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黑夜,來得早,殘破的戰壕里,士兵們倒在壕內睡覺,槍不離身。值崗的觀察哨作為部隊的最後一道屏障,盡職盡責的觀察著陣前的動靜,兩挺輕機槍置於左右兩翼,一旦出事,可以迅速形成交叉火力,和步槍哨為其他人爭取時間。
張煒合著眼,思考著明天,冬日的寒風讓他無法入睡,空氣中如冰珠般的塵粒打在眼縫裡,閉眼吧。
挪了挪身子,張煒忽然感到一絲火光,不是幻覺,他睜開眼,看見在角落裡有一堆篝火,周圍幾名士兵在圍著篝火取暖。張煒一躍而起:「王八蛋,把火滅了,你們他媽瘋了吧。」
幾人在遠處呆呆的看著張煒,火光下的軍服,冬季灰色衣服的本色依舊明顯,看來是輸送連過來的新兵。
加強連的士兵們陸續醒了過來,還未等所有人都驚醒,幾顆炮彈趁著黑夜飛來,炸在了篝火堆上,一時間火光四射,篝火堆和破木頭飛上了天,連同那幾名士兵。
巨大的爆炸聲讓所有人睡意全無,「看見了吧,這他媽就是暴露目標的下場。」張煒衝著所有人高喊。何坤幾人趕忙上去,把炸開的余火用土撲滅,陣地再次恢復了寂靜,多數人選擇了拿槍警戒。張煒也活動活動了身子,看著山下的動靜,主陣地也因剛才的炮擊發生了慌亂,幾十個人在第一道壕里四處搜索敵情。
警戒,總比懈怠好。
張煒不打算睡了,看著下方,看著遠處,更遠,那是鋒銳的獠牙,嗜血的惡魔。忽然,遠處也出現了火光,張煒揉了揉肉眼,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連長,著火了。」伴隨著士兵們的提醒,張煒才知道這是真的,火勢越來也大,借著冬天的大風,從紫金山的山腳開始向上席捲。主陣地有的士兵出於慌亂竟然開槍壯膽。
日本人放火燒山了,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張煒看著越來越近、越來也大的火勢,心中知道,要想保住弟兄們的命,必須往後撤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所有人,不要慌亂,以班為單位,依次離開戰壕,向後山撤退」
「各班的老兵和排長們都看著點。」說完,張煒也拎著槍離開了戰壕,向山下望去,主陣地上的人也開始向後退卻。張煒走在了最後頭壓陣,所幸沒有出現潰亂的情況,主陣地的隊伍撤退時卻出了問題,叫罵聲,打罵聲混在一起,幾個連的士兵因為黑夜跑亂了建制,還好後山的路不長,亂著亂著也就走到頭了。
張煒把部隊帶到了後山的山腳下,一些跑亂的士兵也回到了原建制單位,在班排長的組織下分散開,坐在地上休息警戒。
張煒則帶著搜索班和通信班,繞道了主陣地後方的緩坡上,接應主陣地的部隊。如果主陣地的部隊因此而潰散,張煒也就別想守住那片小高地了。從山頂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聲音也更嘈雜。
一些士兵互相推搡著走到了緩坡,後邊的人也跟著亂跑,不過倒也沒跑散,饒國文和盧禹鼎在兩邊揮著槍,組織著秩序。張煒也帶著搜索班和通信班幫忙疏通引導,終於把主陣地的士兵組織了起來。饒國文和盧禹鼎滿頭大汗,走過來向張煒道了聲謝。
「新兵補的太多了,要我說,這群輸送連的兵就是欠練,會打個槍就以為了不起了,剛才著火,一個個嚇得亂跑,差點把我特務連那些老兵衝散。」饒國文擦了把汗,憤懣的說道。
新兵打幾仗不死,不就好了嗎,張煒在旁邊勸道。
饒國文抱怨了幾句,還是向現實屈服,去找盧禹鼎編排、組織士兵去了,隔著大老遠還能聽見他叫罵的聲音,老兵新兵一起罵,在他眼裡,這些輸送連士兵造成的秩序混亂,隊伍里的老兵也要負責任。
花了十分鐘,兩人終於將隊伍整理好,特務連的兩個排和三營殘部縮編成的一個連和加強連一樣,在後山的緩坡上大間距的排成了三行三列,匍匐在緩坡上。
沖天的火光照亮了黑夜,隔著山坡,張煒依舊能看到向上升騰的火光和煙霧,陣地已經成了一片火海,噼里啪啦的爆燃聲預示著修築的工事多半是要被燒毀,應對進攻的本錢,越來越少,日軍的炮兵趁著大火的亮光,十分恰當的對著國軍的陣地來了兩輪急速射,炮彈把燃燒的各種材料物炸到天上,又掉了下來,張煒只能慶幸自己躲得遠,萬一只躲在山背而不是山腳,日軍炮兵再來一次急速射的話,這些人恐怕全得折了。
饒國文和盧禹鼎看了看張煒,也是一陣心驚。饒國文嘆了口氣:「明天,準備殉國吧,燒一宿下去,修的那些掩體全完了,唉」張煒坐在地上,他們沒有辦法反制,只能任由沖天的大火肆虐在陣地上。
「什麼人,」後方傳來了警戒哨的聲音,一群人飛快的向山腳跑了過來,總數有五六十人。
「放下槍,是團部的,是團長。」打頭的正是團長李西開,身後跟著團附和特務連未調來的一個排。
「情況怎麼樣,傷亡怎麼樣」
張煒答道:「我的人剛才有幾個睡覺的時候點篝火,被炮彈炸死了。」
饒國文和盧禹鼎也跟著答道:特務連連兩個排跑散了一個,三營的人有幾個受傷,剩下的沒事。
「好」李西開點了點頭,看著饒國文道:這是你特務連的三排,給你帶來了,還有一些彈藥,你們分了吧。
「團長,特務連走光了,那團部怎麼辦。」盧禹鼎關切的問道。李西開笑了笑:團部還有多少人啊,戰防炮連和步兵炮連都打沒了,衛生所還有個掩護排,團部也有戰鬥兵,足夠了。再說了,現在別的部隊已經有旅長殉國了,我就算死了又能怎樣。
三人也不再說話,分掉了送來的彈藥。李西開臨走時又語重心長的說道:「明天怕是最難的一天,也是最難守住的一天,我們真的擋不住了,一二營幾乎都打光了,一營的一百多人還在守著,一定多長個心眼,小心謹慎。」說完便帶著團附等人返回了團部。
李西開的一番話又讓張煒想起了二營的日子,想起了陣亡的營長孫仲獻,還有不知道生死的連長吳忠。
「唉」饒國文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張煒的肩膀,帶著特務連的三排歸置到了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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