
「阿彌陀佛,善心無罪。」
至於因善心而死的那些人,而受苦的那些人,也只能念一聲「阿彌陀佛」了。
和尚並沒有多說,有些事,不見便不予置評。
年輕男子把和尚請進門,讓他隨意查閱這房內擺放的經書,他言稱還有事,就不在這裡陪著了,告辭離去。
等到他走了,和尚就真的開始隨意查看經書了,一本本經書都被粗略翻過,又看那牆上的禪意畫,仔細看了看,紀墨見他用指甲摳了摳邊兒,之後微微搖頭,嘴中冒出一句「這竟是碰上祖師爺了。」
之後,就再不把注意力放到那些禪意畫上。
紀墨聽得一愣,這人… …微微皺眉,總覺得哪裡不對。
等到末了,和尚帶走了一些經書,其中就包括紀墨所選擇的考試作品,紀墨無可奈何跟著走了。
和尚帶著經書到了另一個宅子,等送經書來的下人走了之後,他就脫掉寬大的僧衣,赤著膀子,身著短褂,開始處理這些經書,處理到一半兒的時候,有人來了宅子,卻是從另一個門進來的。
紀墨這才發現這個宅子實在是有點兒不簡單,不說地下的地道,就說各處藏人之所,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普通人會選擇的住處。
那人就是從另一個入口進來的,可惜紀墨不能繞到外頭去看,但看那布局,許是入口也與這邊兒的入口不同。
「可是搞到什麼好東西了?」來人進來就問。
「一些經書,倒真是古物件,就是價格上,不太好說,便是要出手,也要到外頭去,遠一些,莫要再被這家人尋到了,到時候可就不好看了。」
「怕什麼,反正下次再去,也不是你這個和尚了。快,估個價,我找人去賣。」
「行吧,我看看。」
和尚竟是個假和尚。
紀墨竟是不覺得如何意外。
兩個明顯是同夥的傢伙,估價之後,就開始了晚飯,雞吃著,酒喝著,聊起有關經書的歷史來,明顯是和尚在給那人交代。
「那家人說是信佛,還不如我吶,起碼我就知道這經書的來歷可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和尚開口講述,講的那段歷史,卻是讓紀墨震驚,轉輪法王,僧兵造反?簡直像是神話似的,尤其那時候打的口號還是什麼「要造天上佛國」,這不是做夢吶嗎?
等聽到和尚再說之後的歷朝歷代都是如何掩蓋這段歷史的,對那年輕男子的「無知」也就不覺得可笑了。
「也就是咱們沒在那個時候,不然啊,憑怎麼兄弟,怎麼也能當個大將軍!」
「禿頭大將軍!」
酒喝多了大著舌頭附和一句。
這話太形象了,紀墨聽著腦子裡都有畫面了,雖不知道當年法華寺被滅佛具體是怎樣的,但… …都過去了。
假和尚每日的業務還比較繁忙,來了這座城,說是弘法來的,各家拜訪,每每從那些富貴人家出來,都能帶出來一些東西,他自己也有考量,並未要那種明顯就很有價值的東西,如一些名畫孤本之類的,只把有年代的經書,多拿上了幾本。
再後面,又去各家寺廟,說是捐獻經書,把這些借花獻佛來的經書給了寺廟,其實中間做了一個倒手,有價值的經書讓人拿去悄悄賣了,又弄些不值錢的經書送到寺廟之中。
外頭不知真假的人家,聽到他在鑽研完經書之後給了寺廟,也不覺得有什麼,從未懷疑過他假和尚的身份。
短短几天時間,紀墨還看過一次他的造假技術,那水平,突然想到他為何在看到禪意畫之後說是「祖師爺」了,慚愧慚愧,本來是修復師的手段,被逆向用來造假了,實在是給師父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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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
上一秒在看壓手許久的大部頭因為價值高而賣不出去讓那假和尚犯愁,下一秒,就已經又是千年後了。
這一次的時間流轉,書冊又遺失很多,剩下的幾本,孤零零的,多了幾分凋零之感。
「這套書,不成一部,實在是可惜了。」
不是所有的孤本都有價值,佛經本來就是小眾藏品,不成套系的經書更是顯得孤寡,不為人所喜,世人都愛圓滿豐富,少了,孤了,意頭都似有幾分不好,尤其佛經的價值,遠沒有到讓人追捧不已的程度。
「不管多少,我只有這些了,要就拿走,不要,隨你們。」
拿出書來的年輕人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來,說話的山羊鬍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跟身邊人商量了幾句,終於還是取走了這幾冊經書,抵了一張欠條。
紀墨跟著那山羊鬍,來到了一家當鋪,入了裡面,竟是又碰見熟悉的禪意畫了。
「可是真的?」
「真倒是真,但只此幾冊,實在是太少了。」
「少就少些吧,跟其他的湊一湊,多少也看得過去了。」
當鋪掌柜愁眉苦臉,顯然也有自家的為難事,正要靠這些佛經往上疏通疏通,「還要指望那位真的是個佛爺才好。」
這一句話說完都是嘆息,顯然,指望上位者的仁慈,實在是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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