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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個年約六十的老婦人端著一個托盤出現在門口,噙著微笑態度恭敬地對洪芸菲說——
「老夫人,水果拼盤來了——」
啪嚓……
老婦人本是說得好好的,可當她看到歐晴的那瞬,臉色驀地一白,手中托盤莫名就掉在了地上。筆神閣 m.bishenge.com
洗好切好的水果散落一地。
「怎麼了?」洪芸菲蹙眉看了看地上滾得七零八落的水果,再抬眸看著跟在自己身邊已經幾十年的周嫂。
「沒沒……我不小心……」周嫂忙不迭地蹲下去,一邊手忙腳亂地把髒了的水果撿回托盤裡,一邊磕磕巴巴地說:「對對……對不起不起老夫人,我我……我馬上下去再、再做一份……」
歐晴默默看著慌亂無措的周嫂,臉色微冷。
周嫂很快就把水果撿回了托盤裡,然後端起托盤就轉身往門外走。
那倉皇的腳步,仿佛身後有毒蛇猛獸在追趕她一般,有落荒而逃的嫌疑……
「等等!」
洪芸菲倏然喊道。
周嫂渾身一震,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心虛之色。
但很快她就恢復如常,強裝鎮定地緩緩回身,「老夫人。」
「過來,我還沒給你介紹呢!」洪芸菲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不緊不慢地對周嫂說道。
周嫂不敢有違,只能捧著托盤迴到房間裡。
「這位是咱們家四爺的好朋友,以後你也叫她歐小姐就行。」洪芸菲一瞬不瞬地盯著周嫂,目光犀利無比。
「歐小姐好!」周嫂始終低著頭,連與歐晴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你好。」歐晴語氣淡淡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冷漠。
周嫂謙卑的姿態下,儘是恐慌……
洪芸菲狀似漫不經心地看看周嫂,然後又看看歐晴,將她們的表情默默看在眼裡。
「下去吧!」然後洪芸菲對著周嫂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周嫂二話不說就轉身快步離開。
待到周嫂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洪芸菲看向歐晴,故作隨意地問:「你認識她?」
「不認識!」歐晴立馬搖頭,矢口否認。
性格懦弱的人在一件事上表現出格外堅定的模樣,十有**心中有鬼……
比如此刻的歐晴。
「那你苦大仇深的盯著她幹嗎?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你有仇呢!」洪芸菲噙著似笑非笑弧度看著歐晴,語調輕快地打趣道,卻明顯話裡有話。
歐晴臉色微變。
「跟誰有仇?」
卻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歐晴和洪芸菲不約而同地轉頭循聲望去,只見嚴謹堯正優雅從容地走進房裡來。
不敢與嚴謹堯極具穿透力的目光相觸,歐晴低下頭,眸光閃爍。
「哦,沒什麼,我跟晴丫頭在閒聊呢。」所謂薑是老的辣,洪芸菲神色如常,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
自己的母親有多厲害嚴謹堯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所以母親的回答他從不做參考。
徑直走到歐晴的面前,嚴謹堯旁若無人地挑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在聊什麼?」
洪芸菲見兒子不信自己,還一副生怕她欺負了歐小晴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都說是閒聊了,你一個男人問這麼多幹嗎?」不悅地白了兒子一眼,洪芸菲沒好氣地哼哼道。
嚴謹堯沒有理會母親,只顧盯著歐小晴的眼睛。
她的眼睛不會說謊,也藏不住事,只要看著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有沒有心事。
「沒什麼……」
洪芸菲在場他還敢對她如此輕挑,歐晴尷尬又窘迫,連忙把臉一歪,將下巴從他的指尖掙脫,小聲吶吶。
嚴謹堯將歐晴眼底的慌亂看了個清清楚楚,擰著眉默了默,然後他轉頭很直接地對母親大人下了逐客令,「母親您先回房吧,我有話跟歐小晴說。」
「沒事兒,你們聊你們的,當我不存在就好了。」洪芸菲嘿嘿一笑,賴著不走。
嚴謹堯冷著臉,什麼也不說,就那樣淡淡地看著母親。
洪芸菲嘴角的笑,漸漸就掛不住了。
一分鐘後,她認輸。
「你們別聊太久啊,我肚子有點餓了,早點做飯給我吃啊!」洪芸菲一邊不甘不願地朝著門外走去,一邊回頭看著歐晴,「那個,晴丫頭,晚上我要吃魚香肉絲、回鍋肉、粉蒸排骨,還有……」
呯!
她的腳剛踏出門口,房門就被關上了,她還未來得及說完的話,被生生隔絕在門外。
洪芸菲狠狠磨牙,氣得吹鬍子瞪眼。
人家養兒子她也養兒子,可她怎麼就養出個這麼混的不孝子呢?
哼!
洪芸菲忍不住為自己叫屈。
關上門後,嚴謹堯回到歐晴的面前,修長的手指重新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目光犀利地盯著她的眼,問:「你們在聊什麼?」
「都說沒什麼了呀……」她的眸光微微閃爍,飽含著慌亂和膽怯,幾不可聞地吶吶。
他擰眉不悅,佯怒輕喝,「歐小晴,你現在是撒謊上癮了是不是?」
她這副怯懦糾結的模樣明明就是有事,還想騙他?
歐晴瑟縮了下,心虛咕噥,「我哪有……」
「她為難你了?」他問,臉色微沉。
為難?
歐晴想了想,搖頭,「沒有。」
「有對你說什麼難聽的話嗎?」他又問。
「沒有。」她還是搖頭。
見她神色如常,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嚴謹堯稍稍放心了些。
就怕她受委屈!
更怕她受了委屈會生出想要離開他的念頭……
他深深看著她,動作溫柔地將她散落額前的髮絲夾在耳後,「為什麼同意來這裡?」
「你不希望我來啊?」她驀地抬眸看他,不答反問,一臉失望和擔憂。
他是覺得她身份卑賤,沒有資格住在他家嗎?
「不是!」嚴謹堯搖頭道,無奈一笑,「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裡。」
見他那麼堅定地說「不是」,歐晴默默鬆了口氣。
有些羞澀地瞅了他一眼,她輕咬唇角小聲吶吶,「不會啦,其實哪裡都一樣……」只要有你就好。
然而嚴謹堯又會錯意了。
他以為她的意思是「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家住哪兒不是住」……
如此一想,他不高興了,臉色微沉。
歐晴見狀,心裡咯噔一下, 怯怯地瞅著他,「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見她好像還蠻在乎他的情緒,嚴謹堯的心裡舒服多了,臉色緩和下來。
雙手輕輕抓住她的肩,他低頭與她平視,說:「歐小晴,你只需聽我的話就可以了,別人跟你說什麼你都可以不用理會!」
只需聽他的……
不用理別人……
歐晴輕咬唇角,默默地看了他幾秒,然後才遲疑地小聲問:「你這是……在給我特權嗎?」
「你覺得是就是。」他的聲音格外溫柔,像根羽毛般輕輕撥弄著她的心。
撥得歐晴前一刻還怨氣深重的心,頓時就充滿了甜蜜,更是將要打電話給女兒讓其來接自己的事兒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哎……她就是這樣沒出息,怎麼也改不了!
被他吼被他罵的時候很生氣,恨不得再也不要見到他了,可只要他稍微對她溫柔點,她立馬又原諒他了。
她知道這樣軟弱不好,可是怎麼辦呢?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可是……」歐晴微微蹙著眉頭,咬唇猶豫,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包括我的母親!」
他卻像是知道她在憂慮什麼一般,不等她說出口,就搶先說道。
歐晴深深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裡溢滿了甜蜜和感動。
就覺得他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是非常的難能可貴了。
「嚴謹堯。」她突然輕輕喊他,然後在他定睛凝睇她的時候,遲疑地小聲問:「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
「你不是嫌我總罵你嗎?現在知道我對你好了?」他瞥她一眼,沒好氣地輕啐道,語氣略幽怨。
歐晴啞口無言。
哎……
將她擁入懷裡,他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特別憂傷地輕嘆道:「因為我怕。」
怕?
他也會怕?
現在的他權勢滔天,還有什麼能讓他感到害怕的?
歐晴想不通。
「怕什麼?」她的臉頰被迫貼在他的心口,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不解地問。
嚴謹堯沒說話。
心裡卻在悄悄地答,怕自己留不住你,所以只能盡其所能的對你好……
有些心裡話不是不想告訴她,而是羞於啟齒。
總覺得一個大男人把情情愛愛掛在嘴邊顯得太彆扭了,與他沉穩內斂的性格嚴重不符。
當然,也怕自己把底牌全部亮出來後她會不珍惜,他是真的害怕她再一次離自己而去……
所以這一次他一定要沉住氣,一定要她先表態。
嗯,必須讓她先說愛他!
見他不肯再說,歐晴也沒有強求,因為她的心裡還有另外一件事困擾著她……
「嚴謹堯。」她的臉頰在他的胸口上輕輕蹭了蹭,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男人的心,被小兔子蹭得瞬時趟過一股暖流,軟得一塌糊塗。
「嗯。」他應,大掌輕撫著她腦後的髮絲,慵懶性感的鼻音好聽得要命。
「你……」歐晴惆悵,欲言又止。
「嗯?」他垂眸,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布滿糾結的美麗臉龐。
她咬唇,在猶豫了幾秒之後,小聲吶吶,「你跟岑思雯……」
「毫無關係!」他搶答,一臉坦蕩。
歐晴一面感慨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真是什麼心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一面對他的回答心生歡喜。
「可是有傳言說你們訂過婚的。」她微微嘟嘴,提出質疑。
那是在他們分開之後的第二年,就有報道宣揚嚴家和岑家聯姻,主角自然是他和岑思雯。
「傳言你也信?」嚴謹堯嫌棄地瞥了歐小晴一眼。
歐晴一本正經地點頭,「嗯。」
信啊!怎麼不信?!
畢竟他和岑思雯無論容貌還是家世都是最完美的匹配,除了她,估計全國人民對他們的婚事都是樂見其成可的。
「你腦袋裡裝的豆腐渣?」嚴謹堯氣得大罵。
「你們門當戶對啊!」她說。
他狠狠剜她一眼,「你就是這樣覺得的?」
「這是事實嘛……」被他瞪得心肝一顫,她歪了歪嘴角,小聲咕噥。
「事實是她配不上我!」嚴謹堯板著臉,字字鏗鏘。
歐晴聞言,哭笑不得,一臉無語地看著狂妄自大的男人。
噫……
不要臉!
看出她眼底泛著不以為然,他黑眸一眯,寒光四溢,危險地哼問:「怎麼?你有異議?」
接收到他透著陰冷的目光,歐晴識時務者為俊傑,連忙搖頭,「沒有!」
嗯,她沒有異議!
再說了,就算有,她也不敢說呀……他那么小氣!
萬一惱羞成怒報復她咋辦?
嚴謹堯滿意。
心情大好,他將薄唇貼著她的耳,輕聲問:「我好不好?」
此刻的氣氛非常棒,嚴謹堯想,不撩撩小兔子豈不是浪費了這難得的好機會麼。
他溫熱的呼吸直往她耳朵里灌,很癢。
癢得她頻頻偏頭往一邊躲,卻最終逃不開他霸道的掌控,只能紅著臉幾不可聞地應,「……好。」
嚴謹堯很開心。
溢出兩聲低沉的輕笑,他銜著她的耳垂輕輕咬了一口,故意逗她,「我這麼好,你覺得誰跟我比較般配?」
誰跟他比較般配……
歐晴想,以他現在的地位,這世間只怕已經沒有女人能配得上他了吧……
「嗯?」
見她答不上來,他又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慵懶催促。
有點疼,她偏頭躲,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哪知道啊?」
「為什麼突然提起岑思雯?」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臉來與他對視,目光犀利地盯著她的眼睛,問。
歐晴一怔,連忙搖頭,隨口搪塞道:「沒啊,就隨便問問……」
「吃醋了?」他輕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的臉刷地一紅,矢口否認,「我才沒……有。」
然而最後一個字卻在他充滿威脅的目光中變得幾不可聞。
「有還是沒有?」他逼問,與她額頭相抵,雙唇相貼。
好像……有吧。
嗯,有的。
這些年一直深愛著他,從來沒變過,在面對岑思雯的挑釁時,她怎麼可能不妒忌?
妒忌啊!
好妒忌好妒忌的!
只要一想到這二十幾年他跟岑思雯在一起……
好吧,他們沒在一起!
但岑思雯還是比她幸福,至少岑思雯能在想見他的時候就可以見到他。
不像她,別說見,就連他的消息都不敢去刻意打聽。
就怕一聽就會聽上癮,然後每天活在失去他的痛苦中永遠走不出來……
所以這些年她一直不敢看報紙,更不敢看新聞,將他的所有消息都杜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不看,不想,不思,不念,自己才能好過一點。
「我不喜歡她。」歐晴低著頭,酸溜溜地小聲嘟囔。
歐晴覺得岑思雯比她表姐尤雅還更讓人討厭。
至少尤雅壞在明處,不像岑思雯那樣心機重。
而岑思雯的心也真是夠毒,為了博得嚴謹堯的歡心,竟然連自己表姐都出賣……
當然,尤雅的確罪有應得,只是她覺得揭發尤雅的不該是岑思雯,畢竟她們是親人。
大義滅親固然值得表揚,可岑思雯的手段太過毒辣,而且私心太重,讓「大義滅親」四個字嚴重變了味兒。
岑思雯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想要把嚴謹堯據為己有,如此不單純的心,簡直是玷污了「愛情」二字。
見她大方承認對岑思雯不感冒,嚴謹堯唇角的笑容不由更加深刻了一分。
「如果她不喜歡我,也沒對你耍心眼兒,你還討厭她嗎?」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笑得意得志滿。
「……」歐晴無言以對。
而她的沉默,無疑就是默認。
嚴謹堯更開心了。
他的小兔子吃醋了,真好!
心中多年的鬱結,在這一刻似乎都盡數散去了,就覺得哪怕自己孤身一人二十幾年都是值得的。
「歐小晴!」嚴謹堯心潮澎湃,對眼前的人兒真是越看越愛。
「嗯?」她抬頭看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唇角含笑,得意又滿足,「我喜歡你為我吃醋!」
被他直白的話羞紅了臉,她惱羞成怒地剜他一眼,不想讓他太過得意,她抵死不認,「都說我沒——唔……」
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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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在來嚴家之前,歐晴的內心惴惴不安,害怕自己會適應不了,然而事實證明是她多慮了。
幾天下來,她和洪芸菲相處融洽,日子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熬。
別看洪芸菲已年過七旬,卻還挺幽默風趣的,跟她在一起並不會覺得悶。
下了兩天的雨,到周三的時候,天空終於放晴。
歐晴讓小刀送了幾盆「心頭肉」到嚴家來,見今天太陽當空照,她把幾盆多肉植物拿到後花園裡曬一曬。
沒一會兒,她的身後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略急。
歐晴下意識地回頭一眼,果然是洪芸菲正朝著自己匆匆而來。
洪芸菲的手裡捏著一個文件袋,臉色很難看……
「老夫人——」
「你生過病?」
歐晴剛一開口,就被洪芸菲語氣凝重地阻斷了。
沒有一句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道。
「……」歐晴聞言一怔,蹙眉啞然,表情有些困惑。
「我問你是不是生過病?怎麼不回答?」洪芸菲很急躁,與往日的冷靜從容大相徑庭。
歐晴瞟了眼被洪芸菲捏得有點變形的文件袋,心裡隱隱明白裡面裝的是什麼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她的病歷表。
默了默,歐晴的唇角泛起一抹無聲的冷笑——
「我有沒有生過病您不是最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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