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電話里,柳父柳母攥著拳頭。
深更半夜遇到這種可疑人物,還上去跟他搭話,也只有自家這個傻女兒會做這種事了。
還是他們把她保護得太好了。
他們家這麼有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柳如煙的主意。
像這種深更半夜坐在外面,不是等於在臉上寫著「快來打劫我吧」?
如果不是女兒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柳父柳母就直接報警了。
柳臣敏皺著眉頭說:「他坐在那裡那麼晚,是因為對你打上主意了吧?」
他說這話,就是想提醒柳如煙,別被人給騙了。
至今他都不相信她那個所謂的老師,年紀輕輕能隨手送人一套別墅。
怎麼看都像是刻意接近她,圖謀她家錢財的。
彈幕有不少認同柳臣敏說法。
「正常人不會在公園坐到凌晨3年,肯定是有所企圖。」
「我已經知道接下來的劇本了:無知少女跳水被救,和救她的人墜入愛河。」
「這女生太傻了,人家明擺著衝著她來的,她還沒發現。」
演播室里,高曉柏搖著扇子說:「確實,大晚上的,特地坐在旁邊,這行為說不過去。」
木星說:「我有一點比較不理解,為什麼都在擔心女生被騙錢,沒人關注為什麼她要自殺嗎?」
高曉柏一滯,道:「具體為什麼想自殺,她也沒說清楚,而且這屬於別人的家事。」
於樺在旁邊幽幽地說:「我們這個年代,對金錢的關注過於畸形,已經畸形到物化自己了。」
高曉柏有點尷尬,喝了一口水。
剛才他說的話有點不符合自己的人設了。
柳臣敏盯著柳如煙,努力維持著表情穩定。
他不懂,為什麼柳如煙會對一個陌生人那麼親近,對自己這個喜歡了她12年的人,卻如此疏遠。
「有沒有可能,他是看出你背景不凡,才可以接近你的?」他對柳如煙說。
蕭情突然冷冷地在旁邊道:「有沒有可能,她老師是看出如煙想自殺,所以在旁邊守著?」
何詩穎靈光一閃:「對哦,很有可能!」
秦雲初也暗暗點頭。
柳臣敏一時啞然,隨後又說:「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給110打電話呢?」
「打110有什麼用?如煙是被家庭壓抑環境逼出來的,把她送回去,讓她換個地方抑鬱?」蕭情反唇相譏,「在我看來,她老師是在用一種浪漫的方式拯救她。」
柳臣敏撇了撇嘴:「這件事就算再浪漫,一個外人,也永遠無法替代父母。」
蕭情黑著臉說:「我跟你沒法說。」
何詩穎伸出手說:「大家先別吵,聽她繼續說。」
在他們爭吵的時候,柳如煙一直緘口不語,等到沒人講話了,她才用淡漠的眼神,繼續講述這個故事。
……
「誒!」
柳如煙手中一空,遺書已經被陳涯拿走了。
她伸出胳膊去夠,陳涯左右騰挪,弄得她差點摔倒在他身上。
「你幹嘛?!」柳如煙氣得跺腳。
按照她的人生經驗,一般這個時候對方就該把信還給她了。
可是他沒有。陳涯把信從信封里抽出來,在路燈下面抖開。
「遺書還用的是印花的紙?很少女心啊。」
「你幹什麼?我又沒讓你看,我生氣了!」柳如煙眼睛裡都有淚點飛出來了。
她生氣可是很嚴重的事情。
柳如煙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如同綿羊般柔軟,沒怎麼生過氣。
所以她生氣就意味著,事情真的很嚴重。
如果這個時候陳涯把信還給她,再禮貌地道歉,摸摸她的頭,說不定她還有消氣的可能性。
但看來陳涯並不大打算這麼幹。
他是個十足的樂子人。
借著昏暗的光芒,陳涯念道:
「爸、媽,敬啟……」
『爸、媽,敬啟: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人世了。
不用責備自己,我自殺只是我自己的選擇,和其他人沒有關係。
我曾問過,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爸爸告訴我,活著的意義,就是責任。
這個答案並不有趣。
就像我喜歡的詩詞,出現在了語文閱讀理解的試卷上,我興高采烈地答完題,卻和標準答案完全不同。
活著的時候,我每天都很痛苦。
我想,活著的意義,可能就是痛苦吧。
我走之後,你們要記得給風信子澆水。
三味線容易積食,不要一天餵太多頓。
不過,也許是因為,每次晚餐的生魚片,我都悄悄餵三味線了。
對了,日料一·點·都不好吃。
我走之前把衣服都扔床上啦,是我扔的,不是保姆阿姨沒收。
其中有一件藍色的,是我第二喜歡的衣服,請不要燒掉,送人也好。我希望這個世界有它存在。
不知不覺說太多了。
就這樣吧。再見。』
在陳涯念完之前,柳如煙就坐在了旁邊的長椅上。
生氣。
陳涯拿著信封過來,坐在她旁邊時,淚水都被她憋到鼻子裡了。
「讀完了。」
「我又沒讓你讀!」柳如煙聲音悶悶地說。
陳涯說:「我總體評價一下吧,似乎胸有丘壑,但是所有澎湃都內斂於胸中,懸而不發,不能說沒有真情實感。」
「你在說什麼。」柳如煙睫毛掛著眼淚,好看的眼睛盯著他。
「我在評價你的遺書。從文學角度。」
柳如煙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又沒讓你評價。」
「從文學角度來講,寫得挺差勁的。非常差勁。」陳涯說。
剛才柳如煙還能保持鎮定,被他這麼峰迴路轉地一說,熱氣更往腦袋上涌。
「你剛才不是什麼有丘壑什麼的……」
「那只是我看出來了,是我比較強,文面上什麼都沒表達出來。」陳涯輕佻地說。
柳如煙為了策劃今天,花了很多功夫,遺書雖然只是其中一環,可也是自信之作。
她可從來沒考慮過,會有被人拿出來大大咧咧點評的機會。
於是她突然感覺很委屈,帶著哭腔說:「我只是讓你幫我送回去,又沒讓你看。」
陳涯理所當然地說:「既然是遺書,肯定是給人看的啊,你爸媽會看,他們會給親朋好友看,一傳十,十傳百,說不定還會登報呢。」
柳如煙怔住了,這是她從未曾考慮過的事情。
「幾百年後,考古的人把這封信挖出來,放在博物館裡,每天絡繹不絕的遊客會過來觀賞,他們會看得嘖嘖稱奇。」
柳如煙被說得漲紅了臉,一把奪回遺書,揉成一團:「算了,我不要送了。」
陳涯把手搭在長椅上,說:「其實,我曾經是個作家,你自殺跟我沒關係,但是既然牽扯到遺書的創作,我就有一點話語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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