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山自然注意到了鄭由儉的表情,但他也全然不當回事,該自己說的話那還是要說的,於是他張嘴說道:「他為誰賣命他自己知道,可是他為之賣命的人卻又不知道實際上他是在為自己賣命,反而給他來了個臨陣脫逃的罪名當成那隻被殺的給猴看的雞!」
霍小山的這幾句話有點象繞口令,但直屬營的人自然都聽懂了。
怪不得鄭由儉這時候讓霍小山說了呢,這個為誰賣命的誰來頭太大了,鄭由儉不敢說啊。
「頭兒,那你說咱們直屬營在給誰賣命?」石彪忽然問道。
石彪這話一出口,份量又自不同。
一個平時總是口若懸河的人縱是他能講得口燦蓮花頑石點頭但久了也會被別人忽視,反而很少說話一說話就直指人心的人反而更易被人重視。
所有人都看向了霍小山,霍小山的這個回答很重要。
沒有人會願意糊裡糊塗的死,一支有信仰的軍隊和一支無信仰的軍隊的區別可就大了去了。
鄭由儉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霍小山,他心道霍小子不用你總不表明立場,總有見真章的時候啊。
霍小山這時正好一歪頭,恰恰是自己的目光和鄭由儉的碰上了,鄭由儉少見的沒有心虛的迴避,而是小眼睛睜圓了就那樣直視著霍小山。
霍小山卻笑了,然後他忽然問莽漢道:「你說咱們是給誰賣命?」
誰都沒想到霍小山會去問莽漢,在所有人的眼裡莽漢自己都活得糊了巴塗的呢,他還能考慮這種高大上的問題?對牛彈琴對驢鼓瑟了吧!
莽漢也沒想到霍小山會問到自己頭上,不過莽漢就是莽漢,回答倒也爽快,奔兒都沒打,直接瓮聲瓮氣地就說了:「我給咱們頭兒賣命!」
這話,這話,直屬營眾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就轟然叫起好來了,這話沒毛病啊!
咱們都聽頭兒的話,頭讓幹嘛就幹嘛,刀槍火海不也闖過來了嗎?如果打鬼子死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霍小山也沒有想到莽漢會這樣回答也是楞了一下就又笑了,他伸手虛按制止了大家的叫好,卻是又問莽漢:「那要是我不在了呢,比如說我出遠門了或者我乾脆就被鬼子打死了!你又給誰賣命?」
「那我就聽沈沖的!」莽漢倒沒覺得霍小山說自己也會被鬼子打死有什麼不妥,在他的簡單的思維里王巴才能活千八百年的不死呢。
「可要是沈沖也不在呢?」霍小山追問。
「那,那,那——」莽漢猶豫了,他的腦袋最是簡單,這個問題對他來講有些複雜了,於是他就轉著腦袋掃向了屋裡所有的人,他要挑一個讓自己可以為之賣命的人。
小石頭?他搖了下腦袋。
石彪?李向白?糞球子?小兵嘎子?他還是搖腦袋。
鄭胖子?滾特麼犢子,連挺著大肚子的自己的老婆都不要的人,那也叫人?!
直屬營眾人也好奇,他們也都想知道莽漢會挑誰。
而這時莽漢的眼睛卻是落到了一直在角落裡靜靜聽著男人們在說話的細妹子,他的眼睛亮了,然後他就斬釘截鐵地說:「你們都不在了我就給我妹子賣命!」
「啊?」眾人瞬間凌亂了,儘管室內無風。
「為什麼呀?」沈沖大聲地問道,他的問話無疑代表了所有人的疑問。
「因為我妹子對我們都好,她說以後我們打敗了鬼子可以分到田地,我可以給我老娘種苞谷吃我可以用苞谷自己釀酒我可以娶媳婦生一籮筐兒子讓他們給我倒酒!」莽漢的回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過,眾人楞了之後卻是轟然又叫起好來,對,是叫好!不是起鬨!
為什麼是叫好,原因只有一個,莽漢說得雖然直白卻代表了這些基本上都是農民出身的直屬營士兵們的心聲!
霍小山看向驚愕萬分的鄭由儉笑了笑,攤了攤手,他到底也沒有說出直屬營是在為誰賣命。
可是,鄭由儉卻是在內心裡發出了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
郝令奇案給時下中國抗戰帶來的衝擊可絕不止於霍小山這一個小小的直屬營,畢竟那槍斃的可是時下國軍精銳軍主力師的師長。
沒多久便又有各種各樣的信息紛至沓來。
日軍在這次會戰之中竟然破譯了國軍之間通訊的電文,國軍大部隊的行動多在其掌握之中。
永安之戰時,師見日軍勢猛未通知任何人包括軍的軍長就擅自撤退了,於是師才被日軍沖成數段傷亡逾半,於是連軍的軍長也差點成了日軍俘虜。
不再信任上面的指揮的郝令奇就沒有讓部隊到指定地點集結,他要去告御狀,要到最高層那裡去打官司。
只是自以為有理的他卻因為情商不夠在衡山軍事會議時脾氣倔強的就觸了某人的霉頭,被直接就關押撈了個「斬立決」,所謂斬立決,那就相當於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可憐的郝令奇連前幾年被斃掉的山東省主席的待遇都沒有撈上,沒有法庭判決,而是被直接斃了。
隨即,郝令奇師下屬四個團的團長集體遞交了辭呈。
他們用自己的行動表達出了一種極度的不滿,這種不滿是無法說出來的,但旁觀者卻都能體會得到,那是對軍軍長、戰區司令部乃至對某人的不滿。
不久,某人也感受到了自己處置不公所帶來的各方面的壓力,於是火氣消退開始重新調查郝令奇案,於是悔意方生,給郝令奇家屬頒布了表揚其抗日功績的榮哀狀。
榮哀狀云:榮字第號榮哀狀,茲有前任國民革命軍第軍師長郝令奇在長沙抗戰忠貞為國殊堪於式,特頒此狀永錫哀榮,此狀,國民政府主席,中華民國年月日。
死因未寫,也沒法寫,因為自己的功臣卻讓自己腦袋一熱就給斃了!
……
多年後,霍小山在回憶這件事時才對又在澆花弄草的慕容沛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他說郝令奇仗打得憋屈,死得也憋屈,當事之人是否有陷害郝令奇的他沒有證據也沒法說,但我知道到,其實郝令奇是死在了官場的潛規則之下。
什麼樣的潛規則?
在中國傳統官場文化裡面是對人不對事的,從來不看你有多大的能力、做的是對是錯,而是看你是否聽領導的話。
如果按照領導要求去做,即使領導錯了,這件事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也就沒你什麼事。
可如果不按照領導要求去做,即使你事上做對了,但你在人上做錯了站錯了隊,那麼你的下場也絕好不了。
當時的國民政府,就是那樣一種狀態,所以很多將領才會擁兵自重。
而在幾年後的內戰之中,同樣還是那個師的師長見國民革命軍整編師(軍後身)在孟良崮戰役中被中國人民解放軍圍攻而見死不救,從而徹底讓後來偏安於台灣的國民政府再也沒有了軍或者師的這個部隊編號了。
不怕豬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此語雖糙,卻真的是以死亡為教訓的真理!
國民政府中的當權者自然也是真心抗日的,只是另一方面那種人人為我已成了大部人的考量一切戰事的標準,大人物算大帳,小人物算小帳,大局也考慮但做出犧牲的必須是別人而不是我,這樣的政權……
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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