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魁坡。
硝煙依舊,可炮聲早已消失,只有時不時傳來的幾聲槍響。
長長的道路上,密密麻麻的彈坑隨處可見。
「團長,我們要不要過去...「
謝玉林看著正在打掃戰場的黑雲寨戰士,咽了咽口水。
無論是在和一營在023陣地共同打鬼子,同一起跑線沒有跑贏一營的人。
哪怕準備清除最後的鬼子潰軍,還是被後面的李衛國帶著二營超過。
這一戰他們新二團的作用,就是在和一營在023高地上充充人數,開了幾槍壯壯聲勢。
上去打掃繳獲,他們是真的沒臉啊,大石門村外加這一戰,新二團別說立團之戰,都快打成吉祥物了。
「等林團長安排吧。」
孔捷語氣有些生無可戀,看著向自己走來的林天塵,便快步的迎了上去。
「林團長,此戰過後,來大石門村坐坐客。」孔捷很艱難的擠出一絲笑意說道,甚至有點不敢見林天成。
這一戰,還想著能夠吃肉喝湯,可現在的他才徹底明白,和林天塵的一營二營,幾乎是不可能的。
「孔團長,短時間內我可能不回去,我準備藉此機會挺進鬼子占領區。」林天塵想了想,開口說道。
孔捷聞言,面色一頓,瞳孔之中帶著濃郁的不解。
這一戰才剛剛結束就要奔赴鬼子的敵占區?
孔捷是完全沒有預料到林天塵會有這樣的打算。
「林團長,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那畢竟是敵戰區。」孔捷想了想,還是勸說道。
林天塵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語氣很堅定:
「這一戰你我都清楚,剿滅了這鬼子這麼多軍官,鬼子的春季攻勢肯定會提前了,既然如此,我不如把局勢攪合的更亂,只有這樣黑雲寨,還有這一片區域的百姓更加安全,其實在出來之前,我們便是這樣打算的。」
林天塵語氣很平靜,在出來之前他便已經考慮清楚了,這一戰結束,如果回了黑雲寨,等待他們的只能是在家門口一戰。
這樣一來,鬼子的機械化部隊,甚至是轟炸機等等,都是會在他們門前出現,那只能被動接敵,他現在需要戰略縱深,而且不是那種小縱深,而是能實現戰略意圖的大縱深。
與其在黑雲寨等著小鬼子的進攻,不如主動的出擊,將局勢攪動,把戰場放在鬼子的占領區。
這樣,後方還是後方,鬼子的後方卻是他們挑選的戰場。
孔捷整個人呆愣了一會,眼神中更加的複雜。
「謝玉林,讓新二團的所有戰士幫助林團長的人打掃戰場,把彈藥全部收集起來交到林團長那裡去,鬼子身上的口糧,還有新二團戰士身上的口糧全部拿出來。」
「幫助他們的重傷員送去黑雲寨。」
孔捷聲音急促的說道,向謝玉林下達了這一道命令。
「是」謝玉林沒有絲毫的遲疑,重重的敬了一個軍禮,立刻轉身開始吩咐起來。
林天塵聞言,目光落在了孔捷的身上。
「孔團長,還有一件事情麻煩一下。」
孔捷聽到這句話,身子一頓,看了看正在開始打掃戰場的新二團戰士。
整個人挺直了身子,眼神堅定了幾分。
「林團長你說。」
「我們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黑雲寨人手不足,要是有什麼事情,希望孔團長幫襯。」
微風吹拂,一陣硝煙從林天塵的身旁而過。
孔捷看著這道年輕的身影,此刻林天塵的臉上也有不少污漬,布鞋上全部都是泥土。
孔捷語氣有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說道:
「林團長你放心,要是誰要打黑雲寨的主意,就從我還有新二團的戰士們身上過去,我孔捷別的不敢保證,但是只要我們新二團在,黑雲寨就不會有任何戰火!哪怕遇到阻擊不了的敵人,我也會協助黑雲寨所有人撤退。」
孔捷語氣堅定,那憨厚的臉上流露濃烈的複雜。
整整兩千多人的隊伍,一頭扎進敵占區,其中的難度,身為軍人的孔捷何嘗不知道。
這就意味著,後勤,武器,傷員等等全部都要依靠他們自己去完成。
而且冰雪融化,還有可能會遇到鬼子的機械化部隊,若是真的碰上硬仗,是很難脫離戰場的,畢竟移動速度遠遠不如機械化部隊。
可他也知道,如果排除了這些問題,把戰場延伸到小鬼子的占領區,是這一次春季攻勢的最優解。
落魁坡零零碎碎的槍聲也最終是消失,整個戰場,在新二團的幫助下,打掃得很快。
全團兩千多人,集合完畢。
林天塵最後看了一眼落魁坡,看了一眼新二團的戰士,和孔捷抱拳之後,便是帶著全團的人,向著落日的方向而去。
孔捷站在落魁坡的道路上,目光一直都是落在那隊伍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上。
暖陽西下,天色漸晚,天邊已經是開始泛起陣陣鮮紅。
晚霞之中,還有幾顆繁星出現,仿佛給一抹鮮紅增添了一些幾分色彩。
布滿彈坑,泥水的道路上他們的身影越拉越長,烙印在這道路上。
漸漸的,這些身影,從他的視線之中開始消失,消失在這群山之中,消失在這布滿泥濘的道路上。
道路是泥濘的,可所走之人卻是為了希望。
..........
.....
落魁坡,也是通往大石門村的一條道路,而在這條道路上,一隊人馬開始出現在道路上。
「團長,落魁坡的戰鬥早已經結束了,總部也安全撤離,我們可以走近路去大石門村,為什麼要...」
在丁偉身旁的彭真,語氣有些不解的說道。
雖然在新一團的駐地上,他們接到的命令是阻擊鬼子五個小時,然後率團全部撤離到大石門村。
可是他們只打了三個小時,就接到了命令撤離,而明明可以走其他路更快的到達大石門村,丁偉卻是走落魁坡。
「這個孔二愣子現在滑的很,我們這樣浩浩蕩蕩的去他的駐地上,別想看到他的繳獲的一件裝備,現在我們來他估計才打掃完戰場,我們還能搞點油水。」
「我想這一波鬼子恐怕撤退的很慌亂,應該留下了不少的好東西。」
戰鬥這麼快結束,丁偉有些意料之外,不過他敢肯定孔捷跟著林團長又是撿了不少好東西。
既然要去大石門村,他就是想抓一抓孔捷的尾巴,撈點好處。
丁偉也不知道孔捷是從哪裡學來的油嘴滑舌,上次去給新二團解圍,明明一千多頭鬼子被殲滅,可他和李雲龍就分了幾桿槍,剩下的什麼都沒有。
那些東西早就被孔捷藏起來了,而且孔捷那個嘴竟然懟的李雲龍都無話可說。
要不是跟著李雲龍,從林連長那裡要了東西,五五分賬,他感覺都是空手而歸。
丁偉帶著戰士進入落魁坡地域,只是眼前一幕,讓他神情有些發愣。
所見之處,全是鬼子的屍體,從開始的零零散散在一些道路上再到集中在一處。
「殲滅?」丁偉面露疑惑,因為越深入,見到的鬼子屍體越多,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怎麼看都像是打了一場殲滅戰。
丁偉開始仔細的觀察起這一片戰鬥痕跡,腦海里不自覺的開始推演這一場戰鬥。
「落魁坡南面有陣地戰的痕跡...但是死在那裡的鬼子倒是有點多,應該沒有攻下來。」
「為什麼他們不用兵力全部推進這個高地,等待援軍,反而是一半以上的鬼子死在了這裡呢?」
丁偉面露疑惑,目光死死的看向死在落魁坡後方的一大片鬼子,神情有些疑惑。
可是無論怎麼想,從戰場上的戰鬥痕跡看來,這些鬼子仿佛在整個落魁坡戰場上亂竄一樣,有戰術布局,可給他的感覺並不多,有點像被人牽著鼻子走,然後將鬼子帶入包圍圈。
越看,丁偉有些琢磨不透,兩千人,在縱橫這麼大的落魁坡,竟然就這麼被包圍全殲了,不僅用時很短,算算林天塵與孔捷的隊伍,估計也就三千人不到。
丁偉打量的四周,突然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老丁,前面還有不少戰場沒有打掃。」孔捷看著熟悉的身影,神情帶著濃郁的複雜,臉上並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
雖然落魁坡這一戰孔捷見識到了一營的恐怖,也被二營生生的超過,如今只能在打掃戰場上慰藉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可林天塵匆匆打掃戰場離開,才是讓孔捷沒有任何心情的原因。
什麼歪把子,三八大蓋,孔捷甚至沒有掀起多少波瀾。
林天塵進入敵占區,這可不是秋風亭那般打完就撤,而是明顯準備在敵戰區裡面攪一個天翻地覆,其中的兇險,他又豈能不知。
丁偉在看到孔捷的身影后,餘光不禁四下掃視了起來,這才發現整個戰場打掃的人群中,並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林團長的戰士。
「這麼快就回黑雲寨了?」丁偉看著孔捷有些複雜的表情,神情有些不解的問道。
「沒有回黑雲寨,往敵占區去了。」孔捷看向了天際,鮮紅的晚霞讓他內心也感覺一陣炙熱。
丁偉整個人一頓,瞳孔微微一縮,本能的覺得孔捷這是玩笑話,只是看著孔捷那複雜的表情,目光不自覺看向了那泥濘的道路,上面充斥著腳印。
沒有言語,只是神情有些發愣的看著落日晚霞,很美,很圓。
金黃色的陽光灑在腳印之上,裡面的積水反射出連綿的山巒,以及照亮大地的落日。
晚霞很美,可有人卻迎著晚霞,走向了黑夜。
............
......
鬼子的占領區,在一處山地之中。
成片身影靠在光禿禿只有一些嫩芽的樹下,或者有些戰士直接是坐在了雪地上,而有些則是整理著從落魁坡繳獲的武器彈藥
也有些則是靠在樹下,閉著眼開始休息了起來。
「三十六人,還有五十六人重傷,六人身上有子彈,全部讓孫連長和孔團長的人帶回黑雲寨了。」王建堂從懷裡拿出了一本筆記本,送到了林天塵的手中。
林天塵聽到這些話後,坐在枯木上沒有回應,點了點頭將筆記本放進了懷裡。
天邊泛起的紅霞,開始落幕,一陣陣冷風襲來,讓林天塵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粘的雪。
清澈的眸子看了一眼天際,平靜的向王建堂說道。
「讓戰士們吃完口糧,休息一下繼續前進。」
「是。」王建堂敬了一個軍禮,便是開始下達起命令。
而在隊伍之中,在一棵樹下,王富正在摳著粘在鞋子上的泥土。
「隊長,這個方向好像是我們來黑雲寨的路,前面可是鬼子的占領區,我們打完這一戰,為什麼不回去。」
阿七拍了拍脫下的鞋子,重新穿上,語氣之中帶著很多的疑惑。
在跟一營衝鋒的時候,從山坡上衝下來,向鬼子發起衝鋒,可是他打了那麼久的游擊戰,第一擁有過的。
而在023高地上,阿七用著那把歪把子,可是掃倒了最少七個鬼子。
雖然這一戰打的是他最爽的一次,可是他還是不理解,為什麼不回黑雲寨,反而是走著相反的方向,這麼多人在鬼子的占領區,被發現那就是直接被包圍的。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在隊伍之中別叫我隊長,要稱職務,我現在是一營三連連長。」
「.....「
王富穿好已經被他扣的差不多的泥土,雙手捧起一堆雪,洗了洗手說道。
「跟著團長我們想那麼多幹嘛,能打鬼子就行,你不是這一戰打了七八頭鬼子了嗎?可是比你之前在大隊中的總數還多了五頭,小妹在下面知道肯定會開心的。」
「再說了,團長不是也說了,沒國哪有家,這不是敵戰區,這就是我們的地方.....」
「我們作為軍人,死也應該死在戰場之中....難不成還要在黑雲寨打?好不容易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能毀了....」
王富說著,語氣充滿著殺意。
因為剛剛的那一戰,可是他之前從沒有體驗到的感受。
無論是衝鋒,還是包圍鬼子,到最後的殲滅,甚至是補槍,都讓他認識到什麼叫做果決與執行力。
要不是以前常在山裡帶著隊伍跑,他們這些人還真的差點跟不上一營的節奏。
聽到小妹兩個字的阿七,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眼神之中立刻是帶著濃郁的恨意,他沒有再說話,而是用一個小刀片,從懷裡拿出橢圓形木頭,像是吊墜,便在上面刻了九道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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