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月清司帶領橋本群、鈴木重康等人在8月3日的清晨趕到了獨流鎮外,沿途隨處可見士兵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打掃戰場。華軍的屍體被就地掩埋,己方陣亡的,則被集中安放,等待火化。香月清司端坐在車中,淚水在眼眶中來回滾動,帶著白手套的雙手用力攥緊,強忍著不使其落下!
同車的鈴木重康坐在他身邊,不時看向車外,心中充滿了對香月清司的鄙夷:從教育總監位置上走下的都是廢物!不但自己廢物,還連帶著害死了這麼多戰士,如果是我,早就剖腹自殺了!
香月清司已經得到初步的戰場情況,士兵陣亡的數字幾乎讓他發瘋!從昨天早上5點鐘開始,一直到午後9點40分日本實行12小時制左右戰鬥徹底結束,大大小小的戰鬥進行了九場,皇國一共付出了8,000多名忠勇無雙的生命!他只要想想這駭人的數字,就會覺得一側肋骨發疼!
這8,000分別是駐屯軍第1聯隊全體、第2聯隊一個大隊、兩個中隊、另外還有駐屯軍所屬的一個坦克大隊、一個騎兵中隊、一個炮兵聯隊、第20師團第39旅團的77聯隊,這還不包括廊坊、團河、大紅門等地被消滅的部隊。要是都計算起來,陣亡總數將高達萬餘人以上!
只是想到遭遇如此之大的慘敗之後,自己將要面臨的處境,香月清司就心頭顫抖,但眼下卻顧不得這些,如果能取得數倍於己的殺敵效果,或者還不會找來國內的重譴?「掘毛君?」
「嗨咿!」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參謀掘毛急忙轉身。他和一個姓橋本的、一個姓菅波的,都是跟隨香月清司一起從日本到天津來的作戰參謀,官銜全部是中佐。
「敵人的傷亡情況,已經清楚了嗎?」
「是的,已經得出初步數字,支那軍的傷亡數字,遠超我軍,總數在一萬八千上下。」
香月清司的眉梢飛快的跳動幾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才這麼少?一天的戰鬥消滅了華軍近2萬人的部隊,聽起來是個很傲人的數字,但考慮到皇軍也有超過1萬多戰士為國捐軀,雙方兵力損耗比例之低,實在讓人興不起任何興奮的感覺!要是在未來的戰鬥中繼續保持這樣的比例,皇國非得被支那拖垮了不可中國有多少人?日本又有多少人?
「支那人的戰鬥力現在已經這麼強大了嗎?」他問道:「每一場戰鬥,都會有1:1的比例了?」
掘毛在座位上微微低頭,愧疚的說道:「是,因為我們的參謀計劃制定有誤,造成無數皇國勇士為國捐軀,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請閣下原諒!」
「不,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以你參謀的眼光看來,支那人這一次能夠取得接近11的傷亡比例,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
「這,閣下,出現這樣的比例數字,只能被看做是支那人捨棄了一貫以來的硬碰硬的作戰習慣」
鈴木重康始終雙臂環抱的聽著,突然下巴一揚,「喂!不要亂說話,難道在你的認知里,支那人在靜海減河一線和皇軍的對戰還算不得是硬碰硬的作戰嗎?」
「是!」掘毛中佐恭恭敬敬的說道:「鄙人曾經詳細詢問過指揮並參加靜海戰鬥的萱島聯隊長閣下,聽他說,支那人很狡猾,始終採用添油戰術,使皇軍上下出現了麻痹思想,等到大部開過河岸之後,才炸毀石橋,同時用火炮進行攻擊,戰士們受到心理上的莫大衝擊,加以支那人在靜海境內隱蔽有相當多的兵力,眾寡懸殊之下,才有昨日之敗。」
鈴木重康重重的哼了一聲,心中暗罵:廢物!駐屯軍都是廢物!白白丟了皇國的臉面!
汽車行駛了一會兒,在張窩附近停下,香月清司、橋本群、鈴木重康一干人紛紛下車,先到辻谷中尉等人被殺的工兵聯隊兵站走了一圈兵站都給燒塌了,百十餘具被燒得枯炭一般的屍體整齊的碼放在一邊,身上蓋著亞麻白布,香月清司撩起來看看,然後站起,雙手合十,向死難的戰友表達最後的敬意。
「閣下,按照參謀部的推測,張窩兵站,是華軍逃離北平之後,對我軍展開的第一場小規模戰鬥。從華軍8月2日作戰態勢來看,縱火焚燒兵站並周圍的莊稼,是有意掩藏華軍主力部隊的痕跡。」橋本智人公事公辦的說道。
香月清司充耳不聞似的,「走吧,我們過橋去,到陣地前看看。」
於是通過浮橋,踏上良王莊的土地,到處是縱橫交錯的壕溝、到處是散落得滿地的日軍屍體,香月清司突然對國家的那種一定要將死難將士的遺骸安全運回本土的政策痛恨起來:全都是己方戰鬥人員的屍體,華軍則一個也看不見!倒似乎中國人一個都沒死,死的都是日本人一樣!
「有沒有抓到華軍的戰俘?」
「沒有。」橋本智人說道:「全部是屍體,連一個重傷員都沒有。」
香月清司緊皺雙眉,不但是他,鈴木重康也有些疑惑起來: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啊?居然連一個活口都沒有?是他們作戰太勇猛了,還是寧肯死也不做皇國的俘虜?這似乎和所知道的中國人的習性不符呢?
眼下不及細問,只有等日後再說。良王莊方向,過來十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中國人打扮的老者,長袍馬褂身後還有幾個中國人,由幾個士兵押解著,推推搡搡的行了過來。幾步到了長官們面前,一個軍曹啪的一個立正:「司令官閣下,這是良王莊鎮長,姓史。支那人在良王莊作戰,他提供了很大幫助!是在他家中的地窖把他挖出來的。另外幾個人,都是曾經幫助支那人,抵抗皇國的本地人。」
香月清司打量著老者,史鎮長也飛快的瞄了對方一眼,這個日軍軍官50歲左右,長得倒是很和善,白皙的面龐,俊逸的五官,動作也很斯文,像文人多於像一個軍人。上身是西裝式軍服,下著馬褲,蹬著高腰皮靴,只有腰間挎著的一米多長的太刀,提醒著別人他的身份。
香月清司叫過一個翻譯,說道:「你告訴他,不必害怕,皇國和29軍開戰,目標也僅僅是29軍上下,絕不會輕易傷害華北百姓,特別是那些願意和皇國合作的良善百姓,不但不會受到傷害,還會得到皇國極大的優待。」
翻譯哇哩哇啦的說了一通,史老頭根本不理,管自低下頭,仿佛沒聽見似的。
香月清司暗暗惱怒,卻還是裝出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來,說道:「老人家,我知道,你作為鎮長,有些時候,做一些不得已的選擇也是必要的。但只要你願意把29軍從來到這裡,到離開此處的情況逐一說清楚,我可以向你保證,不但你個人安全無虞,便是這良王莊的百姓,也盡可以免除通敵之罪。否則,良王莊的百姓,就要受你的牽累,受一些不必要的苦楚了。」
史老頭嘿聲一笑,「我史某人不才,也讀過幾年聖賢之書,不敢說高台教化,卻懂得做人的道理。旁的事也還罷了,漢奸二字,卻是萬萬不敢承受的!」
香月清司緊咬牙關,他一路行來,心中鬱積了無限的怒火,剛才那一番循循善誘,簡直已經用盡了僅有的克制力,聞言咆哮一聲,嘩啦抽出太刀,在空中閃電般划過,史老頭慘叫一聲,肩膀被砍出一道兩寸深的血痕!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捂著傷口,疼得渾身顫抖!
香月清司向後撤了一步,二度揮刀,就要結果了對方,不想良王莊方面突然跑過一個人來,沒口子的喊著:「閣下、旅團長閣下、司令官閣下?」
眾人心中一驚,知道出事了。香月清司顧不得殺人,提著帶血的太刀迎上幾步,匆匆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
「是!聯隊長麥倉大佐命令我來通報,前方出線不明事故!」
「不明?事故?」
「嗨咿!」傳令兵跑得滿頭熱汗,「有三十幾個皇國戰士的遺骸」
「遺骸怎麼了?」
香月清司懶得多問,帶領部隊快步向獨流鎮方向進發,等趕到這裡,已經臨近中午了。麥倉俊三郎正在和前田、石川、藤壺、濱田等下屬在開會,看他們的表情,好像已經得出了什麼結論,只是不敢貿然採取行動而已。
看到指揮官過來,麥倉等人快步迎上:「司令官閣下、旅團長!」
鈴木重康點點頭,算是和他打過招呼,卻沒有說話。
麥倉所在的11聯隊是鈴木重康的直接下屬,兩個人非常熟悉,不過關係很一般鈴木更喜歡該旅團12聯隊的指揮官奈良晃原因無他,奈良晃秉性暴戾殘酷,最合他的脾性!在通州一役,這條瘋狗就徹底展現了他性格中非人的一面詳見後文反而是麥倉,太過軟弱了一點。
香月清司問問情況,立刻說道:「帶我去看!?」
眾人帶著他到了獨流鎮口,同樣是用亞麻白布掩蓋住的屍體,麥倉一把撩起白布:「司令官閣下,您看?」
香月清司一開始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但仔細看過去,就發現了不對頭,一張白皙的面龐氣的鐵青!皮靴在泥水裡重重的一踏,濺起大片水花!
原來,三十幾具屍體上原本有的單兵裝備,全都不翼而飛了!從士官的遮陽帽、95式軍靴到普通士兵的忍者靴兩趾式、再到純牛皮質地的99式背囊、94式水壺、飯盒、工兵鏟、制式防雨布,全都沒有了!這還僅僅是擺在面上,可以一目了然的。聽麥倉說,遺骸像是給人搜過身,所攜帶的東西都給翻了出來,一些照片、家信、書籍被扔得到處都是,而諸如指北針、刮鬍刀、指甲鉗、日幣等個人物品,也都給人拿走了。
香月清司著實沒想到,中國人竟這麼無恥?你們窮瘋了?連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彼此都是軍人,戰場上生死搏殺,自然不在話下,可這樣的行徑,真是下三濫!
「司令官閣下,在下等人分析,未必會是支那軍人所為。」
香月清司一愣:「什麼?」
「華軍逃走的時候腳步匆匆,唯恐不快,根本沒有時間做這種事。而且,事情只發生在獨流鎮、且只發生在三十幾名勇士的身上,其情古怪啊!」
香月清司冷靜了片刻,「你是說,這是流竄至此」
麥倉心中冷笑,什麼司令官,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還是反應不過來?「閣下,我看,倒像是本地人所為。」
「可是,盜竊這樣的軍用物資,有什麼作用?」
「這個,就非在下所能揣測了。還是把這些人找出來,然後一問,便知究竟了。」
香月清司用力點頭:「查,從頭到尾的查!不把這些戕害勇士遺骸的傢伙找出來,絕不停止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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