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縣,蘭月的家鄉。
小時候蘭月最喜歡跟媽媽逛商店,尤其是逛這種時裝店、精品店。她覺得自己好像具有天生的審美特質,四歲的時候她就會從上百件童裝中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那一件,而且懂得媽媽的哪件上衣要配那條裙子,什麼顏色的衣服要系什麼樣的絲巾。儘管是在那個年代,儘管是在這個小小的縣城,儘管身為人民教師的媽媽並不善於打扮,而蘭月還是對逛街樂此不疲。不過除了做媽媽的形象顧問外,蘭月長大後大多喜歡自己逛,一個店一個店的看,然後天馬行空的想,用鉛筆在紙上畫,她的腦子裡有時候能出現幾十種搭配形象,這實在是太有趣了。有幾次她在商店裡隨意指點了幾個顧客阿姨,都得到對方的讚賞,有個老闆娘還非要雇她當店員。月兒也奇怪自己這種嗜好遺傳於誰,反正不是媽媽。
可是今天,蘭月似乎對逛街突然失去了興趣,她覺得自己的精神總是不能集中,可能是明天就要返校的緣故吧。可是返校有什麼激動的呢?
蘭月看著媽媽的背影,她覺得自己上大學這半年來,媽媽突然老多了,做事情不像以前那麼麻利了,好像心事重重,又好像心不在焉。她想起有好幾次半夜起來,都看到爸爸書房的燈還亮著。其實蘭月知道父母的矛盾從大幾年前就開始了,那時爸爸剛提了學校的校長,他似乎還沒來得及春風得意,家裡的爭吵就粉墨登場了,後來爸爸又從校長做到了某局的局長,形式就更不容樂觀了。媽媽總是埋怨他應酬太多,回家太晚,從來不關心孩子的學習等等。而蘭月知道爸爸從一個中學教師頑強地熬到這個位置是多麼不容易,因此她從來不在意對自己的疏忽,況且媽媽的對她的關心已經夠她受的了。蘭月從小喜歡畫畫兒,可媽媽卻非讓她學跳舞,跳了七八年的舞,上初中又因功課太忙告別了那雙灑滿淚水和汗水的舞蹈鞋。
蘭月正漫無目的走著想著,忽然背後有人重重的拍了她一下。
「嗨!是你嗎?」蘭月嚇了一跳,拍她的竟然是營業員。
「什麼事?」月兒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上了大學就不認識老同學了?」
「你是」蘭月對著一雙明亮活潑的眼睛辨認了半天。
「你是夏欣欣,呀!你怎麼在這兒?」
「我還能上哪兒,高中都沒畢業,哪兒能要我,除了給人家站櫃檯,不過這個櫃檯老闆是我老媽。」
「那也不錯嘛。」蘭月有些尷尬。其實夏欣欣怎麼會到這一步他是最清楚的,這全是蘭月媽媽的「功勞」。欣欣曾經是孤獨的蘭月最要好的朋友,儘管她的學習成績和蘭月不是一個檔次,但她們有共同的愛好——欣賞美,創造美。她們倆當時都在蘭月媽媽帶的班裡。高二時,有個男孩常來找欣欣,欣欣也總在晚上不知去向。至於去哪兒,蘭月兒可不知道,她本來年齡就小,而且那是當時她被媽媽擠兌的滿腦子除了英語單詞就是數學公式,快學傻了,以至於全班同學都在議論夏欣欣的男朋友她才知道。自然作為班主任的蕭英也知道了。後來不知怎麼的,欣欣就退學了。媽媽還就欣欣的問題召開了嚴肅的主題班會和家長會,不過,那次班會蘭月沒有參加。
欣欣走後月兒就再也沒見到過她,蘭月到家裡找過她,卻每次都碰鎖,於是她寫了封信,塞進了她家門縫裡。
關於夏欣欣的傳聞曾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所縣中學的熱門話題。有人說:外校的男生為夏欣欣打了群架,還有的說夏欣欣跟一個個體戶懷了孕。媽媽也說那孩子作風敗壞,並在校務會上贊成給她處分。不過,也有同學說,夏欣欣和那個男的只是一般朋友,是學校沒仔細調查研究,誇大事實。爸爸那時已經從中學校長調任到縣文化局,蘭月記得爸爸和自己是一條戰線的,他們和媽媽為這事兒爭論了很長時間。
不過,進入高三以後,人們都忙著高考,很快把這事就忘了,兩年了,蘭月甚至連欣欣的面孔都認不出了。
也難怪蘭月,現在的夏欣欣和兩年前判若兩人,不僅身體豐滿了,還畫了濃濃的彩妝,燙過的頭髮高高的挽起,儼然一個美麗的少婦。
「月兒,蕭老師沒和你一起來嗎?」欣欣的熱情使蘭月感到很不安。
「哦,她來了,可能到那邊轉去了」月兒祈禱著,媽媽千萬不要過來,不然天哪!
「蕭老師,您來了,你還認識我嗎?」
蕭英並沒有馬上認出夏欣欣,愣愣地看了她半天
「你是夏」
「是的,我是夏欣欣,真高興您還能想起我。」
「當然」蕭英覺得自己有點緊張,她一直不認為自己在處理夏欣欣的問題上是錯的,當時因為班裡出了這件事,還取消了她評先的資格,讓她一度很鬱悶。
「欣欣,你當年不是同你媽媽去深圳找你父親了嗎?」
「沒錯,可我爸和我媽離婚了,我們就回來了。」
「哦!」蕭英不知道此時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驚訝、愧疚或者又有幾分酸楚。
「咱們兩年多沒見了吧。」夏欣欣好像對自己的不幸很不以為然,主動岔開話題。
「可不是,兩年多了,當時」蕭英想解釋什麼,可又無從說起。
「您還當班主任嗎?」欣欣似乎並不想提往事。
「是啊,」蕭英嘆了口氣。
「班主任不好當啊,現在的孩子比我們那會更費心吧!」
「費心!」蕭英覺得自己在學生面前從來沒有這麼被動過。
「遇上我這樣的學生更費心吧。」
「」
「媽媽,你不是要交電話費嗎?還不快去,要下班了。」
「是嗎?那我」蕭英有些異樣的看了女兒一眼。
「您快去吧,我和欣欣再聊會兒,您交完話費先回家。」
「好吧,」蕭英很不情願月兒和夏欣欣在一起,她十分篤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欣欣,你的眼光還真不錯,這些衣服都是你進的?」支走了媽媽,蘭月感到輕鬆了許多。
「當然,你最了解我的實力,不過,現在我有幫手。」夏欣欣舉著一款白色的羊毛衫,在月兒身上比量著。
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在月兒眼前一閃,是戒指,無名指上的
「你結婚了?」月兒突然壓低了聲音。
「是的,就在一年前「
「他是誰?」對於蘭月兒這樣單純的女孩兒,結婚似乎還是遙遠的夢。
「還能是誰?」
「那個個體戶?這麼說,謠言是真的?!」
「唉,什麼真的假的,人們都指著我脊梁骨這麼說,連我自己都相信了。」
「可是欣欣,你當時才只有十七歲呀!」
「你看我像十七歲的嗎?三十七歲吧!放心,我改大了戶口,他的一個哥們認識公安局的。」
「那你情願嗎?」
「什麼?」
「跟他一輩子?」
「誰說夫妻就要一輩子?合得來就過,合不來就散,就像這衣裳,用得著就穿,用不著就脫唄。」欣欣一邊說一邊把白毛衣裝進一個手提袋裡。
「我現在需要他,沒有他,我和我媽在這個城市孤苦伶仃的,怎麼能撐起這個攤兒。」欣欣的語氣里終於有了些傷感。
「欣欣,我真對不起,如果我媽媽能保護你」
「別說了月兒,我從來都沒怪過蕭老師,我爸和我媽鬧成那樣,我自己也把持不住自己,其實我在學校也學不下去,別替我可惜,我不是上大學的料。對了,我還要感謝你那封信,說實在的,你那封信救了我,我真沒想到你和蕭老師的觀點有那麼大差別,我想學校里,大概只有你不笑話我。當年我和我媽去深圳找我爸,從深圳回來,媽媽和我都處在崩潰的邊緣,我們不知道回來將面臨什麼,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可是我一進門,看到了你給我的信,你讓我想到了友情、信任這些美好的字眼,我當時真的感動了,你沒談過戀愛怎麼能講得那麼透徹?什麼『有的人失去了很多東西,卻得到了真實的愛,那他就是富有的。有的人失去了愛,也沒什麼難過的,那隻說明那份愛並不夠真實』,這是什麼?蘭氏真理嗎?」
蘭月兒臉紅了,那封信不過是她們一家三口爭執後他一時衝動寫的,什麼內容她早忘了,沒想到會對欣欣產生這麼大影響。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月兒,不許推辭,這件羊毛衫就算我們友誼的見證吧。」
「這怎麼行,你這是辛苦錢,我不能要。」蘭月把袋子推給欣欣。
「你要是這樣朋友就沒得做了!」欣欣顯然是真生氣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瞪得溜圓。
「那好,我答應你,你也得答應我,你把那個同款的男式的也包上,這個我要送人,你一定要收錢,否則朋友就沒得做了。」蘭月也學他的樣瞪起了眼睛。
欣欣的嘴驚得張成了「o型」,「你不要告訴我你要送給你老爸,他老人家不會穿這種款的。乖乖,你才只有16歲,老實交代,是誰?」
「好了,這個給你,這個給我。咱們後會有期。」蘭月邊說邊塞給欣欣300元錢。
「月兒!多了,三件都用不了這麼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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