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崖州。
按照最初的行程安排,本應該是現在剛從江南出發的,誰知半路出現了意外情況,導致她只能將行程往前推,這樣還能早日回上京。
到了崖州,與江南的氣候環境更是大不相同。
江南是那種濕熱沉悶的天氣,但崖州這邊乾熱,像是到了火焰山,只需片刻便能將人烤焦。
「姑娘,這南方的天氣也太詭異了吧?這才正月里,簡直比上京的六七月還要熱。」荼蕪一直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孟舒朝周遭打量一圈,「找個臨水的客棧吧,雖說價錢會貴一些,但目前我們身體幾經折騰,這樣下去怕是會撐不住。」
「好,我這就去。」
荼蕪趕緊到旁邊店鋪打聽,哪裡的客棧臨水,還便宜一些。
最後終於是找到了一家,但和孟舒預料的一樣,價格上比其他家貴了許多,不過她們總算是順利住了進來。
一天一夜的休整,主僕二人才徹底緩過來。
她們昨天住進來之前就打聽過,這崖州地界最好最正宗的沉香並不在各家香鋪,而是在鬼市。
所謂鬼市,並不是字面意思,而是一種地下交易的市井,大多都是見不得人的生意。
孟舒實在想不通,正經的沉香為什麼會在鬼市交易?
她們是外來人,如果想進入鬼市,除非熟人引薦,否則壓根找不到地方,別說進去買沉香了。
隱隱的,孟舒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不知為何,到了崖州之後,她就總覺得離當年孟家的真相越來越近了。
既然進不去鬼市,那她就得想辦法先接觸當地的香料商人。
酒樓里,孟舒用之前在上京幫助謝景初的方法,以匿名貼約了幾位崖州有名的香料商賈。
只是在那幾人到來之前,荼蕪顯得越發不安。
「荼蕪,你都圍著桌子轉了八圈了,到底怎麼了?」孟舒淡定的喝著茶。
「姑娘。」荼蕪一臉擔憂,「這次出來就不應該是我跟著,應該讓仝大哥跟著的,他要是跟著,最起碼不至於讓你像現在這樣拋頭露面。」
「我們是外來人,又是兩個姑娘家,邀約的可都是當地有名的商賈,這……」
孟舒抬眸,嘴角微微勾起,「你是想說,商人多奸詐,怕當地的這些香鋪東家欺辱你我?」
荼蕪咬著嘴唇用力點頭。
孟舒又指著窗外,語氣平靜,「那你看看,這酒樓的斜對面是何處?」
荼蕪順著她指的方向趕緊跑到窗邊,只看了一眼,然後驚呼,「姑娘,你真厲害,竟能想到找這種地方,對面竟是府衙。」
孟舒也站了起來,隨後與她並排而立,「一會你便站到府衙門口,由我一人與他們交談,反正不是正式談生意,只是認識熟悉一下,最好是能與他們交熟,然後混到鬼市里去。」
「那我站到府衙門口做什麼?」荼蕪一臉懵。
孟舒無奈的嘆了一聲,然後輕點她額頭,「你啊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了?」
「你站在府衙門口,面前的這扇窗便是你我交換信號的地點,若是我將茶盞從二樓扔下,你便什麼都不要管,直接用力敲響府衙的鳴冤鼓,到那時就算府衙的人來的不及時,上面這些人也是不敢再繼續造次的。」
荼蕪面露欣喜,「姑娘,你這一招真是高。」
「行了,快去吧。」
荼蕪走後,又過了一會,那三位商人才如約而至。
只是他們一進屋,看到是房間裡坐著的是一位女子,都紛紛駐足門外,提高了幾分警惕。
孟舒起身,朝他們微微福身,「各位東家好,是我給諸位發的請帖。」
其中一個大腹便便,肥頭大耳的商人開口問道:「聽你口音不是當地人,我們都是做生意的,不知和姑娘可有什麼淵源?」
孟舒微笑,「您便是崖州沉檀之父高掌柜了吧?聽說這崖州最好的沉香和檀香,只有您這裡有,旁邊這兩位則是您的合作夥伴,短短數年,你們三人便先後在周遭幾個縣開設了分鋪,收益也是頗為可觀。」
姓高的聽聞,警惕未曾鬆懈半分,只是走進房間,繼續打量孟舒,「這位姑娘把高某底細摸了個清楚,不知有何貴幹?」
「幾位別緊張,還請先坐。」孟舒對他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又依次續茶,「我也是個生意人,鋪子在上京,此次前來崖州就是想向各位學習,回去後才能更好的管理鋪子。」
「你是在上京開香鋪的掌柜?」高掌柜一臉質疑。
孟舒微笑,「是不像嗎?那不如高掌柜考考我?」
高掌柜哂笑一聲,然後朝身後招了招手,身後的兩個跟班立馬會意,轉身出去了。
不過片刻,便帶回了一些線香。
「這位姑娘,不知怎麼稱呼?」高掌柜問。
孟舒言簡意賅,「姓孟。」
她之所以沒有報名,一個是因為她還在閨閣之中,不宜將閨名隨意告知外面男性。
另一個就是因為孟家的緣故,即使這遠在千里之外的崖州,她也需要小心一些。
「孟姑娘,我們這裡有一些香,既然你說你也是香鋪掌柜,那肯定對香極為了解,不如辨一辨這些香都是何香,又為何種原料調製而成?」其中一個跟班掌柜開口。
孟舒嘴角拼命抑制,要知道,合香雖然在一般人看來很難,但卻是她最拿手的。
如今香種雖然多,但仔細一些還是沒問題的。
「好。」她痛快答應。
可誰知,奸詐的高掌柜見狀,立馬看出來了其中端倪。
只能說,不愧是生意人,哪怕一絲一毫,都能察覺出來不對勁。
似乎是意識到剛才的要求他們虧了,於是高掌柜立馬改口,「孟姑娘先別答應的這樣痛快,我老弟還沒說清楚,識香是不假,但並不是一種一種的讓你細細品出,而是將這十數種香品一同燃上,而你,需要在一炷香內將每種香品識別,同時說出原料配製。」
「若你真能做到,我們便信你是個賣香料的商人,反之,你大抵是心存不軌,後果可就難說了!」
這話帶著五分敬意,五分威脅,只能說從商者處處精打細算,無論最後的結果怎樣,他們都有退路。
孟舒與這位高掌柜對視片刻,面不改色的答應道:「好,就依高掌柜所言。」
「只是,若我能將這十幾種香辨別出來,並說出其中原料配製,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高掌柜一臉鄙夷,「孟姑娘還是先贏了再提條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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