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點,何書崖再次起來巡查營房。
何書崖並不是針對誰,而是已經養成了習慣,睡覺之前必定要查一次營,這個習慣是徐銳教給他們的,幾乎每一個從青訓隊走出來的人,都「染」上了這樣的習慣,只不過何書崖貫徹得最徹底,既便是在根據地時也是雷打不動。
現在到了綏軍的地盤,何書崖更不可能鬆懈。
何書崖故意沒打手電,借著夜幕的掩護悄然走向前方的哨兵。
那個哨兵十分的警覺,隔著至少有五六十米遠便聽到了何書崖的腳步聲,當即便端起手中的三八大蓋,厲聲喝問:「什麼人?口令!」
「一二三!」何書崖輕咳了一聲,又道,「回令。」
哨兵這才垂下了手中三八大蓋的槍口,回答道:「七八九。」
片刻之後,何書崖走到哨兵面前,那哨兵便趕緊抬槍敬禮。
何書崖擺擺手,又問道:「小麻雀,這裡沒有什麼情況吧?」
那個哨兵剛想要說沒有,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耳畔忽然聽到一陣隱約的馬蹄聲,當下便又端起三八大蓋,拿槍口瞄準了前方漆黑的夜空,幾乎同時,何書崖也聽到馬蹄聲,當即便從腰間掏出手槍,又把手機的機頭張開來。
片刻之後,馬蹄聲便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雪原之上,甚至於已經可以看清楚幾個黑影了。
小麻雀再一次舉起手中的三八大蓋,厲聲喝道:「什麼人,口令?」
騎馬過來的並不是別人,正是徐銳、王滬生他們兩個,他們自然是不知道大梅山獨立團的口令,因為何書崖根本就沒想到徐銳會來歸綏迎接他們,所以也就沒想到將口令通報給徐銳知道,所以一下子根本就回答不上來。
不過徐銳還是大聲喝道:「我是徐銳,找你們何團長。」
看到徐銳他們答不上來,小麻雀本能的就想扣下扳機。
何書崖卻已經聽出來這是徐銳的聲音,當下趕緊制止。
得虧何書崖正好在這裡,要不然這誤會可就鬧大發了。
何書崖制止了小麻雀,然後迎上前來,喜不自禁的道:「團長,你怎麼來了?」
說話之間,徐銳和王滬生便已經縱馬來到何書崖面前,旋即兩人又翻身下馬。
王滬生首先迎上前來,先照著何書崖的胸口捶了一拳,又笑著說道:「小何啊,可是比以前黑多了,不過也壯實多了。」說完之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何書崖幾眼,接著說,「也比以前威風多了,看上去也像個真正的團長了。」
何書崖便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輪到徐銳,他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回來了就好。」
跟王滬生寒暄時,何書崖沒什麼反應,但是聽了徐銳這輕巧的一句,何書崖卻立刻感到喉頭有些發堵,眼圈也是霎那之間就紅了,在人前的時候,何書崖已經可以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色,天大的委屈他都能夠憋在肚子裡,滔天的怒火也能不形諸於色,但是他終究只是個十九歲的青年,當他遇到了可以信賴的人,依然還是會流露出各種情緒,其中就包括離家受了委屈的孩子、再見到家中長輩時的情緒。
徐銳的一句回來了就好,一下就勾起了何書崖的情緒。
但是何書崖還是忍住了,然後再啪的立正,向著徐銳敬了一記軍禮,然後扯開嗓子聲嘶力竭的大吼道:「報告團長,大梅山獨立團代理副團長兼二營長何書崖,率全團官兵共計兩千九百零七人,前來報到,請您……訓示!」
徐銳便回了一記軍禮,肅然說道:「稍息。」
片刻之後,等徐銳回到大梅山獨立團臨時指揮部時,其餘各營的營長,像黃守信、石長慶、岳振生、丁文豹、秦剛等人也聞訊趕到了,底下的連長、排長像李海、黑皮、孫長河等等就更多了,這裡也包括了淞滬獨立團的軍官。
當初淞滬獨立團從上海突圍後,轉移到了大梅山根據地,遂即就被合編為一個團,淞滬獨立團的番號被取消,所以石長慶、岳振生等原淞滬獨立團的軍官便變成了大梅山獨立團的軍官,這次也一起跟著來到了綏遠。
這下徐銳的那些老部下,除了已經犧牲的萬重山外,基本上都到齊了。
不過徐銳一個個看過去,卻發現少了幾張熟悉面孔,便不由納悶的道:「咦,老何、小妖還有鋼子他們幾個哪去了?」
「團長,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何書崖便立刻說道,「他們幾個被傅作義請去他的指揮部吃酒席了,而且我懷疑傅作義沒安什麼好心,他一定會在酒席上提出讓老何他們幾個率領西北軍的老部隊回歸西北軍的序列。」
徐銳聞言只是哈哈一笑,說道:「書呆子,要對你的戰友有信心才是,老何他們幾個是不會輕易受別人蠱惑的,就算傅作義也是不行。」
何書崖道:「傅作義若蠱惑不成,有可能會強行扣人。」
「這個就更不用擔心了。」不等徐銳說話,王滬生便笑著說道,「小何,你初來乍到,對綏遠的情況還不是十分了解,你放心,就是借傅作義天膽,他也不敢扣人。」停頓了下,又笑著問徐銳道,「老徐,是吧?」
何書崖還真不太了解綏遠的情況。
他只知道,傅作義去年秋天在察哈爾獨立團配合下光復了大半個綏遠省,年底之時,又打了烏蘭察布,雖然沒光復烏蘭察布,卻搶到了一千多萬斤的糧食,這個事,何書崖他們遠在蘇北根據地,都是聽說了的。
何書崖卻是不知道,綏遠軍和國民政府在宣傳的時候,刻意的隱瞞了察哈爾獨立團參戰的情況,也淡化了徐銳的指揮,所以給予外界的感覺就是,烏蘭察布的勝利,就是傅作義親自指揮、第三十五軍一家打的。
出於團結的考慮,徐銳也沒拆穿。
傅作義喜歡吹牛,那就讓他吹去,只要不對察合爾獨立團的利益構成實質性的損害,徐銳並不介意給傅作義更多榮譽、名聲,名聲和榮譽這東西又不能飯吃,是吧?樹大招風,要是風聲太響,反而會招來禍事,是吧。
正因此,何書崖才會認為傅作義在綏遠的勢力非常大。
何書崖根本就想像不到,現在傅作義的實力已經遭到徐銳全面碾壓。
當下何書崖便道:「團長,傅作義的三十五軍還是很強大的,而且,西北軍的戰鬥力一貫就很強悍,所以我們絕不可以大意。」
「書呆子,就聽政委的。」徐銳道,「沒事。」
何書崖卻還是有些擔心,繼續說道:「可是……」
「沒什麼可是。」徐銳搖搖手打斷了何書崖,又說道,「書呆子,你快跟我說說,大梅山那一仗是怎麼打的?怎麼就打成那樣了?」
王滬生也說道:「是吧,鐵打的大梅山根據地,怎麼說丟就丟了?」
何書崖的神情便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將那一戰的始末娓娓道出來。
……
與此同時,三十五軍司令部的酒席也已經到了尾聲。
必須承認,傅作義在老西北軍將士中還是很有威望,尤其是宋哲元淡出軍界後,傅作義更是成為了老西北軍中僅剩的一桿大旗,到了這個時候,說傅作義是整個老西北軍的精神領袖也毫不為過,至少傅作義是這麼認為。
傅作義也一直以重振西北軍為己任。
只可惜,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西北軍作為一個軍事集團,早已經事實上走入了歷史的垃圾堆,所以無論傅作義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恢復昔日榮光了。
但是何光明他們幾個對傅作義還是十分之敬重的,傅作義敬酒,他們也是來者不拒,所以喝到現在,酒量素來極好的何光明也已經喝得半醉,姚磊、朱晨、嵇程還有鐵鋼幾個,更是已經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看看時機已經差不多,葉啟傑便連連的給傅作義使眼色。
傅作義便輕咳了一聲,假裝很隨意的問道:「光明老弟,藎臣已經為國捐軀了,五十九軍的番號也已經被撤銷了,現在你們就是想歸建也不可能了,但老這樣留在八路軍,怕也不是長久之計,不知今後你們有什麼打算?」
也真是難為傅作義了,居然打聽到何光明他們營,當初僅只是借調給徐銳指揮,從始至終,張自忠就沒說過要把何光明營送給大梅山獨立團,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傅作義要求何光明營歸建,還真沒毛病。
何光明沒聽清前半句,但聽到了後半句,當下說:「打算?我還能有什麼打算,到了綏遠之後接著抗日打鬼子唄。」說到這停頓了下,又嘿嘿的笑道,「傅長官,除了打仗,我們也不會幹別的,你說是不是?」
「不是。」傅作義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們還歸建不?」
「歸建,當然得歸建。」何光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不過,還沒等傅作義和葉啟傑兩個人高興片刻,何光明又緊接著說道,「我們不遠千里從蘇北來到了綏遠省,可不就是來歸建的麼?真好,我們又能在團長的麾下作戰了。」
傅作義和葉啟傑的臉色便立刻黑了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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