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往 第四十章 瘦虎曾是小蛇

    很多人都不知道吃一頭牛需要多久？

    王瘦虎知道。筆神閣 bishenge.com

    他不只知道吃一口牛需要多久，他還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的人，隨波逐流，得過且過。

    他甚至從來沒有過真正想做的事情，甚至從來沒有過自己的主見。殺人放火喝酒吃飯在他看來不過是平常的小事，可是那些真正發自內心想做的事情，他從來沒有過。

    那些從小讀書的人，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該為什麼東西努力。可是那些不讀書的人很少知道。在絕大多數不讀書的人眼中，今天吃什麼比明天吃什麼重要，明天吃什麼比後天重要。後天吃什麼比天塌下來都重要！

    所謂的老江湖跟那些沒機會讀書的混混有又什麼區別？王瘦虎坐在山頂，拿牙啃著骨頭，看著遠遠的天際，思索著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思索著自己擁有的東西。

    他現在的有五百兩銀子。

    父母早已離去，幾個兄弟死活都沒關係。

    有一個閨女，不是親生的。

    有一個老婆，已經死了。

    家產都已經被別人占了。

    亦師亦友的楚縣令死了。

    可以算是岳丈的白書文走了。

    王瘦虎想著想著有幾分憂傷，所以他再次拿起一根牛骨頭繼續啃著。

    他的身體現在很強，按照楚白的那種算法，他力量至少有14.速度有15.一息至少也可以十拳。內功招式的加成，他估計至少也有8以上！學會的三招他一招也用不出來，可是基礎招式已經足夠強大。腦子裡藏著的那隻老虎圖像王瘦虎沒有接觸過，就當他不存在了。

    王瘦虎自己算一算，一身的武功，五百兩銀子，就是他的所有了。那麼接下來，他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嗎？王瘦虎啃著骨頭繼續想著。

    當然有。

    楚縣令要求的行俠仗義，嗯，錢沒了，出錢的就算，用武功解決的可以做做。

    去找下薛仙子，不一定能找得到，不過可以慢慢來。

    最後是要回以前那些人欠他的錢！

    王瘦虎想到最後一口將口中的牛骨頭咬斷，卻是自己搖搖頭，這個時候招惹是非是給自己添堵。往後再算。

    「那麼要做的，就是邊行俠仗義，邊去找薛仙子了？」王瘦虎站起身來，拍拍肚子，看看一邊的一地牛骨頭，再看看自己身上似乎一點肉都沒有的樣子，嘆口氣直接從山頂跳了下去！

    呼……

    風聲呼嘯，讓他的心情也異常爽快！

    只是在落地的時候，王瘦虎毫無意外的滾成了一團。他確實在傳承中學會了控制自己的身體，可是跟在現實中恰當的使用還有這一段距離！

    將一身的野草清理乾淨，王瘦虎辨別方向，直接朝南方走去。

    那位薛姑娘在南方受了傷，那麼他就去南方幫助薛姑娘。離開了安城，在外面能做的想做的，只有這一件，至於行俠仗義，王瘦虎一點都不想遇見。

    所以王瘦虎在遇見江湖上非常日常的劫匪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繞路前行。

    然後他看著路中間的那些人笑了。他一個三品武夫，被幾個一品的劫匪嚇跑，估計楚縣令要笑的從棺材裡爬出來，也估計白月明會後悔的跟他合離。

    「那漢子，三兩銀子一個人，要過就過，不過的話可以繞路。」站在大路中間的大漢身高兩米多，手裡拿著一把非常大的刀，竟有兩米多長，說著話單手拿著刀一刀斬在了地上！

    地面嘭的一下被砸出一個大坑！

    大漢一臉得意的看著王瘦虎，輕鬆的右手一隻手拿起大刀，左手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告訴你，你這三兩銀子不是白花，只要你今天交了這錢，從安城到寧城這段路，我保你平安！」

    王瘦虎站在那裡看著他，忍著笑意用力搖頭：「從安城到寧城一共有十八家劫匪，我聽說你大刀馬遠只是最差的一家，你憑什麼保護我？」

    拿刀的大漢一聽，臉上浮起了瞭然的笑意：「感情也是走江湖的漢子啊，那就簡單了，要不上山，要不下土，你自己來選！」

    上山就是入伙，下土就是死人。

    王瘦虎當然懂，只是他從沒想過，走出安城以後的第一次行俠仗義，遇見的就是以前當強盜時候認識的人。

    在他初出江湖的時候，就是這樣被拉上山的，當年拉他上山的，也就是眼前的這個的這位大刀馬遠。而且這麼多年過去，這位大刀馬遠靠的依舊是那一招，在地上挖個大坑，然後鋪上土，拿刀狠狠一砸！

    當年他被這一招嚇的要死，直接入伙，只是在近二十年後，看著這一招，王瘦虎卻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傷，二十年過去了，馬遠的刀沒換，人也沒換。

    「你笑什麼！」馬遠看著王瘦虎的臉皺眉，有些不安的招呼身後的人一起過來，將王瘦虎圍了起來。

    王瘦虎看看其他的人，一個認識的都沒，二十年過去，強盜這種職業能活下來的人不多，他看看這些人，再看看馬遠，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

    「算了！看你也是一條漢子，我也不為難你，走你的吧！」馬遠看著王瘦虎的眼神忽然有幾分怪異，他嘴角抽扯下，朝著其他人揮手：「放人！」

    只是其他人都沒動。

    「我說放人沒人聽懂嗎？」馬遠的臉上浮起怒火，手中的大刀也拿了起來，眯著眼看著其他的劫匪，臉上浮現出殘忍和冷酷。

    「給你面子叫你聲馬爺，不給你面子就喊你一聲看門馬！你早老了，還再這裝什麼好人？」旁邊一個輕佻的聲音響起，一個騷包的劫匪拿著扇子扇著風，一身綠衣裳像是一朵盛開的孔雀花。

    王瘦虎站在眾人中間，好笑的看著馬遠。想看看他怎麼應對。

    「李陽，這裡我做主是龍爺下的命令，你想違抗龍爺嗎？」馬遠忌憚的看著拿著扇子的青年，

    「拿著把木頭刀，想嚇唬誰？還龍爺？龍爺早想要你死了，才派我來執行家法。你要乖乖的做事，我也不好說什麼，可你竟然放人，你想死嗎？」李陽的扇子直接點到了馬遠的臉上，不客氣的拿著扇子敲打著他的額頭：「我……」

    嘶……

    好像一張紙被撕開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耳中響起，王瘦虎身形瞬間退出幾米，而馬遠手中的刀卻直接伸直，從右到左，將所有圍成一圈的人全部斬成了兩段！

    地上滿是鮮血，還有一群腰斬卻還沒有徹底死去的人！

    一刀之威竟至於如此！

    馬遠冷漠的看著地上慘叫的李陽，走過去一腳踩到了他的頭上，將他的頭踩成一灘碎泥！再看看其他慘叫的人，卻是管也不管的走向王瘦虎，也不顧忌身上的一身鮮血，直接將王瘦虎抱在了懷中！

    「你個王八蛋！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來告訴老子一聲！」馬遠邊說話邊用沒拿刀的手用力揉著王瘦虎的頭，好一會才把他鬆開，看著他消瘦的臉，再拍拍他的頭開口：「小蛇，還活著，活著就好！」

    王瘦虎一把將他的手打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煩躁：「我現在叫王瘦虎，不叫什么小蛇！」

    「瘦是瘦了，虎倒是沒看見！」馬遠放聲大笑，震的周圍都一陣陣的回音。

    王瘦虎看著他笑的樣子，臉上也浮起幾分真心的微笑，當強盜那幾年，如果不是眼前的漢子一直幫著他，他也不可能不沾血。

    「好了。活著就好！」馬遠笑了一會忍住了笑意，重重的拍幾下王瘦虎的肩膀：「去寧城的話，繞個路吧。龍游那王八蛋瘋了，到處搶人。我殺了這李陽也要閃人了。有機會再見！」

    馬遠說完，轉身就走，只是卻感覺自己一下也動不了，他扭頭看看，王瘦虎的手搭在了他胳膊上，就那麼一隻手，他卻感覺死活都掙脫不了！

    馬遠看看王瘦虎臉上的笑意，臉都漲的通紅，深吸口氣額頭上都是青筋，卻是都最後都移動不了一點點！

    「娘希匹的，老子天生神力，還已經突破了二品。」馬遠喘著氣看著王瘦虎，一臉的震驚：「你這王八蛋也跟龍游一樣突破了三品？」

    「龍游也突破了三品？」這次輪到王瘦虎大吃一驚了，要知道當強盜能獲得的資源，恐怕連他使用的一成都沒！

    「最近幾年不知道怎麼了，突破的人很多，龍游四年前就突破了三品。我最近也突破了二品。」馬遠搖頭：「那王八蛋一直在抓人，不知道在練什麼邪功！」

    王瘦虎眼神閃動，感覺到馬遠伸過手來，本能的抓住了他的手。

    馬遠不以為意，而是直接開口：「小蛇，別去管，你現在是三品，到什麼地方都可以混的很好。到什麼地方都是大人物。咱哥倆去開個山莊，我給你當管家去！」

    「大刀。」王瘦虎沉默下後開口：「龍游的性格你也知道，他不死，你恐怕活不下去。」

    馬遠看看他，卻是冷笑著扭過頭：「十多年前，你不管老子一個人為一個婊子去拼命，這時候充什麼大爺！」

    王瘦虎沒有說話，而是一章拍在了他肩膀上，將馬遠整個人都拍到了地下，就一個頭露在地面上！

    「我草，你趕緊把老子弄出來！等老子出來老子非弄死你不可！老子把你的頭按進你屁股里去……」馬遠搖動著腦袋破口大罵！

    「喊大爺！」王瘦虎蹲下拿手拍著馬遠的腦袋笑著開口。

    「操你大爺！」馬遠唾他一口，看著王瘦虎躲開，哈哈大笑：「你他媽的不把老子放出來，老子就到處去喊你小弟弟是條小蛇！小蛇小蛇小蛇！」

    王瘦虎臉色鐵青，直接將褲子拉了下去！

    「我草！你大爺！」馬遠的臉色突然就變了：「比你爺爺我的都大！你吃什麼了？」

    「喊大爺！」王瘦虎活動一下，得意的看著馬遠：「老子當年年紀小而已，現在老子是大蛇！是毒龍！娘希匹的，你給老子喊大爺，你要不喊大爺，老子尿你一頭！」

    「大爺！」馬遠馬上開口：「大爺你放過我好嗎？」

    王瘦虎翻個白眼，對馬遠的開口沒有半點意外，直接拉起褲子，然後抓著馬遠的頭將馬遠拉出了地面。

    馬遠站在地上，也沒有管別的，直接伸手去抓王瘦虎的褲腰帶，結果被王瘦虎一腳踹飛了出去。

    「王八蛋！」馬遠一樣翻個白眼，不再搭理王瘦虎的自顧自走在前面。

    王瘦虎跟上他，沒管死了一地的人。

    「我說，你真要對付龍游？」馬遠走了一會後忍不住的開口：「就算以前有過節，你不是沒死嗎？」

    「他必須死。」王瘦虎平靜的開口：「跟我沒有關係，我能成就三品，是靠的別人，龍游怎麼成的三品我不管，可別人要他死，他就必須死。」

    王瘦虎一嘴的謊話，反正殺個強盜頭子怎麼都算是行俠仗義，一個有仇的三品，他腦子有病才會放過。

    「如果不是今天遇見你，你殺龍游的時候會不會放過我？」馬遠的腳步忽然停下：「就像你當年被龍游追殺的時候沒想過找我一樣，你要殺龍游的時候也不會放過我吧？」

    王瘦虎沒有說話，他以為自己可以滿嘴謊言，可是有些時候，謊話真說不出口。

    「你就是在怨我當年把你拉上山，讓你當強盜！我告訴你，老子不後悔，老子也看你不順眼，拼命的時候竟然不喊我！」馬遠盯著王瘦虎的眼睛冷笑：「老子跟你掏心掏肺，你他媽的信不過老子，還有臉怨我，三品了不起啊？你看看你砍死老子老子會不會皺下眉頭！」

    王瘦虎還是不說話，甚至不看馬遠一眼。

    「他媽的！」馬遠看著王瘦虎，聲音慢慢低下去，臉上有些落寞。他掏心掏肺，念念不忘十多年，到最後連個信任都換不回來。這他媽的什麼世道？

    王瘦虎也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再遇見馬遠，他會再也想不起這個人，如果不是馬遠出手殺人，那他也不會再跟他說話。如果不是馬遠真的對他好，那他也不會如此的沉默。

    弱者只會埋怨弱者，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內，王瘦虎都會埋怨馬遠，他不會去想在強盜窩裡馬遠是怎麼保護他的，只會一次又一次的去想如果不是馬遠，也許他有個更好的人生！

    哪怕王瘦虎如今已經很強，他也不想回憶，不想原諒，不想面對！

    只是人的一生，註定所有的事情都逃無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