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藤一夜沒有睡。
池河對岸已經有兩個連隊按計劃在後半夜撤了回來,但現在天邊已經出現了魚肚白,劉福滿的那個連至今未歸,這不禁讓他憂心忡忡。
劉福滿是他最器重的連長,所以他才把這個主力連放到了品字型列陣那個最前突的口上。
因為最靠前,他已經做了這個連會有重大傷亡的壞打算,但,滁縣已失,池淮一線形勢緊張,不能再避戰了。
那兩個連長回來時說,他們在昨天天黑前,已經和劉福滿連約好了於昨日後半夜撤回,可為何劉福滿連至今未歸,哪怕有重大傷亡也不能一人都不回啊!倒是有觀察哨報告說河對岸遠處有激烈的槍聲,難道,他們被日軍咬住了脫不開身?可日軍沒有夜戰的傳統啊!他們有著桂軍無可比擬的火力優勢,沒必要非得避長就短,搞夜戰徒增傷亡啊。
就在他伸出雙手揉著因睏倦和過度思考而變得脹痛的太陽穴時,一個衛兵急急忙忙進來報告道:「報告團長,前線通知劉福滿連撤回來了!」
展藤霍地抬起頭:「傷亡如何?」
衛兵答道:「還不清楚,陣地上隱約看見他們渡河的船了,就先把消息遞了回來。」
「走,看看去!」展藤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大衣,邊走邊穿就急沖沖奔外而去。
當展藤趕到池河邊時,天色微光中他看到百八十號人已經下了船,正在岸邊的空地上集結。
他趕上前去,見到劉福滿正在吆喝士兵列隊。
劉福滿已經看到了展藤的到來,忙上前打了個立正道:「團長我回來了!」
「嗯。」展藤回了個禮,接著問到:「損失了多少?」
「報告團長,損失了一個排。」劉福滿答,神色有些黯然。
「嗯,」展藤點了下頭,那兩個連隊都損失了兩個排呢。
「嗯?」展藤又掃了眼列隊的士兵,不對呀,這些士兵百八十號人總有的,甚至比一個連的編制更多了些,他這聲嗯就變成了升調。
劉福滿看出了展藤的疑惑,忙又說道:「是中央軍軍需處的弟兄來增援我們了,他們用繳獲的擲彈筒打散了日軍的步兵,在回來之前又去鬼子軍營偷襲了一下,所以我們就回來晚了。」
展藤聞言眼前一亮,瞬間他就明白咋回事了。
前幾天去師里開會時,師長提到中央軍已下命令讓將原本在滁縣的鄭由儉的戰時軍需處負責給他們桂軍前沿送槍械彈藥。
師長也提到了這件事情的內幕。
那個所謂軍需處也就是中央軍給鄭由儉的那位當省主席的堂兄一點面子,現在既然那位表兄已經被抓起來了,所以那個戰時軍需處那點人與物資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替桂軍搬運彈藥了,其真意也就是讓這點人馬刀槍在戰場上自生自滅了。
展藤自然是認識鄭由儉的,前幾天他還見到鄭由儉和他的那些兵與日軍的一支先遣小隊的戰鬥,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鄭由儉已經失勢的消息。
想到這兒的展藤心中一動,他快步走到了已列隊完畢的士兵身前。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他發現了幾個混身血跡宛如血人一般的士兵,他辯認了一下,最後把目光鎖定在其中一個士兵身上,說道:「霍小山,我們又見面了。」
「是,長官。」那那士兵一個立正說道。
答話的人自然是霍小山了,他也早就看到了展藤,但一個士兵是不可能向一個團長主動招呼的。
天光已是又亮了些許,霍小山沈沖憨子莽漢那個桂兵嚮導身上的血跡愈發明顯地展現在眾人面前。
尤其霍小山鋼盔衣服鞋上乃至臉上都是殷紅的顏色,就如同被血水洗過一般!
他們返回陣地直到上船都是在黑夜中進行的,就是劉福滿鄭由儉他們也是因為現在展藤的問話才注意到這五人身上那遍布的血跡,以及過去一段時間後身上仍殘留的刺鼻的血腥味。
所有人為自己所看到的震驚了他們這得是經過怎樣的廝殺,自己流了多少血?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殺了多少鬼子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快看看,快看看,你們都哪受傷了?衛生員!衛生員!」鄭由儉大喊著沖了過來。
當然,也只有他敢這樣在原本嚴肅的隊伍中大呼小叫,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一方面認為雖然咱鄭胖子落魄了,那也是鳳凰,另一方面他就是那沒紀律觀念的主,否則又怎麼會帶出一批尖懶饞滑油坑蒙拐騙偷的老爺兵來?
「我沒受傷。」相比鄭由儉的大呼小叫霍小山則淡定依舊。
「這麼多血?又是用匕首,怎麼可能沒受傷?快都活動下胳膊腿兒看看」鄭由儉依舊大呼小叫的。
莽漢憨子和那個桂兵還真依他的話活動了幾下,沒發現自己哪兒不對勁,身體零件運轉正常啊!
鄭由儉正要問沈沖,沈沖卻先他開口了:「我說鄭胖子你希望我們受傷咋滴?告訴你沒事就沒事兒,你給我滾犢子!」
鄭由儉嘎巴兒嘎巴兒了嘴,閉上,然後,又張大了嘴巴喊出一句話來:「天哪!你們這得殺了多少鬼子?!」
鄭由儉剛才的大呼小叫委實破壞了先前壯士凱旋的氣氛,但隨著他這句話出口已經沒有人去計較他剛才的表現了,是啊!這五個人渾身是血尤其霍小山就象從血水裡撈出來一般!敢情他們自己沒受傷,那血全是日本人的!天哪!他們到底殺了多少鬼子?!
隊列亂了,騷動起來。
「不對啊!你們殺了幾個鬼子的崗哨?「鄭由儉這才想到問題的關鍵。
「兩個明哨兩個暗哨。」依舊是霍小山作答。
「殺了四個崗哨就弄了這一身血?!」不光鄭由儉不信,別人也不信哪。
「回來時和一個日軍巡邏隊遇上了,天太黑一拐彎就直接撞上了,來不及開槍了。」霍小山接著解釋。
霍小山就是這樣的性格,無論自己做過什麼事,再說起來都只是平淡的講述,就如在中央軍校的宿舍里,他提到最多一次殺鬼子,也只說自己殺了36個,就再沒下文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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