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克男杜小兵選了附近的春江飯店,飯店裡面人不多,三人連續換了幾張桌子,才找地方坐下。
因為這的實木桌子不知道多長時間沒維修過,晃動的厲害。
各自輪流洗手回來,方燕獨自坐在桌子一邊,杜小兵和呂冬坐另一邊。
杜小兵見沒人過來招呼,沖前台那邊喊道:「服務員,點菜。」
有回應聲響起:「自個過來拿菜單。」
杜小兵無奈,去拿了菜單回來,讓呂冬和方燕點菜。
三人客套一番,點好菜之後,杜小兵又喊道:「服務員……」
話沒說完,廚房那有聲音響起:「點的啥,拿菜單過來。」
仿佛杜小兵是服務員,她們才是顧客。
既然請客選了這裡,杜小兵也不好再換地方,送回去菜單,順帶一起拿了筷子、茶杯和茶壺回來。
這架勢很明顯,你不去拿,沒人給送過來。
「國營飯店,真是大爺。」杜小兵給呂冬和方燕倒水:「以後說什麼也不來國營飯店吃飯了。」
方燕推了下黑框眼鏡:「春江還算好的,便宜坊的服務,拿鼻孔看人……」
便宜坊是泉南有名的老字號,主打鍋貼。
比鍋貼更出名的,就是服務。
杜小兵又說道:「晚報前段時間還給國營老字號叫屈,呼籲多去國營老字號吃飯,別讓老字號消失。就這?還不如消失。」
方燕見呂冬不說話,未免他受到冷落,主動問道:「呂冬,剛在派出所你說是學生?」
呂冬接話:「畢業,下學了。」
杜小兵緊跟著問道:「高三?考的怎麼樣?」
呂冬直接說道:「聊高考咱就沒說頭了。」
杜小兵是個體育生,明白學習的痛:「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學習也不行,上大學憑的是體育。」
呂冬好奇:「你在體育學院練散打?」
「練籃球的,水平一般,頂多當個體育老師。」杜小兵自嘲一句,問道:「為什麼猜我是練散打的?」
呂冬比劃了一下:「在車上你很能打,一腳踹趴下倆賊。」
杜小兵不好意思說道:「別提了。兄弟,今天要不是你帶著牛掰的生化武器,我就栽了。打一個沒問題,打倆夠嗆,你沒聽警察說,矮個子兜里搜出把彈簧刀,我真後怕。」
方燕意外:「你後怕?還動手。」
杜小兵說道:「手都摸到我口袋裡,就差硬搶錢包了,我眼睜睜看著?」
方燕想到一些傳聞:「好多人可不就看著錢包被搶走。」
杜小兵拍了呂冬肩膀一下:「人人都能像兄弟你這樣站出來,扒手不至於囂張成今天這樣。」
方燕看向呂冬,先是提醒她,又幫杜小兵,這小伙子真不錯。
所以,她有個想法。
「呂冬,杜小兵。」方燕試探說道:「你們知道,我呢,是晚報的記者,社會時事欄目的。今天的事我想寫個報道,見報。」
「好啊!」杜小兵很高興。
呂冬暫時沒做回應。
菜到了,服務員總算有點職業素養,沒讓自個去廚房裡端菜。
「邊吃邊說。」杜小兵招呼。
春江如今還是比較正宗的魯菜飯館,服務質量雖然聊勝於無,但菜的味道還可以。
三人一起喝了杯健力寶,方燕提醒道:「扒手經常團伙作案,你們最近別坐那路公交。」
呂冬應道:「明白。」
杜小兵雖然衝動,但也不是沒腦子的:「我很少坐公交,乾脆不坐了。」他感興趣的是方燕剛才的話:「能見報?我能見報?」
「不難。」方燕看著呂冬,這少年比杜小兵沉穩太多:「呂冬,你呢?」
呂冬想了想,說道:「我沒意見,能化名嗎?」
杜小兵搶著說道:「幹嘛用化名!」
方燕看了他一眼,杜小兵笑著閉嘴,方燕說道:「在派出所時,我有個想法,公交扒手日益嚴重,肆無忌憚,我想結合今天的事,寫一篇專題報道,引起更多人關注,呂冬你是我這篇報道的關鍵。」
杜小兵放下筷子,又忍不住了:「我也是關鍵好不好!」
「不一樣。」方燕從客觀立場出發:「你是受害者,保護的是自我權益,呂冬屬於見義勇為。」
她認真說道:「一個真實的榜樣,能喚醒更多人。」
杜小兵替呂冬著急:「兄弟,這是見報露面的好機會!」
方燕看著呂冬,眼神中滿是期待,從有限的接觸來看,這是個淳厚少年,有在危急時刻拔刀相助的精神。
至於毛毛蟲和螞蟥,那是寵物和維持生活的手段,也能證明少年郎自強自立。
呂冬吃口菜,抬起頭,正好看到方燕下巴上不大的紅痣,從符合自身需求的角度,問道:「有報酬嗎?」
方燕眼中的期待變成驚訝。
杜小兵滿臉不解:「兄弟,想什麼呢?這是上報紙,晚報!機會難得!」
呂冬笑了笑:「沒想啥,生活。」
方燕的驚訝一閃而過,但看看杜小兵身上的耐克,再看看呂冬的劣質球衣,瞬間明悟。
她也是農村出來的人。
呂冬能看得出來,杜小兵出於好心,但生活的階層不同,所需所求自然不同。
「方記者,報紙不都有獎徵集新聞嗎?」呂冬問道。
方燕認為自己理解了呂冬:「我是參與者之一,所以只能爭取。」她舊話重提:「呂冬,這事有很積極的社會意義。」
呂冬擺手:「我喜歡做好事不留名。」
杜小兵詫異:「那你問報酬做什麼?」
呂冬算看出來了,這傢伙就一直性子,也不尷尬,端起杯子,說道:「今天認識你們挺高興,我敬兩位。」
方燕端起杯子,喝了口健力寶,越發感覺這少年與她想的不太一樣。
做記者的都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又跟呂冬說了一句,方燕決定不管呂冬同意不同意,她都會推動這事見報。
當然,因為涉及到公交和派出所等方方面面,過審並不容易。
杜小兵很熱情,專門給呂冬和方燕留了呼機號,告訴呂冬九月份體育學院就搬到新建的大學城,讓呂冬一定打呼機,帶他遊覽青照,尤其想看看呂冬抓蟲子的地方。
方燕給兩人留了手機號,也要了呂冬的聯繫地址,真要有事能聯繫上。
杜小兵去結賬,方燕想到生活這兩個沉甸甸的字,對呂冬說道:「我管社會時事,你有新聞線索,可以打我電話,有獎徵集。」
呂冬看著名片,真想到一件事。
但杜小兵還在,不太好說。
結完賬,三人出了春江飯店,杜小兵要去辦事,先走了。
方燕也準備走,報社那還一攤子事。
呂冬卻喊住了她:「方記者,我前兩天碰見個事,挺奇怪,想不通,你幫參謀一下?看有沒新聞價值?」
方燕瞥眼杜小兵離開的身影,有所明悟,指了指前面:「去那邊聊。」
前方人行道明顯變寬,枝葉繁茂的法桐樹下,安置著張圓形石桌,周圍放了四個石頭凳子,因為中午較熱,這會沒人。
來到石桌前,方燕抽出紙巾,給呂冬一張,又拿另一張擦過凳子,這才坐下:「什麼事?」
通過吃飯時的一番接觸,她不再把呂冬當成一個普通少年。
呂冬斟酌了下內容,有選擇說道:「前幾天,我打漁時,從河裡撈上一個小碟子,拿去舜山文化市場賣,碰到一個古董拍賣公司搞免費鑑定,我就進去看了看,他們說碟子值35萬,但上拍賣需要先交2000塊錢前期運作費用……」
聽到這話,方燕先是覺得呂冬幸運,打漁能遇到古董,接著又意識到哪裡不對。
除去賣掉白瓷小碟掙到1000塊錢的部分,呂冬將在正大藝術品拍賣公司的所見所聞,大體上描述了一遍。
至於掙了騙子錢,反手再賣了騙子掙一筆新聞獎勵,呂冬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呂春說過,最好的方式就是媒體大曝光,避免更多人上當。
呂冬心說:我這是做好事!
方燕不了解這行業,仔細思考:「我在太東周刊上看過相關報道,還跟同事討論過誰家有寶貝。聽你這麼說,好像有點不對,哪裡不對呢?」
放在未來,這可能不算多精妙的騙局,但在這個年代,足以迷惑大多數人。
「你為什麼沒交錢?」方燕問道。
呂冬不交錢當然是為了賺錢,但話不能這麼說,他撓頭說道:「我這人疑心大,見識又少。就想著,交上錢,他們隨便找個地,花點錢雇些人搞個假拍賣,我也分辨不出來,到時東西賣不掉不說,錢也白交了。」
方燕畢竟是個記者,聽到這話立即想到了關鍵:「你說很多人排隊鑑定,如果真是騙局,每個人騙幾千塊,這還了得?」
呂冬特意加了一句:「青照農村條件算不差的,我家一年都不定能掙兩三千塊錢。」
方燕手指輕輕扣著石桌,也不管上面的灰塵了:「呂冬,這事不對勁!明天你帶我去那公司看看。」
呂冬趕緊拒絕:「不行,不行,明個我有事,要賣東西。我在那裡露過臉,再去被逮著交錢咋辦?他們就在舊書市場邊上,很好找。」
「照你說的,那麼多人可能上當,揭發他們能救多少家庭?」方燕漸漸把握到了呂冬的一點特質:「如果騙局是真的,能報道出來,我向報社給你申請重獎!」
呂冬很想問重獎有多少,但想到其中風險,還是忍下來,說道:「你是大記者,能量大,人面廣,肯定不缺幫手。對了,你去市場上,隨便買一仿古瓷碗,去鑑定就知道了。」
他準備撤,最後提醒:「別忘了,這是我提供的新聞線索,上報有獎勵!」
回去前,呂冬去東外環附近的工商行開了張卡,今天賣的錢,整的存了進去。
他也問了,泉n縣城有自動櫃員機,取錢也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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