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老酒敬英烈,碗過頂、傾斜揮灑酒飛花,玉珠浸焦土,青煙繚繞酒氣濃。
魁子、好兄弟,你安心去吧!咱娘一定不會孤單,以你為傲,兄弟替你養老送終、殺鬼子!
舍故土戰異鄉,熱血染邊疆,激情伴酒烈一方,一捧焦土做衣裳,情感勳章淚汪汪、兄弟們一路好走!
黑蛋,龜兒子的,你現在清閒自在了,在天上給老子看著點,護佑老子為你報仇!
驕陽東風,數千人屹立其中,軍禮迎風,「噠噠噠、砰砰……」萬彈齊鳴伴隨老酒送終,情淚匯酒溢氣飄於空、來生再做兄弟!
兄弟們一路好走,黃泉路上一杯酒,此生不能再牽手,來生並肩殺敵!
血奔淌,情酸腸,一捧黃土掩蓋憂傷,英魂笑天堂,兄弟征衣戰沙場!
「生死相伴,繼志抗戰,開飯!」
楊關回身下達命令,左手吊帶於胸,右手端碗旋身一引,肅然的臉頰淚未乾,剛毅的眼神環視全場。
目光所及人人肅立,相繼盤坐於地,支起碗筷開飯,叮叮噹噹、吧唧吧唧聲喧鬧一片,和淚下咽。
碗是頭盔、罐頭盒子,筷子是樹枝,沒有用手指將就,一勺青菜湯在淚水滴答聲中慢嚼細咽。
祭宴亦是慶功宴,這就是抗戰?楊關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轉身走到木板搭建的飯桌邊坐下。
沙袋托起的條凳膈骨,他渾不在意,支起筷子就餐,吃在嘴裡全是酸楚,掩蓋了飯菜本該有的味道。
戚振邦,李濤,潘雲鳳,杜鵑,魏和尚與十八號等十人並列相陪,皆沉浸在悲傷中吃飯,不知滋味。
正對面,張自忠當中安坐,一臉憂傷,吃得自然,邊吃邊說:「逝者已矣,活人抗戰到底,你小子打算怎麼辦?」
委座連續致電詢問,先遣隊的安置與繳獲上繳問題,這小子會怎麼處置?
楊關微抬頭,環視一幫正襟危坐強壓著嘔吐的大人物群體很不感冒,怎麼地,兄弟們抗戰時吃的是血泥,你們這種表現不配做軍人。
瞅著衣著鮮明,軍銜胸章在驕陽下生輝,故作大度還擺著官架子,身後靜立著幾十名警衛的官僚很惱火。
說實話,橄欖黃的尼子軍服穿在身上很帥氣,大蓋帽上的警徽亮閃閃,彰顯出英武之氣,很養眼,也辣眼睛。
這身行頭是無數下層士兵追逐的夢想,盼望一身官服加身光宗耀祖,避開血腥戰場,一種人生奔頭,心靈安慰。
殊不知同甘共苦才能凝聚戰心、軍魂,國破家亡還在追名逐利,這種行為會給士兵帶來極大地負面影響,令人寒心。
一排十四人就坐,支起筷子吃飯的人屈指可數,還是勉強敷衍性的就餐,很失面子嗎?
是,此地血肉模糊,臭氣哄哄,遍體殘肢斷骸,但又能如何?
暫且不論這種行為對士兵影響惡劣,僅在戰場不能吃飯一條就不是抗戰隊伍中的一份子,遭遇環境惡劣的戰鬥第一個逃跑,悲哀!
楊關故意為之的試探結果很不理想,他知道擱在戰場上在座之人亦能吃下飯,只因此地的情況太惡劣。
但這種惡劣的環境更能體現出一個人的情懷,倘若感同身受,誠心為犧牲的兄弟痛心,惡劣的環境會被直接遺忘。
由此可見癥結很嚴重,官兵分列,心與心無法融洽,只在意自己的利益而玩弄士卒,難怪屢戰屢敗。
思慮萬千,楊關凝視泰然自若的張自忠將軍,無喜無悲,淡淡地說道:「響應號召,先遣隊歸建先遣團,抗戰到底!」
閉口不言委座,一心抗戰,他還是沒有變,真是一塊頑石,他還能堅持多久?
張自忠暗自揣摩,盯著吊掛左臂的小將軍,衣著樸素皺巴巴,左臉被紗布遮掩,一小片露在紗布外面的頭髮茬子亂糟糟。
右臉蠟黃,眉宇間一道殺紋,搭配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珠威嚴不浸,他越發顯得霸氣側漏。
難怪被日軍稱作魔鬼,就這模樣一般人不敢近身,殺氣騰騰,威勢逼人。
不拘小節,融入軍隊,身兼力行,難怪贏得士兵們的殊死擁護,幾人能做到他這種地步?
思慮電轉,張自忠微蹙眉頭,朗聲刻意提醒:「先遣團整軍備戰勢在必行,南征北討應對時局,委座……」
「與我何干?」楊關停筷仰頭凝視他,余光中的國軍軍官一臉驚訝,不咸不淡的說道:「先遣隊一心抗戰,擱在任何戰場都一樣,某些人小肚雞腸不可理喻!」
一語驚人,當面打臉的感觸促人憤怒。
一個放羊娃也敢放肆,僅以小聰明鑽空子,真才實學就是一個屁。
混賬,一切以委座是從,他一個小癟三為什麼搞特殊,一槍斃了乾脆利落,對待異端分子就不該優柔寡斷,委座究竟是怎麼想的?
特麼的,不就是打了幾個勝仗嗎?國軍將士浴血奮戰,誰比他差?
老子打仗那會他還在吃奶,在老子面前擺譜作死啊?
正是不可理喻,頑固不化的土旮旯,妄想利用先遣隊滲透國軍,他的謀劃不小啊!
尼瑪個巴子,這小畜生一定心懷不軌,將來必成國軍的心腹大患,乘早一槍嘣了他,他該死!
張自忠左右側頭瞥了一眼,哼了一聲凝視楊關說道:「委座致電褒獎先遣隊,各有升遷,你被授予一星……」
「吃飯,吃飯,勝仗是兄弟們用血肉堆壘而成,祭奠英烈必不可少,獎賞兄弟們在情理之中,本人就免了吧!」
楊關揚起筷子在眼前搖晃,堅定地否決獎賞,無視一幫面露鄙夷之色的官僚。
張自忠很訝異,難道這小子真是無欲無求?一心抗戰報仇沒有私心,但誰又能相信,自己也不信啊!
「你這一仗打得漂亮,戰利品堆積如山,這些戰備物資你打算怎麼辦處理?」
一幫官僚來了精神,紛紛甩開紛雜的思緒盯著楊關,雙目閃爍,幾欲噴出火來,喉結蠕動吞咽聲驟起。
「你們就為這事大動干戈?」楊關鄙夷地微笑,環視眾人依舊熾熱的眼神側回頭問道:「我們的繳獲很多嗎?惹人眼紅也不知道藏緊點,說說?」
傳令兵傲然而立,遍體一顫肅立匯報:「報告零號,我部繳獲的戰利品一般般,勉強可以裝備三個軍……」
「噝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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