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6日傍晚,新24師的車隊抵達沅陵兵站,儘管有卡車代步,所有人依舊十分疲憊。
為確保部隊的戰鬥力,師部決定給弟兄們放一天假,以班為單位去街市上逛逛。趙誠卻休息不得,周易從長沙發回了最新的戰報,師部得儘快拿出應對方案。
現在九戰區的參戰兵力共有十二個軍合計三十四個師,主力都被部署於湘北方面。薛司令原計劃利用大雲山、新牆河、汨羅江(汨水)、撈刀河、瀏陽河等天然屏障層層阻擊,將日軍拖疲拖死,然後再以隱蔽在幕阜山、連雲山山地的機動部隊從側翼迂迴,切斷來敵退路,伺機殲敵一部。
但現在前線形勢急轉直下,日軍參戰的總兵力高達六個師團又一個獨立混成旅團,另有海空軍等特種兵助戰,兵力比之前預估的高出三成還多,可以說,薛老總戰前的預判出了大差錯!
不過,九戰區的麻煩還不止於此。炮兵力量薄弱、空中支援全無,這些都是老毛病,與去年這個時候相比,各個部隊的物資供應少了幾乎三分之一,縱使是74軍這樣的頭等主力,輕機槍的彈藥使用量也被限定在1200發以內,但由於子彈數量有限,至於非中央系的部隊,800發、600發都有,滇軍那裡甚至只有500發。
陣地戰不像游擊戰,形勢不妙還能跑路,很多地域都是要死守的,火炮不如人家、輕武器彈藥又不濟,就只能用人命往裡填。
上高會戰時,各參戰部隊的傷亡都不小,連排級軍官和軍士的戰損比例尤大。大批新補充的壯丁入營以後,訓練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呆守陣地或許還能湊合,但進攻就會亂作一團。萬一碰上需要撤退的場合,哪怕計劃再嚴密都不會有什麼鳥用。
周易在電報里不無擔憂的表示,戰區的總體戰力恐怕不及第一次長沙會戰時的八成。
出頭的椽子先爛,別的隊伍是越打越弱,新24師要是貿貿然跳出來秀肌肉,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薛老總一準是照死里用、阿南惟幾那頭肯定是往死里錘,等打完仗,部隊能剩下一半人就得燒高香。
趙誠盤算再三,連夜去電報讓周易少報些人數,先報一千二,如果薛老總逼的緊,就報一千六。人們都喜歡罵地方部隊和日本人打仗時不盡全力,可誰又知道部隊長們拉隊伍、攢家當的辛酸。
臨睡覺之前,戰區又轉來一份敵情通報,說是部隊已經新牆河防線與敵先頭部隊接火,戰區司令部催促各部隊加快行軍速度,逾期不至者必將軍法從事。趙誠腹誹不已,貌似薛老總一著急就喜歡殺人祭旗,自己的腦袋金貴,拿李有財他們替罪羊又不太好意思,為今之計只有加緊趕路,省得老薛再出什麼么蛾子。
部隊五點就起床,除去給爐子加碳的時間,吃喝拉撒都得在車上進行。
因為自師長以下所有人都在啃乾糧,所以隊伍里並沒有什麼怨言,一天下來,部隊急行軍兩百餘公里。到傍晚掌燈時,車隊順利抵達軍山鋪,這裡離益陽二十多公里,步行去長沙也不過兩天而已。
嚴格的來說,現在已經進入了兩軍的交戰區域,所以部隊在鎮外五里處分兵。一千五百人帶著各種裝備跟隨車隊去益陽兵站,其他弟兄一半換上便衣、剩下的都是一副川軍的標配,布鞋、草鞋、竹斗笠,不少人還特意扛起了大刀和梭鏢。
做戲做全套,新24師的番號自然不能再用,對外宣稱是20軍補充團,趙誠的頭銜由師座改成了團座。因為隊伍上有不少四川兵,一路上川音不斷,倒是沒有人對部隊的旗號產生懷疑。
戰事緊張,益陽雖然離著前線還有些距離,可兵車、部隊並不少,加上長沙方向過來的難民,軍山鋪幾家不大的小旅館都已經掛出了客滿的招牌。好在益陽兵站這頭早有準備,在鎮外起了八家大車店,都是竹牆草頂的棚子,真正的磚瓦房只有二十來間。平時雖然也對外營業,可是接到通知以後就下意識的開始清場,三天前才將將清空。
趁著部隊埋鍋做飯的當口,趙誠和李有財四下轉了轉。幾家大車店雖然有些簡陋,那草棚或許住牲口更加合適,但畢竟比住在荒郊野外要強。每座草棚里都是大通鋪,稍微擠一擠,至少能保證大家都有床睡。
《軍讖》裡說過:「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軍灶未炊,將不言飢……是謂將禮。」趙誠對這些話背的挺溜,不過很少落到實處。查看宿營地時看見後勤上正在烙餅,這貨也不嫌燙,抄起兩塊剛出鍋的,裹上大蔥就往嘴裡塞。
大戰將近,隊伍上難免緊張,離開盤縣基地以後,不少人都已經吃不下、睡不著。眼瞅著就要上前線了,這種狀況得改,軍律先且放在一旁,趙誠一邊填著肚子一邊和弟兄們打起哈哈來。
剛出鍋的餅溫度自然不低,看見自己師座被燙的齜牙咧嘴,營里很快就響起了歡快的笑聲。李有財他們也做著同樣的事情,營以上軍官都在自己的隊伍里轉悠著,或是幫弟兄們寫寫家信,或是與大家扯兩句家常。
今天晚上的飯菜很豐盛,兩葷一素,有干有稀。後勤上還特意準備了一些地瓜燒,雖說每人將將夠一水壺蓋子,可弟兄們卻非常高興。吃飽喝足不想家,一口小酒更是能讓大家睡個好覺。
約莫十點的樣子,營地里便傳來了陣陣鼾聲。偶有睡不著的傢伙在屋外抽菸,巡邏隊卻並不像往常那樣呵斥,只是吩咐他們注意防火。
師部里依舊燈火通明,滴滴答答的電報聲不絕與耳。戰區發來了今天的作戰紀要:今日凌晨起,日軍以四個師團的兵力在炮兵、航空兵的掩護下發動全線進攻,新牆河防線有多處被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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