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第一醫院。
「爸,我想參與。」錢雲開平靜地對其父道。
「不行!」錢主任一口回絕。
「你今天早上才醒來,現在還沒有完全康復,你給我老老實實……」
「我已經康復。」
「你沒有!」
「我是醫生,我的身體建康與否,我自己最清楚。」
「你是法醫,只有死人你才最清楚。」錢主任吼。
錢雲開沉默,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也許您說的沒錯,我已經死過一次。」
錢主任按住眉心,他這個兒子一向都有自己的主張,他就算再不同意,如果這小子真的想去做某件事,他就一定會去做。
「爸,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挑戰性的課題嗎?突然而來的疾病,傳染速度驚人,沒熬過去的就死了,熬過去的什麼治療都不需要就能完全康復。康復的人都會產生極度飢餓感,而且其中有不少人在醒來不久,身上都長出了一種合金顆粒。」
錢雲開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有對未知的興奮,也有對未知的恐懼,「爸,這是一種奇蹟,也是一種人體變異!我不能錯過這個課題!」
錢主任還是沒有點頭,如果第一個無藥康復的人自動醒來是奇蹟,第一個身上長出合金顆粒的人出現是奇談,那麼當第二、第三……醒來的絕大部分康復者身上都長出合金顆粒後,這次傳染病事件就已經轉變了性質,現在甚至已經上升成了國家機密。
如今鐘山市疾病中心已經把事情上移給總部,國安也開始插足其中。
事情越來越複雜。
參與這個傳染病研究的人也許可以功成名就,也許……
作為父親,他希望兒子能避開這圈看不見底的漩渦。
「爸,其實我只是不想讓別的醫生把我當小白鼠研究。與其讓別人折騰我,還不如我自己來。」錢雲開拿起床頭柜上的眼鏡,用眼鏡布輕輕擦拭著。
他原來有四百度的輕微近視,可醒來後……
錢主任聞言一屁股坐到對面的病床上。
兒子說得沒錯,作為康復者之一,還是極少數身上沒有出現合金顆粒的康復者,加上他的身份,他兒子肯定逃不過被研究的下場。
與其這樣,那還真不如自己先去掌握主動。
「我會和蔡主任說一聲。」錢主任無力地道,他覺得頭有點疼,身體也不太舒服。
他們這批一開始接觸患者的人現在都被局限在第一醫院裡,哪裡都不能去,只比較幸運的是目前還沒有被傳染者出現,但也許只是病毒潛伏得深,潛伏期較長,總之在有效的治療手段出現之前,誰也不敢保證他們已經脫離危險。
「謝謝爸,對了,王成他們現在怎麼樣?」錢雲開抬起頭。
「王成身體素質不錯,熬過去了,和他一起病發的四名刑警也都康復,現在他們正在配合進行各項檢驗。」
錢雲開放心了,「他什麼時候醒來的?我能見他嗎?」
「他比你醒得早,昨晚就醒了。你們可以見面,不過要等二十四小時。上面要求康復者的隔離觀察期最少二十四小時,在這之前不能離開醫院也不能離開病房。」
「所有康復者甦醒時間都不一樣嗎?」錢雲開敏感地問。
「對,都不一樣。最早醒來的是一個小女孩,她只昏迷了八個小時就安然醒來,她也是第一個從手掌心中長出合金顆粒的人。」
「到目前為止一共有多少人被感染?多少人死亡?多少人康復?又有多少人出現合金顆粒?康復者有沒有其他症狀出現?」
錢主任搖搖頭,「詳細數據還在統計中。特別調查組早上才到達鐘山市,現正在對隔離區進行普查。」
錢雲開手指捏著眼鏡布來回摩挲著鏡片,他在想要不要把他身體出現的異常情況和自己父親說。
想了想,他覺得這不是一個好時機,也許他應該再等一等,看看其他康復者的詳細情況後再說。
「王成身體中也長出了合金顆粒嗎?」
「沒有,他和你一樣,身體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沒有出現任何變化嗎……錢雲開放下眼鏡,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錢主任聽到外面敲門聲,知道探視時間已經超過,只好起身對兒子道:「這些患者資料等你參與後就能接觸到,我會設法讓你進入調查組,爭取讓你獲得第一手資料。」
「爸,盡力即可。」
「我明白。等晚上我和你媽來看你。」錢主任拍拍兒子的肩膀,轉身走出病房。
他有種預感,他九成也被這種病毒感染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兒子一樣昏睡幾天後就能康復,所以他必須在病發前給兒子把前路都鋪好,至少不能讓他兒子變成單純的試驗用小白鼠。
*
這邊看完博客內容的蕭末下意識地抬起自己手掌,左右手翻來覆去看了半天。
沒有任何變化。
萬幸!
不知道這篇博客上說的事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也就算了,如果是真的……也許只是個別特例?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既然有肚皮上能長出鐵絲的女人,自然也有可能出現手掌生出金屬顆粒的男人。
除了這篇博客,蕭末再也沒有發現任何博人眼球的相關信息。
一邊翻看其他網頁,一邊習慣性地把手伸向那袋巧克力,可他摸了半天,一顆巧克力也沒摸到。
不會吧,這可是大袋包裝,這麼一會兒就給他吃完了?
現在的廠商要不要這麼缺德,包裝袋做的這麼大、這麼立體,裡面的實質內容卻少得可憐。
蕭末怒,抓起包裝袋揉了揉,卻在發現鍵盤前一堆包裝垃圾時愣住。
這麼一堆至少有三十多顆吧?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全吃完了?
怎麼可能?!
他平時都不怎麼吃甜食,巧克力這東西更是很少碰,也就是黑巧克力他還喜歡吃一點,但每次吃也就吃一、兩顆。
一次吃三十多顆巧克力,這對他來說簡直就不可思議。
「咕嚕嚕!」
見鬼!為什麼他還這麼餓?
那些巧克力都吃到哪裡去了?
蕭末捂著胃部,總覺得事情走向越來越不妙。
想吃東西!
想吃肉!
想吃巧克力,想吃炸雞腿,總之只要是吃的,他都想吃!
當腦中浮現各種各樣的食物時,蕭末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克制自己的食慾。
想吃,想得不得了!
這就是餓了三天的真實感受嗎?
可是……他剛才明明已經吃了那麼多巧克力,為什麼他不但還感覺餓,而且餓得更厲害了?
蕭末推開椅子踉蹌著站起,他要吃東西,什麼東西都好,現在他腦子裡已經只留下一個概念,那就是「吃」!
吃的呢?
吃的在哪裡?
蕭末瘋狂搜索附近一切能吃的東西,只要看到是食物,不管是什麼,立刻就撕開包裝往嘴裡填。
越吃越餓!
「唰!」裝有餅乾的包裝袋被強行撕開。
「噼里啪啦。」餅乾掉了一桌一地。
蕭末也不管幹淨與否,抓起桌上的餅乾就塞進了嘴裡。
桌上的很快吃完,他又趴到地上去撿掉在地上的,一邊撿一邊就往嘴裡猛塞。
蕭末的異樣引起了雪裡紅注意。
「老蕭,你怎麼了?」雪裡紅跳下沙發,跑到他身邊問。
餅乾吃得太多,全部堵在了喉嚨口,蕭末急切地想要喝水,抓著杯子就衝到飲水機邊。
「咕咚咕咚」,連灌下三大杯,灌完水又去找吃的。看小孩擋在自己面前礙事,更是一把推開他就往廚房裡沖。
雪裡紅被推得連連倒退好幾步才站穩身體。
這老男人怎麼了?雪裡紅不再追問,轉而跟在蕭末身後仔細觀察他。
蕭末跑進廚房去翻找前幾天買的保存糧。
先找出高熱量的巧克力連吃了五、六塊,又翻出買了半年多的麥乳精,狠狠挖了兩大勺放進最大的杯子裡,隨即拿了糖罐倒了許多糖在裡面。
用開水沖開麥乳精,在等水溫降到能進嘴前,蕭末抓起水果猛吃。
水果籃里的水果以極快的速度在消失。水果吃完了接著是餅乾。
肚子叫了一陣不叫了,但那像是餓到極點的空虛感讓他看到什麼都想咬一口。
「外面還有飯店開門嗎?只要是賣吃的店。」蕭末急急地問小孩。
雪裡紅搖頭:「都關門了,只有超市還在勉強營業,不過那裡有警察守著。」
蕭末只好打消出去買吃的念頭,他怕自己衝進超市會不管不顧地抓起東西就吃,到時引起警察注意就不好了。
所以他決定自己動手做。對了,要把前面買來冷凍的肉類先拿出來化凍。想到就做,立刻轉身打開冰箱。
可就算手上忙著活計,這人也沒忘往嘴裡塞食物。
雪裡紅睜大眼睛看男人以極快的速度吃完一大包火腿腸,又吃了兩包奶油夾心餅乾,喝了一大杯麥乳精,接著又吃了一袋家庭裝的威化餅乾。
隨即牛肉乾、豬肉脯、巧克力、奶糖、干切麵包……凡是那人能找得到並能立刻下嘴的,全都給他飛快吃下了肚。
雪裡紅凝視著廚房台面和地上迅速出現的一堆包裝垃圾,大腦袋中調出以前的記憶,尋找有無相似事例,找到後就開始飛速做分析和對比。
按照他的分析,這人目前的情況其實也算合理。
17號凌晨這人身體上出現的病變如果換做一般人,這時就算沒有死亡,也應該躺在醫院裡變成全身骨骼盡碎、皮膚全部綻裂的植物人。
可是這人躺了兩天半就醒來了,醒來後一切如常,身體從表面看還十分健康。
這樣的癒合速度只能說明這人的身體細胞在這兩天半內進行了幾乎不可思議的快速分裂和成長過程。
而過度的細胞分裂必然導致身體能量大量消耗,那麼男人醒來兩個多小時後開始大吃大喝也是在為自己補充消耗過度的能量,這從理論上看似乎是合理的。
可實際上……
實際上人類既不能在那樣的傷害後立刻痊癒,也不可能在事後只利用吃喝就能補回。
所以……所以就算他當時給男人那一針劑是這世界上唯一的、有著絕佳效果的特效營養針劑,也不可能造成這種癒合奇蹟。
說起來那玩意也不能叫營養針劑,因為其本職是用來拷問囚犯的,而且還是拷問那種精神力強大、意志力奇佳的囚犯。
只要被注射了這種針劑的人,會在十五天內保持身體麻痹,精神卻異常清醒,並讓你處在想睡都無法睡著的狀態。
且在這十五天中你完全不必擔心身體會出現任何營養不良的情況,因為這支針劑里含的某些成分完全可以提供一個成年壯漢整整半個月的能量消耗,讓你想死都死不掉。
試想,如果你被注射了這種針劑,然後被放入一個極為狹小和封閉的空間,手腳包括身上任何一塊肌肉都不能動彈,偏偏意識清楚異常,就這樣讓你渡過半個月。而在這半個月中不管你怎麼害怕、怎麼疲累,都無法沉入睡神的懷抱……
當然除了精神拷問,這玩意兒在緊急時也可以用來急救,尤其適合在某些絕境中用來保持體力和生命力。
他當初弄這麼一支針劑在身上,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萬沒想到會用到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還是在那種狀態下。
當時他給蕭末注射這種針劑也是迫於無奈,他總不能看著對方在瘋狂狀態下傷到自己。
既要他不能自殘,又想讓他得到充分能量好抵抗病毒侵襲,在時間不夠的情況下,這支針劑是他當時能想到的最好選擇。
目前來看,他的選擇應該沒有出錯。
雖然那支針劑在進入男人身體後,效果不是特別好,既沒有讓男人保持十五天無法動彈,也沒有讓男人保持十五天的清醒意識。不過它的營養成分總還是起到一定效用的。
雪裡紅聳聳肩,有點不負責任地想到:反正他是技師不是醫師,用藥出現一點偏差也很正常,只要結果是好的,那就沒問題。
在把這支特殊營養針劑可能造成的效果也考慮進去並進行詳細分析後,雪裡紅小朋友最後得出結論:蕭末的身體已經在這種新型的、未知的病毒感染下產生了某種異變。
否則這人現在已經撐死了,最好的下場也是胃穿孔。可是看他吃到現在還能上躥下跳地找食吃,顯然這人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在正常人的範疇內。
蕭末的異變,再加上這兩天他在外面觀察所得,看來這次的大/麻煩真的真的要比以往發生的某些大/麻煩還要麻煩得多。
嗯,其實這樣也挺有意思。雪裡紅小朋友覺得自己又有了一點繼續活下去的衝動。
「小紅,之前買的滷味在哪兒?」蕭末打開冰箱拿出一隻用保鮮膜覆蓋的玻璃碗,揭開保鮮膜,直接用手指挖了裡面的凝固葷油就抹進嘴裡。
雪裡紅神經粗大,對這個小名沒有絲毫反感情緒,很平靜地回答他:「吃了。」
蕭末表情異常苦澀,他從來不知道飢餓竟然會如此難受,怪不得古早有人餓極了甚至能易子而食,他現在算是深刻體會到了,人吃不飽肚子真的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他現在看著腿邊的小毛頭都能流出口水來!
「系統!我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蕭末在腦中大喊。
系統仍舊沒有絲毫反應。
必須要用嘴巴問出來嗎?用腦電波直接溝通不行?
蕭末又開始不確定這個系統到底是他的幻覺還是真實了——幻覺之所以叫幻覺,不就是因為它們看起來聽起來像真的一樣嗎?
也許現在外面那些得病的人都以為自己腦中多了個系統呢。
晃晃腦袋,趕緊把吃人的念頭從腦中趕走,蕭末抽出冰箱裡的保鮮箱,把裡面的蔬菜全部倒在廚房檯面上。
「幫個忙,幫我把這些菜洗一下,今晚我要把它們全燒了吃。」
「好。」雪裡紅一點都沒有同齡小孩子的嬌氣,讓做事就做事,很爽快地答應一聲,把牆邊的小板凳搬到水池前,爬上小板凳就開始洗菜擇菜。他不但把菜洗了,還勤快地把土豆皮也削了。
蕭末摸摸小孩的頭表示誇獎,心中決定一定要從嘴裡省出一些紅燒牛肉給小孩,可憐這小孩都念了好幾次。
淘米、煮飯、切菜、燒菜。
蕭末手上速度快得驚人,兩個爐頭一起打開,一邊炒菜,一邊用高壓鍋燉肉。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肯定有問題,但飢餓的感覺怎麼都壓抑不了。如果不是他還有點理性,他都恨不得把頭埋進米桶里生吃。就是那凍得硬邦邦的生肉,他都恨不得撲上去啃兩口。
剛才放在水池裡化凍的凍牛肉有一部分化開了,紅紅的血水蕩漾在塑膠袋裡,一股若隱若現的鐵鏽味傳入蕭末鼻孔。
蕭末深深吸了口氣,好香,好想吃。
那股誘人的鐵鏽味越來越濃郁,「怦,怦,怦」蕭末覺得自己聽到了強而有力的脈搏鼓動聲,順著那強勁的脈搏鼓動聲,蕭末看向踩在小板凳上的小孩。
這么小,這麼嫩,這麼新鮮,肯定很好吃……
抹抹口水,完了,他現在看小孩越來越可口。
「啪!」蕭末給了自己腦袋一巴掌,他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聽說有某種病的患者就以為自己是吸血鬼,天天看到人都想吸血來著。
雪裡紅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蕭末一個大跨步回到灶台前,他要遠離誘惑源頭。
一邊燒菜一邊吃,蕭末幾乎顧不得燒出來的味道如何,只撿速度快的先燒了兩道。
就在等飯菜燒好的短短半小時之內,他就已經消滅了之前買的所有高熱量存糧。
雪裡紅站在小板凳上提醒他,「記得去領救濟糧,另外我們還要再多買些食物囤積。」
蕭末「唔」了一聲表示知道,他現在特想吃牛排,最好還是那種只有兩分熟的。
吃了滿滿一大鍋米飯和足足三斤的紅燒肉,還有一大鍋各種魚肉丸子和蔬菜的混雜湯,蕭末舒口氣,摸著胃部總算有了點自己還活著的真實感。
「飽了?」雪裡紅小朋友啥也沒吃,光是看就看飽了。
蕭末搖搖頭,「還差點。你之前說超市還在營業?那等會兒我們去超市逛逛。」
他還想吃,但鍋里牛肉還在燉著。
「營業是營業,不過去的人很少,大家都怕傳染病,尤其是現在還健康的。連那裡的營業員都換成了志願者,現在整個封鎖區里還在外面服務的都是健康的志願者,聽說政府給志願者的福利待遇非常高。」
「不管怎樣我們都得去一趟,順便把我們的救濟糧領回來。」蕭末決定這次一定要多屯點食物,他可不敢保證之後他的食慾就不會如此旺盛。
想到以後如果每天都像今天吃這麼多……蕭末打了個冷顫,如果真這樣的話,他大概就只能去做胃部摘除或抑鬱食慾的手術,否則一定養不活自己。
「對了,我到你店裡逛了逛,發現了這個東西。」雪裡紅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枚拇指大的u盤。
蕭末瞄了一眼,「不是商品?」
「不是。」
「哪裡來的?」蕭末見不像是自己的東西,又知道小孩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提出這麼一枚u盤,問道。
「它在你放刀架座的貨架底部貼著。」
「哈?」蕭末驚訝之餘很想問小孩:你沒事看貨架底部幹什麼?
「叮,拾荒者蕭末注意,第一級回收任務第二次機會:回收暴食獸之母李曉霜。時限:今日華夏標準時18點15分之前。特別說明:此次任務無法完成,拾荒者蕭末將被徹底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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