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學冬雙手握緊成拳墊於胸下,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既便是胸下墊著拳頭,陳學冬都能夠感覺到地面上傳導過來的劇烈震顫,這種烈度的震顫,至少也得是120mm口徑以上的大炮發射的炮彈,足可以將人活活震死!
陳學冬的一個同村發小就是這樣子被活活震死的,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是晉綏軍68師的一個排長,也曾經在抗日戰場上跟小鬼子殊死拼殺。
可現在,陳學冬卻是所謂的皇協軍的一個小連長,成了一個漢奸,並且帶著一個連的偽軍被鬼子趕到大同的南門城垣上,鬼子的意圖很清楚,就是拿他這一個連的偽軍當炮灰,以儘可能消耗察哈爾獨立團的炮火。
察哈爾獨立團的炮擊仍舊還在繼續。
「轟隆隆……」一陣巨大的聲響自右前方傳過來。
不用抬頭,陳學冬都能猜到,肯定是南門城垣已經被炸塌了一段,大同南門城垣原本就已經年久失修,兩年前鬼子進攻大同時,已經遭受過了一波狂轟濫炸,這次又遭到察哈爾獨立團更加猛烈的炮擊,終於承受不住了。
轉瞬之間,一段超過二十米的城垣便已經垮塌掉,巨大的煙塵漫天揚起,很快就將整個南門城垣遮掩在其中,陳學冬抬眼看去,只見視野之內儘是滾滾的灰白煙塵,整個世界除了灰色以及白色,再也沒有別的顏色存在。
然而察哈爾獨立團的炮擊仍在繼續。
所以,陳學冬絕對不敢起身,既便他所在的這段城垣距離垮塌的缺口只有不到十米,且已經搖搖欲墜,他也一動不敢動,因為趴著不動,這段城垣未必就一定會塌,但是如果這時候跳起來,絕對會被四下濺射的炮彈破片以及斷磚、碎石給打成篩子,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兵,陳學冬深切的明白這一點。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炮擊終於結束。
又過了至少五分鐘,瀰漫在南門城垣上的硝煙還有煙塵終於散開。
從垛堞後面探起頭,定睛往外看時,陳學冬的眼睛一下就瞪圓了,只見,夜空之下,火光中,十幾輛黑漆漆的龐然大物正噴吐著滾滾黑煙,在向著城垣逼近,僅只是看了一眼,陳學冬便認出來那是坦克,竟然還有坦克!
陳學冬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中國人的軍隊居然會有這樣的陣仗!
陳學冬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中國人居然會拿大炮來轟炸小鬼子,而且還會開著坦克來打小鬼子,一霎那之間,陳學冬的思維產生了錯亂,這個也太假了吧?土八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闊了?這裝備水平,簡直比鬼子還要更像鬼子!
不僅是陳學冬,南門城垣的所有偽軍全都懵了。
懵的不只偽軍,還有剛剛從城內頂上來的鬼子。
看到城外中隊居然有坦克引導,領頭的鬼子中隊長立刻傻了,然後便立刻命令陳學冬帶著偽軍連出城,到城垣外面去構築第一道防線,陳學冬和偽軍連的官兵一聽就炸了,開什麼玩笑,這個時候出城那不是送死麼?
鬼子中隊長卻根本不關心偽軍死活,執意要偽軍出城。
講真,在鬼子眼裡,所謂的皇協軍基本與狗沒啥區別。
陳學冬立刻就火了,左右都是個死,與其死在自己人的槍口之下,那還不如跟狗曰的小鬼子拼了,當下陳學冬便掏出鏡面匣子,把帶隊的鬼子中隊長給斃了,手下的偽軍見狀,便也紛紛舉起手中步槍,跟鬼子展開混戰。
……
城外。
姚磊挎著沙,彎著腰跟在坦克後面往前走。
姚磊終於如願以償當上了突擊隊長,這回何光明終於老老實實留在了指揮部,再沒有跑到前線來跟他搶活干。
負責引導的t-34b型坦克一邊前進,一邊發炮。
夜空下,便時不時的綻放出一團團耀眼的紅光。
不片刻,南門城垣便已經被炸出了好幾個缺口。
眼看距離南門城垣已經只剩百餘米,姚磊一揚手中的沙衝鋒鎗,正要下令突擊,前方城樓上卻突然之間槍聲大作。
這什麼情況?城內有友軍?姚磊便立刻愣住了,沒聽說大同城內有我黨的游擊隊啊?倒是聽說有地下黨的幾個交通站,但光靠幾個交通站,顯然不可能在城頭鬧出這麼大陣仗,這至少也得是一個連以上的混戰。
但姚磊終究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兵,僅只片刻,便迅速做出了決斷,當即率領一連官兵越過引導的坦克,踩著垮塌下來的廢墟衝上了城樓,等到上了城頭之後,姚磊才發現,居然是偽軍陣前反水,跟押陣的小鬼子發生了激烈火併。
在一營一連跟偽軍的夾擊之下,一個中隊的鬼子很快就被消滅乾淨,陳學冬也被帶到了姚磊的面前。
姚磊問:「叫什麼名字?」
陳學冬回答道:「陳學冬。」
姚磊嗯了一聲,又問道:「部隊番號,職務?」
陳學冬蔫頭耷腦的答道:「皇協軍,呃不,是偽軍……」
「閉嘴。」姚磊不耐煩道,「我是問你小子當漢奸之前的部隊和職務。」久看中文網首發
陳學冬的腦袋便越發的耷拉下來,小聲說:「晉綏軍六十八師,排長。」
「我去,果然是晉綏軍,難怪打起仗來還挺像那麼回事。」姚磊悶哼一聲,又道,「不過反正了就好,臨行之前我們政委就交待過,只要你們偽軍能夠反正,幡然醒悟,並且在戰鬥中立下戰功,過去的事情那就一概不追究。」
「是是。」陳學冬連連點頭,又道,「長官放心,我們一定好好表現,爭取重新做人。」
姚磊嗯了一聲,又問道:「大同城內的地形想必你一定很熟吧?還有鬼子的防禦部署,你知不知道?」
「熟熟。」陳學冬連聲道,「鄙人自小在大同長大,對這裡的每條街、每條小巷都了如指掌,鬼子的防禦部署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小鬼子的師團部在哪個地方,如果長官信得過鄙人,鄙人這就願意帶著你們過去搗毀了鬼子的師團部。」
姚磊聞言頓時目光一厲,像刀子般刺進陳學冬眸子。
陳學冬坦然的與姚磊對視,神色間沒有一絲的畏懼。
足足過了數秒,姚磊問道:「鬼子師團部離這遠不遠?」
「隔了三條街,街上有鬼子重兵把守。」陳學冬點點頭,又接著說道,「不過,鄙人還知道一條小巷,可以直接穿過去。」
姚磊便立刻扭頭喝道:「傻大個!」
一個身材魁梧的戰士挎著沙走過來:「連長,你叫我?」
趙大傻是一連一排的排長,姚磊和老弟兄習慣了叫他傻大個。
姚磊嗯了一聲,說道:「你帶上一個班跟他走,去端了鬼子的師團部。」
「保證完成任務!」趙大傻答應一聲,又扭頭對陳學冬擺了一下腦袋,「走吧!」
陳學冬便立刻一貓腰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趙大傻也帶著一個班的弟兄,跟著鑽進了那條小巷子,當然,說是一個班,其實有一個排,足足有五十多人,而且都是從大梅山過來的精銳老兵,裝備也都是一色的沙衝鋒鎗。
有了陳學冬這地頭蛇帶路,這支精兵很快就摸到安達二十三的師團部外。
這個時候,安達二十三已經將師團部的參謀、通信兵、勤務人員都武裝了起來,並且分派到了外圍的防線上,整個師團部除了幾個參謀,就只剩下幾十個女通信員,安達二十三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把這幾十個女兵也調到前線去。
可憐的老鬼子,完全沒有想到一支精兵已經無聲無息的摸進他的師團部。
接下來的戰鬥,沒有什麼可以多說的,面對裝備了沙衝鋒鎗的五十多精銳,安達二十三和師團部里僅剩下的幾個參謀、以及幾十個鬼子女兵,可以說是毫無反抗之力,不到片刻功夫,整個師團部所有人就全部被擊斃,沒留一個活口。
安達二十三這老鬼子也被沙衝鋒鎗掃射成了篩子。
師團部遭到摧毀,外圍的鬼子便立刻陷入到混亂之中。
陳學冬更是自告奮勇,幫助察哈爾獨立團聯絡另外幾個偽軍連長、營長,發現大勢已去的偽軍,便紛紛反正,幫著察哈爾獨立團打鬼子,甚至就連大同城內的百姓,也自發站出來打鬼子,城內的小鬼子直接就陷入到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可憐的小鬼子,還妄想在大同跟察哈爾獨立團打巷戰,卻不知道,大同是中國的城市,沒有老百姓的掩護和支持,根本就連在城內立足都很費勁,還打個毛線巷戰?淞滬獨立團當初之所以能在上海跟小鬼子打巷戰,主要還是因為有上海的百姓支持。
僅僅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大同城內的槍聲就漸漸的稀疏了下來,城內鬼子的有組織的抵抗已經全部摧毀,只剩下零星鬼子躲進民房裡負隅頑抗,但是僅憑這零星的鬼子殘兵,已經不足以改變大同光復的大局。
大同,光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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