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樹隙所看到的自然是林間的空地,空地上長著稀疏的草,這倒沒有什麼稀奇的。
可商震卻記得自己上午到這裡時,樹林前面的那片地形,那裡有青草有灌木有石頭有溝坎,地形倒是有些複雜。
為了從日軍追殺下逃脫,商震當然需要這樣的地形。
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相中了這片樹林。
只是當他也過了那片複雜地形也穿過了這片樹林的時候,他卻看到了遠方的村子,甚至有一家還冒著淡淡的青煙。
到了那時商震便也唯有苦笑了,他便也只能退回到樹林裡最後選擇了這棵大樹的上面作為自己的藏身之處了。
他的出現已經給周圍的百姓帶來了災殃,他可不想再去連累第二個村子。
當商震爬到樹上並且費了挺大勁把自己捆在樹幹上的時候,他已經很累了。
什麼叫毅力?
其實但凡是讀過書的人都懂,說白了那就是,當所有人都很累忍的都很辛苦的時候,有的人承受不了了就放棄了,有的人卻對自己說再挺挺,後者就叫有毅力。
商震無疑是一個有毅力的人。
可是他當兵的起點是什麼?他當兵的起點那也只是從一個普通人開始,甚至他的起點都比不上王老帽那樣的,說老兵也好,說**也罷。
他也只是把別人荒廢的時間用在了怎麼提升自己上罷了。
別人在喝酒賭錢吹牛逼,他卻在扎馬步練拼刺練槍法練體力,僅此而已。
可是再有毅力的人也有忍不住的時候。
就比如今天上午他實在是跑不動了,於是正所謂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他終於不想再跑了。
於是他就學著猴子上了樹,也不管如果真被日本鬼子給堵到樹上,其實那也是一種絕境,與被堵在地窖中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
如果真的在樹上被打死了,那也只是死的名聲好聽一些,總比那個大罈子中捉那個啥,關上門打那個啥要好聽些,也算是個壯烈犧牲吧!
人累了,情緒就不高,當時商震就想,自己還真是悲哀呢。
悲哀從何而來?
自己在保護百姓,可百姓並不知道,或者在沒有看到自己打鬼子的時候就不領情,自己是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呢?
而在怎麼和老百姓處好關係上,或許只有有小稚那樣那種信仰的人才有辦法吧?
這是商震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然後他就在那樹上睡著了,他太累了。
不管怎麼說,睡了一覺商震的精神頭好了許多。
眼見著自己用腳丫子扒拉開的林間空地並沒有什麼異常,商震卻是又用腳丫子小心翼翼的不斷扒拉開樹隙往下看。
待到他確定至少所見範圍內沒有什麼異常之後,這才小心翼翼解掉了自己身上的綁腿。
商震之所以弄的這麼繁瑣,也是因為他實在是怕了追自己的那伙日軍了。
如果那伙日軍懷疑自己躲到了這裡又暫時發現不了自己,那誰知道那幫王八羔子會藏在什麼地方,人家可是連菜窖都敢藏的。
所以就是把身上的束縛解除了,商震卻也依舊是小心翼翼,先對付吃點東西吧,等天黑一些再下去,安全些。
然後呢,自己就可以奔劉集去了。
其實,就是現在,商震所逃跑的方向也是向劉集去的,只是他他只是暫時才擺脫了日軍罷了。
商震依舊把身子靠坐在那個大樹杈上,兩個腳丫子各蹬著一根粗壯的樹枝,開始吃自己懷裡揣著的煎餅。
原本他身上是背著個包袱的,裡面裝著幾個大餅子,可是在他從山上往下打出溜的時候,那包袱自然也就磨壞了,裡面的大餅子自然也就「零亂成泥碾作塵」了。
現在的煎餅自然是那個小山村的村民們給的,原本的那身士兵衣服也換成了老百姓的了,後背受的傷已經結痂。
可是於此時的商震來講,這些也就罷了,現在他最需要的卻是水!
只是他在行軍過程中卻是根本就不帶水壺的。
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和小鬼子斗啊斗的,帶水壺那就會「嘩啦啦」的響,於他這種戰鬥方式是極不方便的。
人多的時候,那現在他是他們那伙人,不,現在都是警衛連的最高長官了,那還用他自己背軍用水壺嗎?
只是現在沒有了水,他也只是才咬了一口那梆梆硬的煎餅便被噎住了。
一路奔逃他出了多少汗,卻壓根就沒喝過水,而現在所吃的偏偏又是苞米麵做的煎餅,就這煎餅絕對是風乾的,比那苞米麵大餅子還硬呢!
要不自己下去找水喝?商震想。
可是隨即他就否認了自己找水喝的衝動,還是再挺挺吧。
如果那伙日本鬼子依舊沒有放棄追殺自己,那是不是會埋伏在水源的旁邊呢?
有風從遠方吹來,樹林間便依次傳來陣陣的林濤聲,直至騎坐在樹杈上的商震覺自敢不敢也變成了那林濤中的一部份。
林間的風終是讓商震穩定住了情緒,自己既然還能忍,那就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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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嘴裡卻是一點唾沫都沒有了,又如何咽得下那死硬的東西呢?商震費力的咽下了那卡在嗓子眼的煎餅。
此時的他卻是頭一回發現,原來無法下咽竟然是如此之痛苦,此時他卻是正在承受著肚子裡極餓可是口中卻又無法下咽的雙重煎熬。
這可咋整?商震犯愁了,沒有唾沫沒有口水啊!
口水?想到了口水,商震忽然就想到自己原來和李清風閒聊的時候,李清風卻是跟自己提過口水的。
小道士管口水叫啥了的?叫金津玉液!對,是叫金津玉液,道家說那個東西是用來續命的,人體就象一棵樹,口水就是澆灌那棵樹的金津玉液、瓊漿玉液!
那口水又是怎樣產生的呢?不管李清風還是大老笨卻都跟他提過,在他們的練功方法裡其實想產生口水很簡單,絕對不會用曹操的那個望梅止渴。
好吧,還是用他們的招數吧,實在是嗓子冒煙覺得那煎餅都能搪得住日軍子彈的商震便想。
現在他是騎在了樹杈上,想盤腿打座那是不可能的,但有一點商震卻是可以做到的,那招叫「舌抵上顎」。
上顎嘛,就是上牙膛子,這個商震是知道的。
雖然他並沒有過那種舌抵上顎產生出口水的體驗,可畢竟他也曾跟大老笨象模象樣的打坐過,學那個什麼「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雖然那回他也只是才坐了半個小時就被人叫走了。
來吧,商震伸出舌頭舔了下自己那乾裂的嘴唇,咋感覺這麼剌巴(澀、摩擦的感覺)呢,不會自己的舌頭都變成乾的跟那長白糕似的了吧?
商震在內心裡無聲的嘆息了一下,終是收回舌頭抵到了自己的上牙膛子上,他開始觀五蘊皆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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