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仙人 第二章 麒麟神將府

    寶曆二十二年秋，太安城傳詔，准許並肩王李泰攜子進京面聖，這距上次李泰離京已有二十年。

    此時正逢深秋，重陽節即到，凌晨的太安城牆頭布滿白霜，有些冷冽。城門外，並肩王府的車輦已抵達，比聖喻提前了一天，按慣例應下榻之龍場九驛，擇日見駕。

    王府輦車此刻停在城門遠方的國道上，皇帝的禮儀規矩做的齊全，前來迎接的是四皇子李盛。

    李行雲按照規矩跟這位皇子相互見過禮後，終於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心，朝前方那座磅礴大氣的城池看去，此處地勢頗高，放眼便可清楚看到整個太安城全貌，細看太安城是一個橢圓形，整個城池上空縈繞著層層白光，白光呈傘形在城池上空四緩緩流瀉，特別柔美。

    待走近終於看清了面前高大的城牆後，饒是李行雲先前有所心理準備，此刻還是被震撼的不輕。這裡的城牆根本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古樸青磚板牆，而是清一色琉璃混石，太陽照在城牆上，色彩繽呈，頓時令自己心堂明亮，精神也隨之抖擻。

    眼前的震撼場景，讓他開始對這裡產生出一絲好感來。

    眼下雖是凌晨，但此時進出城門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城門守衛盡職盡責，各個雄赳赳，氣昂昂，神情冷傲，表情嚴肅，兢兢業業地守衛著自己的崗位，他們就像是被賦予一種使命，讓他們無時無刻不捍衛著自己的榮耀，至死不渝。

    這就是底蘊深厚的太安城，天下第一城實至名歸。好在這一路上也見過一些令人嘆為觀止的事，對此，李行雲倒沒有過於心中震撼，相比較先前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太安城的雄偉便像那滄桑厚實的老頭，是那麼的老實莊重。

    在來京城的路上，李行雲已有的認知徹底被改觀。那些天上騰雲駕霧到處跑的早已不足為奇，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可有些就讓人印象深刻。

    比如有次有個傢伙氣勢洶洶地駕著一條百丈火龍從自己一行人頭頂呼嘯而過，遮天蔽日。李行雲當時真正嚇了一跳，要不是隨行中那位神秘的法師說破，那傢伙不過是修行中一種不入流的障眼法，火龍徒有花架子，並沒什麼威力，李行雲才沒有信以為真，但事後心中還是暗中稱奇，就憑這觀賞性也足以引人入勝。

    還有一次更精彩，那次記得剛過了平江，隨行的法師突然說前面有場百年難得一遇的前輩鬥法，一行人便興致勃勃前去觀看。這次李行雲的內心徹底被震撼的無以復加，因為他親眼所見一個全身雪白的老頭攔江抱起一截江水，輕鬆砸碎另外一個青衣劍客劍端挑起的小山，山碎江水流，四下地動山搖，聲勢猶如一次地震，李行雲當場驚呆了，就連被法師挪移數里，也沒察覺到，腦中盡顯先前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可謂是驚天動地，這就是這方天地的不可思議之處。李行雲終於接受並明白了一個事實，他知道，這方天地終歸是有些不同的。書中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竟也時刻發生在自己身邊，這也多多少激起了他的興趣，把他的心拉回了現實。

    原來曾經嚮往的場景，時常做過的夢　，好像此刻一點也不遙遠，它時刻就在身邊，觸手可摸。

    只不過前路未卜，一切還當努力！

    ...　...

    進了城，此時的太安城格外熱鬧。四年一度的神殿納新在太平盛世是極其重大的一件事，當然得隆重一點。而此次神殿納新輪到北國主持，太安城自然就喧鬧起來。李行雲覺得這點比沉悶的王府有趣多了，他又是個坐不住的性子，看著這車水馬龍的熱鬧場面，心情不禁大好，便哼起了別人沒聽過的歌，開始神遊萬里，急匆匆地想去城內轉轉。

    入住龍場九驛一切都不用自己操心，很快便準備妥當，李行雲便急匆匆的泡出去，準備一睹這天下第一城的人文風貌。

    並肩王李泰無奈地搖了搖頭，安排叮囑了一番，自然便由他去了。

    小白當然要跟在自家公子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甩都甩不掉。此次來京城，李行雲最後還是決定帶上她。這讓小丫頭開心了很久。

    兩人出了門，便風風火火的開始逛了起來。這點連他自己都有點啼笑皆非，李行雲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感性了些，可最後想想這樣其實也挺好，就索性更加瘋狂起來，沿路看沿路吃。最開始的時候，小白還一個勁的提醒這個不衛生，那個不能多吃，到最後反倒她吃的比李行雲都多，這讓李行雲又是一陣好笑。

    主僕兩人打打鬧鬧一路玩的不亦樂乎，不知不覺逛到了一條叫西木頭市的大街。這條街比起主街安靜很多，路上少有行人行走，道路兩旁自然沒有什麼商鋪，寬敞的街道便有許多乞丐分散左右，他們挑選位置占為己有後，默契地分出三六九等來，相互間保持著某些規矩，這樣街上並不混亂，一切井然有序，儼然就像一個小江湖。

    李行雲嘆了口氣，心中不由感慨，原來哪裡都是不平等的，任何人都有屬於他們的生活軌跡，旁人無權左右言說。就像街上這個乞丐圈子，難道在他們心中就覺得自己可憐了？其實不然，在他們心中想的是如何在自己群體中生存，少受點勞苦，至少一天有個好收成，最好不挨餓，這點至關重要。一旦有了這些，其實他們就會感到無比滿足而充實。

    而恰恰自己現在處境尷尬，這幾年來自己就像那無根的浮萍，飄搖不定，沒有方向目標，不知扎落於何方。現如今來到京城，即將邁出新的步伐，一起重新開始，面對心中未知的東西，心中難免忐忑，這種不踏實感極其強烈，好在自己身份倒不差，這點相比其他人來說確實幸運了很多。想到這點，李行雲才稍稍有了點底氣，不再那麼氣餒。

    遐想走神之餘，兩人不知不覺兩人已行至這條街的中段，這時旁邊傳來小白驚訝的聲音，：「哇，麒麟將府，公子快看，這就是我們北秦大名鼎鼎的麒麟神將府。」

    麒麟將柳元瓚位居十大神將之首，威名赫赫，李行雲當然聽說過。書中記載他武力超然，曾經跟隨先祖征戰四方，戰功赫赫，猶如戰神，除了當時風頭最盛的並肩王之外，並沒有一個人能夠蓋過其光芒。後來天下大定，先祖建立神將台，以麒麟神將為首，塑神像作為幾年，並將他們依次按功列於宗祠上，享受著皇族榮耀。

    李行雲先前還想著日後定當來瞧上一瞧，沒想到閒逛竟然就碰到了麒麟神將府，這還真是湊巧幸運。他兩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府門前兩排威風凜凜的鐵麒麟雕像，那些雕像黝黑髮亮，造型各異，栩栩如生，讓人感覺它隨時會竄起來咬你一口。

    這是李行雲第一次接觸這種神獸實物，哪怕只是雕像，也足以讓人興奮，興奮之餘便開始無限嚮往，幻想著自己以後要是能親眼見到這天下聞名的純血神獸，那該多好。

    他想著想著便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正欲摸上一摸，怎料旁邊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公子摸不得，萬萬使不得。」

    李行雲愕然，轉身望去，只見不遠處有個比自己略小的少年，看其打扮，當屬於街上乞丐中的一份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跟在了自己身後，目的當然是想讓自己發發善心，只是不知他出口阻攔自己是何緣由。

    少年乞丐明顯不敢靠近兩人，小白向他招招手，他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來，李行雲讓小白給了他些碎銀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這些鐵麒麟難道有什麼機關？為何你剛剛說摸不得？」

    少年乞丐稍稍愣了一下，稚嫩的臉上便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畢竟無緣無故就得到了這麼多銀子，這怎麼樣都值得慶幸，何況這位公子還問了自己名字，看來是個和善親近的主，便膽子大了些，少了些拘謹，拱手謝道：「大家都叫我胡安，剛才出聲提醒公子，著實是因為那些麒麟雕像有古怪，尋常人碰不得。"

    「到底有什麼古怪，你又是怎麼知道？」李行雲皺著眉頭問道。

    叫胡安的少年乞丐立刻回應道：「麒麟神將府，受世人尊重敬仰，門前的這些鐵麒麟活靈活現，對人吸引力很大，小的時候我沒聽大人們勸告，有次晚上沒忍住便去偷偷摸了一下，結果感覺被它咬了一口，當時渾身都麻了，還是西街的小鐵子把我拖回去的，現在想想還記憶猶新，後怕了好些天。」

    少年一旦打開話匣子，便沒了先前的緊張感，一口氣說出了緣由。李行雲聽後，心中還是狐疑，按道理不會這樣，麒麟神將府也沒理由這麼做，可看少年又不像滿口胡鄒，看來確有蹊蹺。

    思忖了片刻，李行雲還是決定親自嘗試一番。他開始小心翼翼伸手摸向身旁的鐵麒麟，手剛一接觸鐵麒麟頭部，李行雲立馬後悔了，原來胡安所言不虛，因為就在自己剛觸到鐵麒麟頭頂時，立刻便有一股強烈的電流向自己襲來，隱約帶著一股吸附之力。只見他毛髮炸立，渾身發麻動彈不得，好在持續時間就一瞬間，李行雲除了狼狽點並無損害。

    小白早驚慌失措地叫起來，胡安在一旁攤開雙手，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就在兩人正不知所措時，麒麟神將府的大門此時卻突然被打開，從中走出來一位輕衣羅裳少女，少女約莫十三四歲，明眸皓齒，膚若凝脂，清純婉約但不柔弱，反而有些調皮，也不知怎麼的就來到三人身前，故意板起臉佯怒道：「你們三個怎麼回事，這些鐵麒麟雖然是雕像，但它們皆出自名匠之手，已漸有靈性，尋常人是觸摸不得的。」

    少女又仔細打量著李行雲，看著他此刻狼狽模樣，頭髮豎立，臉色黝黑，就像剛剛被雷劈了一樣，終於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並打趣道：「看你這一身打扮，也是非富即貴，沒道理跟普通人一樣沒學點防身之術？真是奇了怪，喂！快說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

    少女語調活潑清脆，清麗動人，如果不是有點咄咄逼人，給人印象應該是完美的，可饒是如此，李行雲腦子也有點發呆，這小妮子簡直是天生美女胚子，她一站在你面前，完全就像一道亮麗的風景，令你忍不住不去欣賞觀看，並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旁邊的胡安，早已偷跑向遠處，滿臉通紅，是打死不敢再看少女一眼。在他心中覺得，哪怕是偷看，這也是對少女的一種褻瀆。因此他很佩服那位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從少女出來到現在，他眼睛竟然就像長在她身上一樣，一動不動。

    佩服之餘，胡安也暗暗為那公子哥捏了一把汗，這位天之驕女名氣有多響，就連自己也有所耳聞，可為何這位公子哥卻一點也不知情，真是個膽大奇怪的人。

    連小白都看不下去了，趕緊過去拽自家公子的衣角，連拽數下李行雲才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臉色一紅，趕緊乾咳一聲，不好意思地回道：「在下李行雲，方才對姑娘有所唐突，望姑娘切莫在意怪罪。」

    李行雲拱手致歉，態度誠懇，連他自己都納悶，自己何時也變得這麼謙遜君子,大概是男人遇到美女都會這樣子吧，他如是想到。

    呵呵.....！

    少女大概早已習慣這種場面，直接無視對方的無禮，可聽到李行雲三個字後，還是驚訝地對他上下細細打量一番，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微微蹙目道：「原來你就是並肩王府那個天才少年，傳言你出了意外，看來這是真的，真是可惜了！」

    李行雲並不覺得可惜，更不喜歡這少女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乾脆打斷她道：「此次我是來進神殿的，你一定會覺得驚訝，認為這不可思議，可我卻覺得這很正常，因為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更何況你清楚，只要進了神殿，　一切皆有可能，你現在下結論是不是過早了一點？」

    少女也覺得自己剛才話語有些不妥，沒想到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被一番話噎得不輕，少女心高氣傲，心中自然不服氣，毫不客氣回擊道：「神殿豈是你想進就進，就你現在這樣，想進去簡直是痴人做夢！」

    李行雲故作神秘的朝少女勾了勾手，神態輕佻的回應道：「　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訴你我怎麼進神殿，保證童叟無欺，讓你滿意！」

    少女怒啐了一口，把這當作是一種挑戰，毫不示弱的拍拍胸膛道：「本姑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麒麟神將府柳靈兒就是我，你可聽過？」

    李行雲當然聽過柳靈兒的凶名，在京城她可是同代人中翹楚，身為一個女兒家，打壓的一群京都紈絝子弟抬不起頭來，小小年紀已跨過道門第一層，除卻那少數幾位妖孽外，就數她最活躍。

    想到這李行雲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正欲開溜，不料被柳靈兒識破，跨步橫在自己面前，李行雲沒有辦法，只好求饒道：「小美女，初次相識，這樣不好吧，可謂是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吶！」

    柳靈兒看到李行雲的反應，氣惱的牙痒痒，自己有那麼可怕嗎？怒極道：「我不為難你，你且說你怎麼進神殿，要是你敢說靠皇族關係進去，看我不打的你滿地找牙！」

    李行雲聞言後冷汗咧咧，乾脆耍起賴皮，拉起小白就跑，跑了一段後，發現柳靈兒並沒有追上來，立刻回頭大聲喊道：「柳靈兒，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光明正大的靠皇室關係進神殿，不服你來咬我呀，不僅如此我還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就是我這人有個愛好，那就是特喜歡走後門，你可要記住了哦！」

    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怎料前方突然疾射來一枚火球，直朝面門砸來，速度奇快，李行雲嗷嗚一聲，知曉躲不過，也顧不上有損顏面，乾脆雙手抱頭蹲地，火球直直砸在後背上，好在除了疼痛，並無灼燒感。

    李行雲爬起來，渾身上下更加狼狽，不由氣結，邊跑邊怒道：「柳靈兒，你真惡毒，君子報仇十年，咱們神殿見！」說完一溜煙消失不見。

    只剩柳靈兒一個人留在原地，怔怔出神。她很納悶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只是曾經聽聞其名的人而大動肝火，想了片刻，她得出的理由是那傢伙嘴臉實在太可惡，越想越怒，不由暗罵道：「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