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坐談
「夢卿來了。」
「嗯。」
「來了就先坐下吧。」
少帝頭上的繃帶少了不少,此刻正坐於一小方桌旁,細細地品味著杯中茶水。待夢醉坐下,少帝親自為其斟上一杯,推送到夢醉身前。
「你們這些讀書士子應該是更喜歡喝酒吧。不過孤如今有傷在身,外加又不擅長飲酒,姑且先以茶代酒與卿相談。卿切莫要嫌棄,這茶是張讓從京城帶來的,愛卿先替孤嘗嘗,看看張讓的品味如何?」
夢醉不敢怠慢,恭敬地端起茶水,仔細品茗。
夢醉先是含了一小口抵在唇間,極其劣質的苦澀感,叫夢醉險些沒忍住要吐出來的衝動。
「飲酒誤事,微臣也不善飲酒,陛下以茶待臣,正是恰如其分。」
少帝淺淺一笑道:「那倒是湊巧,就是不知這茶水可有迎合了夢卿的口味。」
「微臣茶藝不好,再精貴的茶水在臣口中也和白水無異,臣還是不予品評,免得胡言惹得陛下不快了。」
少帝聞言,仰頭將盞中茶水一口飲盡,兩道好看的柳眉頓時就擰皺成了一團,喝完之後還不顧形象地用錦袍長袖,胡亂地擦了擦濕漉漉的唇角,做完這些仿若是如釋重負一般地長嘆出一口氣道:「常言道,欲速則不達,夢卿你的精神也不要太過緊繃,適當地放鬆一下,效果會更好也說不定,今日孤也是難得偷閒,夢卿陪孤一同散散心如何?」
「陛下吩咐,微臣不敢不從。」
「這是在怪孤?」
夢醉不答。
「算了,今日不管你怎樣,孤都不會怪罪你,但前提是你不准在孤面前再談公事。」
少帝也是沒了辦法,她雖然知道夢醉性子執拗,可不想這人能夠犟到這個地步,眼看著夢醉臉上的氣色越來越差,她雖然心中覺得以夢醉的身份是不會輕易出事,可真是見了,還是難免擔憂,出此下策,也屬實是沒了辦法。
夢醉久久不語,可面對少帝嚴肅認真的神情,也只得做出妥協:「唉,陛下邀微臣作陪,已是臣之大幸,臣怎會有開口拒絕的道理。」
少帝頓時就換了一副臉色,輕鬆愜意的模樣,絲毫不像是一位大權在握的君王,反倒是有些像平常人家剛讀了點書,學了一點規矩的公子哥兒。
「這就對了嘛,那孤問你,孤的白水與別家的可有不同?」
「入口時極苦,細品之後隱有回甘,微臣不知品價,想來應是珍貴非凡了。」
少帝臉色很快就陰沉下來道:「孤都這般與你交心,你為何還是沒有一句實話,在你來時,孤少說也喝了兩杯,苦澀就是苦澀,哪裡來的回甘,夢卿若是一直這般,休要怪孤治你一個算了,今日難得清閒,叫你好好陪陪孤就這麼難嗎?」
夢醉輕笑道:「陛下勿惱,微臣之言可沒有半點作假,這茶葉的確劣質,可煮茶之人卻是功底深厚,若是凡人煮茶,絕對是難以入口,可經過這人熬煮,茶水真有回甘。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再行品茗,若是臣言有半分虛假,任憑陛下責罰。」
少帝狐疑地為自己再斟了一杯,學著夢醉的模樣,有板有眼地含住一小口,閉上眼睛仔細感受,片刻之後,擰皺的眉頭逐漸舒展,輕輕點頭,一臉認真地盯著夢醉道:「嗯,還真的會有些甜味,夢卿你說孤先前怎麼就沒嘗出味來呢?」
「可能是陛下先前心情浮躁,沒有品茶的興致,微臣來了,陛下高興吧!」
少帝忍不住笑出了聲,嗔怒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還不是孤本就茶藝高超,不然你就是想夸都沒得夸。」
夢醉笑著迎合道:「陛下大才,微臣佩服。」
「嗤,孤自己是個什麼手藝,孤自己又豈會不知,夢卿這般喜歡歪曲事實,倒也和乾朝的禍國妖妃有幾分相像呢?」
「陛下可是要為了這天下庶民除了臣嗎?」
「自然不會。」
「陛下又是否是被臣的容貌所吸引?」
「自然沒有。」
「那陛下提出此言意義何為?既不是要殺臣,又不是要愛臣,難道真只是單純地想要戲弄臣,可為何偏要以那遭人唾棄的妖妃作比,臣在陛下眼中就這般不堪嗎?」
少帝不明白夢醉為何發怒,甚至就連夢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發怒,夢醉只覺得聽到陛下將自己比作了禍國妖妃會很不舒服,卻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的自己不快。
少帝也覺得自己言語間失了輕重,將一個男人比作女人實在是有些欺辱,也是趕忙道歉安撫道:「夢卿息怒,孤無心之言,實乃不該,孤不是昏庸無道的乾幽帝,你也不是那禍國殃民的蘇帝妃,孤一時口無遮攔,夢卿可莫要怪罪。」
夢醉聽著少帝的自我檢討,心中非凡沒有暢快,反而是更加郁煩,不過他也不敢說太過放肆,只想著儘快終結掉這個不好的話題。
「微臣怎敢埋怨陛下,只是單純地對前朝之事有所忌諱,掃了陛下雅興,微臣罪該萬死。」
「無妨無妨」
一時間房內氣氛變得極為尷尬,少帝想說話,可自恃身份不好搶先開口。兩人各自喝著苦澀的茶水,久坐無言。
「陛下,您對江為先這人可還有印象。」
夢醉搖晃了一下身前茶壺,發現已經沒茶可飲,看少帝的意思,今日怕是走不成了,枯坐著也煞是無趣,索性便打聽起一些不知道的往事來。
「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談公事的嗎?」少帝擰眉,不是很想在這個事情多做糾纏。
「陛下,這可算不上公事啊,微臣不過是想聽聽他的故事罷了,陛下不願說,臣不聽就是了。」
少帝忽然就笑了起來,忙說道:「夢卿哪裡話,孤怎會是不願說呢,不過是年代久遠,有些記不清了,夢卿既然想聽,孤便仔細想想,看還能有幾分印象。」
少帝雖然不想和夢醉公事上糾纏,可耐不住場面實在尷尬,若是不做出讓步,天知道夢醉又能將她給晾多久。
夢醉一言不發地端坐著,靜靜地等著少帝給出的下文。
「這江為先起初也算是個人物,不知道夢卿有沒有聽說過,當初風靡一時的王田制,這便是他提給孤的。」
夢醉聞言也是佩服道:「這個政策臣小時是有看過的,它從根本上解決了土地兼併問題,臣那時也是十分佩服,就是不知道如此高明的政策,最後為何沒能施行,臣至今都是想不明白。」
少帝微微點頭繼續講道:「王田制這個政策的確是好,不過卻是生錯了時代,若是當時孤能擁有現在這個權利,嘗試一番也未嘗不可。」
「當初江為先上疏這個政策時,孤有多大年歲已經是記不清了。孤只記得當初朝堂上的一切,都還是由吳王一人做主,那張原稿好像都還沒有到孤的手中,就已經被殿下群臣撕了一個粉碎。」
「再後來聽到江為先這個名字,就是他寫詩罵孤的時候了,孤當時何其無辜,否決他的又不是孤,為何還要孤來背此罵名。」
「孤很想不通一件事,一出台好的政策,百姓們就會將功名歸結到吳王身上,一旦出了不好的事情,就會將黑鍋扣在孤的頭頂。北方乾旱,他們說是陛下失德,惹得天神不喜,這孤無話可說。南方洪澇,這本是他們自己的防範疏漏,他們還敢集體上疏斥責於孤,他們不覺得他們很無理嗎?這難道還不可笑嗎!」
少帝委屈地氣紅了眼,聲音都有些破音。
夢醉嘆息一聲,小手搭上少帝的肩膀道:「陛下放寬心,哪個故事的主角,沒有一個悲慘的童年,您這可是主角標配啊!再說了,他們對您不好,您不是還有臣嗎,臣可是從小就仰慕陛下您呢!」
少帝一臉嫌惡地將夢醉的髒手拍來,哀怨道:「夢卿謊話連篇,所說若是有半句真話,孤都是謝天謝地了。」
「偏見,赤裸裸的偏見!」夢醉不滿地替自己竭力辯駁。
少帝則是滿臉不屑道:「是嗎?夢卿若真是這般仰慕於孤,那為何要在孤到來之前就寫好遺書,口口聲聲說著仰慕,依孤看對孤意見最大的就是你了!」
見自己的謊言被少帝戳破,夢醉尷尬地撓了撓頭道:「事先說明一下,臣可不是不相信陛下,不過是害怕某些人拿著雞毛當令箭,小題大做,要是臣就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那也沒地說理啊!」
「你是在說龍嘯吧?」
「臣可沒說過,陛下可別要亂猜。」
「龍嘯的事孤早已知曉,過些時日他自會過來賠罪,夢卿以後要是再受了什麼委屈只管和孤講就是了,你是孤的寵臣,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得下你。」
「臣知道了,江為先的故事還沒講完呢,陛下不再講講?」
少帝擺了擺手道:「沒什麼可講的了,往後就是吳王借用辱罵帝王的由頭給他下監,孤愛才心切,把他調任到了此處,後來看他腐朽了也就沒了挽留的意思。」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孤可不是一個濫情之人,從始至終,能讓孤這般重視的,也就只有夢卿一人而已。」
「可他是四品修士,陛下果真一點不知?」
「四品!?」
少帝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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