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銳的眉頭也在霎那間蹙緊了。
停頓了下,冷鐵鋒又接著說道:「如果僅僅只是硫磺彈,其實還沒什麼,因為小鬼子扔硫磺彈轟炸時,五營的弟兄們好歹還可以躲一下,但是就怕山下奉文這個老鬼子也急眼,也跟石原莞爾那老鬼子一樣,祭出玉石俱焚的戰法。」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幽幽響起:「真要是這樣,五營就麻煩大了!」
徐銳和冷鐵鋒回頭看,卻是王滬生已經醒轉了,兩眼正盯著北邊的煙柱。
冷鐵鋒輕輕嘆息一聲,又說道:「最大的困難是,五營至少要在延吉縣城堅守三天,因為團主力的行軍速度太慢,至少需要三天才有可能走完兩百里路進入琿春縣,就這還沒有考慮鬼子派譴騎兵繞過延吉縣城前來襲擾的不利因素呢。」
徐銳點點頭,沉聲道:「如果山下奉文學石原莞爾祭出玉石俱焚的戰法,五營在延吉縣城絕對堅持不了三天,最多就兩天!甚至兩天都不到!」
徐銳的這一論斷,是有根據的,因為有何光明的第一營守鐵嶺作為參照。
當初何光明的第一營無論兵力、裝備、士氣還是官兵的素養,都全面優於此時石長慶的第五營,更何況第一營當時養精蓄銳已久,氣勢正盛,而此時的第五營卻剛剛經歷了超過五百里的密林行軍,全營官兵已經筋疲力盡、困頓不堪。
但就是這樣的第一營,卻在鬼子的玉石俱焚的戰法下,兩天就丟了鐵嶺!
當然,鬼子在鐵嶺保衛戰中劫持了百姓充當人質,這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但既便沒有這因素,何光明的第一營在鐵嶺也絕堅持不了三天!
所以,石長慶的第五營在延吉縣城最多堅持兩天。
就這,都還是樂觀的估計,大概率是兩天都不到。
王滬生滿臉擔憂的道:「這可怎麼辦才好?要不然,再調一個營去延吉縣城?」
「沒用。」冷鐵鋒搖搖頭,語氣低沉的道,「咱們團主力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光是行軍都已經夠嗆,在這種情況下,別說調一個營,就算是團主力全部都調到延吉縣城,只怕也是改變不了任何結果,照樣只能守住縣城兩天。」
王滬生皺眉道:「這可怎麼辦才好?」
徐銳道:「不急,容我想想。」
……
柳河縣城,鬼子遠東軍司令部。
小林淺三郎拿著一紙戰報走進作戰室,對山下奉文說道:「司令官閣下,第五十七師團已經把細鱗河谷之戰的詳細戰報發過來了。」
說完之後,小林淺三郎便把戰報遞過來。
趁著山下奉文閱讀戰報的間隙,小林淺三郎又接著說道:「司令官閣下,有個情況倒是出乎我們預料,通過細鱗河谷遭遇戰中倖存下來的官兵描述,新一團的主力部隊雖然被狼牙大隊救出去了,但是情況並不樂觀。」
停頓了下,小林淺三郎又說道:「在化整為零、通過深山老林的過程中,惡劣的叢林環境及自然條件,給新一團的部隊造成了嚴重的減員,不僅隨軍的傷員出現大面積的發燒感染症狀,甚至原本健康的官兵也出現了大面積的減員。」
「索得嘎。」山下奉文目露精光,沉聲道,「這個情況倒是真沒有預料到。」
小林淺三郎點點頭,又接著說道:「是啊,我們想到了嚴酷的叢林環境會給新一團的行軍造成嚴重的遲滯困擾,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會造成新一團的大面積的減員!這下新一團的行軍速度勢必更加緩慢,說不定這會都還沒有走出細鱗河谷!」
山下奉文立刻回頭問值賀忠治道:「值賀君,航空偵察兵可有什麼發現?」
「暫時還沒有發現。」值賀忠治臉上掠過一抹尷尬之色,緊接著又說道,「不過,卑職已經加派了好幾架偵察機,對細鱗河谷以南區域實施全面搜查,如果新一團的主力部隊已經走出了細鱗河谷,一定會被偵察機發現。」
山下奉文沉聲說道:「注意加強夜間的偵察。」
「哈依!」值賀忠治一頓首道,「卑職會安排。」
山下奉文又回頭對小林淺三郎說道:「小林君,我們繼續剛才的討論,如果新一團主力真的因為大面積減員而減緩了行軍速度,那麼或許,我們的追殲軍團仍有機會在圖們縣境內截住新一團!」
「哈依!」小林淺三郎哈依一聲又道,「這一來,就算步兵第一八零聯隊奪不回五家山要塞似乎也沒什麼關係了。」
「八嘎!」山下奉文道,「五家山要塞必須奪回!」
「哈依!」小林淺三郎一頓首,又道,「卑職剛才失言了,五家山要塞必須奪回!」
這時候,山下奉文忽然反應過來,緊接著問道:「小林君,聽你剛才的口吻,是不是步兵第一八零聯隊那邊出現什麼狀況了?」
「哈依。」小林淺三郎一頓首說道,「清津市今天降了暴雨,山洪沖毀了清津縣通往羅津縣城的公路,步兵第一八零聯隊的行軍受到了極大阻礙,不過,工兵部隊正在爭分奪秒搶修橋樑及公路,最遲明天傍晚步兵第一八零聯隊一定能趕到羅津!」
「八嘎!」山下奉文鐵青著臉說道,「這可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幸好新一團這邊也出現了意外狀況,就算步兵第一八零聯隊無法在明天傍晚之前奪回五家山要塞,新一團主力也絕對不可能在此之前進入琿春縣境內,要不然,這次皇軍就真要功虧一簣了!」
「哈依!」小林淺三郎重重頓首,又說道,「這就叫天助皇軍,皇軍必勝!」
「喲西。」山下奉文欣然道,「不過延吉縣城還是要儘快拿下,命令第三十八師團,繼續玉石俱焚的戰法,延吉縣城就只有新一團的一支小部隊,充其量也就一個營,我倒要看看徐銳的這個營能夠撐到什麼時候?哼!」
……
石長慶的五營能撐到什麼時候不知道,但是第十五連快要撐不住了。
「殺!」劉一鳴一個突刺,將面前的鬼子挑翻在地,再環顧四周時,發現突入己方陣地的鬼子步兵已經大多被摞倒了,只剩下六七個鬼子兵背靠背龜縮成一團,仍負隅頑抗,劉一鳴喘息了一口氣,正要命令圍著那幾個鬼子的弟兄速戰速決,頭頂空中忽然傳來咻咻咻的炮彈尖嘯聲,而且嘯聲又急又短,顯然炮彈落點就在附近不遠。
「艹,又來!」劉一鳴狼嚎一聲,當即一個縱身撲進街邊的民房廢墟。
幾乎是在劉一鳴的身體剛剛摔進民房廢墟的一瞬間,幾十發炮彈便呼嘯攢落下來,旋即轟然爆炸,將正在廝殺中的六七個鬼子還有十幾個五營官兵籠罩在了其中,這樣的爆炸密度以及烈度,那些個官兵就算是鐵鑄的,只怕也要融化了。
等到爆炸的硝煙散盡,劉一鳴從民房廢墟中爬出來,發現剛剛還擠滿了三排官兵和鬼子的街角已經一個人影沒有,仍在冒著裊裊青煙的瓦礫堆中倒是多了不少的斷肢及殘軀,彰顯著這戰場的冷酷以及殘忍。
「一排長?!」劉一鳴便立刻大聲哀嚎起來,「老豬?!」
一聲低低的回應從前方的瓦礫堆中響起,劉一鳴立刻一個箭步搶上前,然後手腳並用扒開那斷垣殘壁,刨沒多久,便在瓦礫中刨出了一顆腦袋,儘管臉上都是灰,但是劉一鳴仍舊一眼就認出來,正是十五連三排排長朱高遠。
剛一露頭,朱高遠便貪婪的深吸了口氣,但是因為吸入灰塵,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咳了一個撕心裂肺,劉一鳴便趕緊輕拍他的肩背,給他順氣,好半晌,朱高遠終於緩過來,接著往四下里一看,便立刻嚎啕大哭起來。
「該死的,人呢?人都到哪去了?」朱高遠一邊哭,一邊又聲嘶力竭的開始點名,「老駱駝?小不點?大猛?二流子?小九?四喜……」
自然沒有人回應,只有周圍的民房仍還在劈啪燃燒。
劉一鳴的眼神也黯淡下來,仗打到現在,三排就只剩下朱高遠一人了,一排還有二排的情況也是好不到哪去,現在全連所有活著的人全加起來,也就不到五十人,或許鬼子下一次進攻,又一輪炮擊後,他們整個十五連就該全員殉國了。
不過既便是這樣,劉一鳴心下也是沒有一絲的退縮。
還是那話,自打穿上這身軍裝的那天起,他們就已經當自己是個死人,就再沒想過活著返鄉!小鬼子,來吧,儘管放馬過來!只要我們新一團十五連還有一人在,你們就休想從延吉縣城的北城區過去!你們別想過去!
倏忽之間,前方街角又出現了一隊鬼子。
劉一鳴森然一笑,將全連剩下的弟兄以及所有的輕重傷員都召集一起,先給了每個重傷員一顆手榴彈,然後命令所有還能衝鋒的官兵上好刺刀,遵照徐銳的訓令,新一團的兵就算是死,也定要死在衝鋒的路上!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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