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風雪之中自有歸家之人。
躲在柴火垛後的王老帽看著風雪之中那個越來越近的人影,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他也如同眼前這個人一般在風雪中行進。
西北風夾著雪將自己的臉潲了個通紅,雪花灌到脖子裡,卻又是冰冰涼的感覺。
可是自己在雪中就那樣一步三滑的走著,只為了一個溫暖的小屋,那裡有一個等著自己的女人。
東北的冬天冰天雪地,到處都是冰冷冷的,當兵的人自然也是爬冰臥雪,可是歸家的那一刻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自己這樣一路向南也不知道啊,自己的那個女人又如何了呢。
在這一刻王老帽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老,自己有點留戀女人,留戀那溫暖的被窩,留戀自己的女人給自己做的熱粥,還有用火烤糊的干辣椒。
哎呀,那個干辣椒呀,真是人間美味啊!
烤乾辣椒的火不能是木頭火也不能是豆荄(gāi),必須是麥荄。
因為麥荄火小,烤出來里的干辣辣既不會黑乎乎的,又有辣椒的香味兒。
然後再放到有著大肥肉片子的土豆白菜湯中,那種熱乎的辣爽的感覺,真是讓人懷念呢。
不知道這狗日的見到相好的,是否也有土豆白菜湯加上那賣該烤的辣椒。
想到這裡王老帽終於緩過神來,而那個人已經走得近了。
「是不是那隻死猴子啊?」虎柱子輕聲嘀咕。
風雪還是遮擋了視線,天色也很陰沉,可是王老帽也只是掃了一眼,他便知道,從風雪中走過來的縮脖端腔的傢伙那就是侯看山!
狗日的,我終於逮到你了,你看我咋削你!
只是王老帽正想著如何整治侯看山呢,這時錢串兒也已經認出來了。
「還真是那狗日的!哎,對了,你們想不想看看他那個相好的?」到了此時錢串兒反而不急了。
除了虎柱子和小簸箕以外,其他人都很了解侯看山,侯看山從來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主兒。
現在他們幾個只要從這個柴火垛後往前面一躥,侯看山保證就會撲通一聲跪下,這個沒有疑問!
可也正因為如此,本就是煮熟的鴨子還怕他飛了嗎?錢串兒可不是王老帽,他忽然好奇起什麼樣的女人會喜歡上侯看山?或者還是侯看山霸王硬開弓,把好人家的閨女給禍禍了?
錢串兒這麼一說,其他人也好奇了。便都又看王老帽。
本來已經怒火天下的王老帽,一聽錢串這麼說本來沒表態,可是這時錢串兒就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說出來了:「排長你就不好奇這狗日的能找個啥樣的女人?」
王老帽又瞥了一眼正捂著棉帽子避著風的越走越近的侯看山,他竟然真的往柴火垛的後面退去了。
就這事還用說嗎?王老帽也好奇了!
王老帽這麼一動那他什麼意見還用問嗎?其他幾個人嘀嘀咕咕的便也都往柴火垛後面躲。
而又過了一會兒,那侯看山就捂著棉帽子避著風從差不多的那頭也就十來步遠的地方與他們「擦肩而過」了。
眼見那侯看山只是悶著頭走路。人家卻是連這個柴火垛瞅都沒瞅一眼,竟然是全無所覺。
其實這個也不奇怪,正常人走路的時候又不是小偷,誰會東張西望還回頭瞅瞅呢。
而且就在這個時候錢串就又嘀咕了起來:「這樣可不行啊,咱們得派人跑他前面去,跟近了他就聽著了,他要是進哪家咱們不知道,咱們不白挨凍了嗎?總不能挨家敲門去吧?」
都是老兵,王老帽也只是一比劃,他們這些老兵便瞬間分兵,他們的戰術動作是如此之熟練,可是用於「捉姦」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呢?
王老帽領著錢串兒、二憨子、小簸箕看著侯看山所走的方向便繞著往其他的胡同去了,而仇波和虎柱子便在後面遠遠的跟著。
這個村子還真就不小,王老帽他們怕被侯看山發現,也只能利用房舍柴火垛等來躲避身形。
就時下的農村房舍那自然建了個亂七八糟。
家裡富足些的自然要建大房子,家裡條件不好的那有間小草房也就不錯了。
王老帽不斷的在那房舍之間穿行著,那自然是要堵到侯看山前面才能看到侯看山進哪家的。
可也就在王老帽他們三個正經過一間小草房時就聽那草房門「吱丫」一聲開了,三個人一轉頭就見有一個年輕女子正走了出來,卻正好和他們走了個對臉。
眼見那個女子也就十八九的樣子,的雖然是粗布衣裳可長得倒也是眉目乾淨。
王老帽他們可是穿著東北軍的衣服呢,那女子在雪天裡突然看到三個當兵的也是一愣神,而王老帽他們三個在這功夫就跑過去了。
轉眼間王老帽他們三個便繞過了房子,可也只是才到那房山頭,王老帽突然就收住了腳步。
「咋了?」小簸箕忙問。
王老帽忙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這個時候他們三個就聽到在那房子前傳來那女子的說話聲了:「呀!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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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聽起來是那麼脆生生的,而脆生生裡面還有著無限的驚喜。
隨之,便有一個男聲傳了過來:「大雪天你不在屋裡呆著出來嘎哈?」
那聲音卻正是侯看山的。
到了此時,小簸箕和二憨子便有點發蒙的感覺,原來,他們剛剛碰到的那個年輕女子竟然就是侯看山的相好的!
「我出來抱柴火,天都快黑了。」那女子便回答。
「哎呀,我去抱吧,你快回家管兒子!」侯看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此時侯看山和那女子說話那就象,不,那就是兩口子說家常話的口氣,可是正躲在房山頭的王老帽他們三個卻是又蒙了!
剛才王老帽之所以停住腳步,那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碰到的這個女子不會就是侯看山的相好的吧?
可是現在倒好,一聽侯看山的話,人家那哪是相好的啊?人家卻是連孩子都有了!
這也太特麼的快了吧?有一年嗎?好象有的。十月懷胎,哦,差不多。
王老帽便想,雖然他是個糙老爺們兒,可是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哎呀,這狗日的居然比我先有了後代!難道因為他年輕?
王老帽正震驚著呢,這時那個女卻又說話了:「剛餵完奶,睡著了,我跟你一起去抱柴火。」
這時他們就聽到侯看山應了一聲,然後在那風雪之中便有「咯吱」「咯吱」的腳步聲起。
王老帽忙轉了身從那房角探出頭去看,就見侯看山和那女子已是往斜前房的一個柴火垛走去了。
風雪已經小了一些,而王老帽他們這頭恰恰就是下風口,那自家的柴火垛離房子又能有多遠,這時侯看山和那女子的說話聲順風便傳了過來。
很顯然那女子眼見侯看山能回來也極是高興,王老帽他們就聽到那女子說:「我給你燉土頭白菜了,還放肥肉了,我還給你烤乾辣椒了,就等你回來了。」
侯看山便問:「你咋知道我今天會回來?」
而那女子就答:「我一看下雪了就知道你肯定跑回來!」
「我還給你捂被窩了呢!」房山頭這頭小簸箕就低聲叨咕了一句。
小簸箕這麼說,錢串兒和二憨子自然就捂嘴樂。
可是這時王老帽沒樂,他卻又愣了,哎呀,那女的竟然也給侯看山燉土豆白菜還烤乾辣椒了!
王老帽在那牆角探頭尋思著,就見侯看山抱了一抱柴火已經往回走了,不過那傢伙抱的那一抱柴火還真不小,所以他根本就沒法看向自己這裡。
而這時王老帽就聽那女子說道:「對了,剛才我還看到三個當兵的了呢!」
壞了!王老帽一聽到那女子這麼說忙就把頭縮回來了,低聲說道:「快跑!」
註:豆荄,麥荄,苞米荄子,都是東北方言中的稱呼,是指去了果實之後剩下的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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