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墳掘墓 第三章 青銅神樹

    陳伯伯轉身進屋，取了一本裝訂精美的畫冊出來翻給我看。畫冊的名字叫做《三星堆出土文物圖考》，而這本書我似乎在父親的書房裡見過，不過我向來對我父母的工作興趣不大，所以從來沒有翻看過。

    陳伯伯將畫冊翻開，裡面皆是一些照片配上簡單的文字，就我這個外行人看來，感覺就是一本簡單的相冊而已。陳伯伯並沒有像某些老學究，一旦遇到自己領域的問題就會不厭其煩的誇誇其談，老爺子是個直奔主題的人，也不廢話，直接將畫冊翻到了中間的某頁指給我看。

    陳伯伯指給我看的是一張幾乎占據了畫冊一整頁的照片，而照片裡的內容，豁然是一個與我胸口紋身極其相似的樹狀物體。而這張照片要比我身上的紋身更加的清晰，清晰到可以看見那九條如同垂柳一般的分支上的紋路。

    而讓我覺得非常奇怪的有兩點。

    其一，我胸口的紋身顯然還達不到照片的效果，所以很多細節無法看清楚，不過看到照片之後我才發現，我本以為紋身上那是扭曲的葉子的部分，在照片上看來竟然是一隻只長相非常古怪的鳥。

    其二，照片上的樹的底部還有個非常明顯的底座，而這個底座並不是我紋身上的鼎形。而且按照照片上的比例對比我身上的紋身可以看出，這兩株樹狀物應該是成比例縮放的，換句話說，我身上的紋身很可能就是參照這照片裡的東西紋上去的。

    照片的下方還有一行簡單的文字介紹：青銅神樹，三星堆二號祭祀坑出土，樹幹高384厘米，通高396厘米，由樹座和樹幹兩部分組成。除此之外，就是對於其外形的一個詳細描述云云，這裡不多細表。

    我愣愣的看了半晌，腦子有點糊塗。

    「伯伯，叻個東西，啥子情況哦？」我看著陳伯伯那一臉和藹的笑容，腦子裡有些短路了。什麼意思，我被人捅了一刀，然後身上就多了個紋身，而這個紋身還是個從土裡面挖出來的文物。

    難不成，三星堆的那個真傢伙被人偷了，然後我這是被人栽贓陷害？

    這樣的想像雖然有點不合實際，不過萬一事情要真的是這樣，那我可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時，陳伯伯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小凌，你伯伯說實話，是不是參與了什麼民間組織活動？」

    「民間活動？」

    「嗯，比方說，******一類的？」

    「哎喲，我的伯伯耶，你不要亂說喲。你是看到我長大的，我是個啥子人你還不曉得嗎。我咋個可能去練******嘛！」

    「那你跟伯伯說實話，你這個紋身是如何來的？」陳伯伯一本正經的看著我，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儼然不像方才的慈眉善目。

    我這才想起，從我給陳伯伯發送紋身的照片到現在，還一直都沒有跟他說過這個東西的來歷。我猶豫了一下，便將兩天前的那個晚上被人捅刀子的經歷簡單的說了一邊。由於事發突然，到現在有些東西其實我也記不太清楚了，比方說和那個叫雨的人究竟聊了些什麼之類的，當然了，這個並不是重點。

    說完之後，陳伯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看一直坐在對面的那個尹姓的中年男子。男子也是一臉嚴肅的看著我，不過他的眼神顯然要比陳伯伯更加複雜，複雜到我都無法確定他是在看著我的還是說在思考問題而入了定。

    半晌之後，那尹姓的中年男子才對著陳伯伯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陳伯伯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指著那畫冊上的青銅神樹對我說道：「小凌，這個東西的來歷非常的不簡單，根據出土時三星堆考古隊方面的測定，這是一株鑄造於三千多年以前，商代晚期的青銅器。」

    我點了點頭，心裡卻在嘀咕告訴我這個其實意義不大，我只是想知道這玩意究竟是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身上。

    陳伯伯繼續說道：「這株青銅神樹的發掘地點是三星堆遺址的二號祭祀坑，現在學術界普遍認為這是當時的一個祭祀用具。所以我剛才才問你，是不是參加了什麼民間的組織。」

    「莫忙，陳伯伯。祭祀用具？莫不是我遭啥子邪教的盯上了？」我吃了一驚，一時間感覺事情似乎變得更加的詭異了。

    陳伯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古時候的祭祀，多是對先祖的祭拜以及對神靈的祈求，主要是為了尋求一個心理上的寄託罷了，到不至於導人行惡。不過，也不排除經過千年的演變，三星堆文明的遺民中出現了一支異端，他們所崇拜的信仰發生的根本的變化。」

    陳伯伯的話說的很是高深，不過我還是聽出來的，他相當於間接的告訴了我，這個所謂的邪教可能還是存在的。我靠，這下事情可有點大發了。

    這時，就聽到對面那個一直都莫不著聲的尹姓男子咳嗽了一下，然後又沖陳伯伯搖了搖頭。陳伯伯微微一愣，顯然是不太明白男子的意思，不過男子也不說話，只是搖頭，搞得神秘兮兮的。

    數秒鐘之後，陳伯伯朝尹姓男子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後有對我說道：「小凌，伯伯剛才跟你講的耶，只是我知道的一部分。你也曉得，伯伯一直在成都，所謂術業有專攻，對於三星堆那邊的東西了解還是不夠深刻。我認識現在三星堆博物館的副館長，要不我去找他打聽一哈，等有消息了，我再跟你講詳細的情況？」

    陳伯伯的說的這個情況我是了解的，我父母生前和他一樣都是在文物局搞文物保護統籌工作的，不過卻不用親自去接觸那些文物。就和教育局管教育，卻不用去教書是一個道理。

    現在，這唯一的一條線索看樣子是遇到點麻煩，我有些頹然的點了點頭說道：「只有這樣了。」

    我雖然心裡急著要去通過其他途徑繼續追查，不過老爺子卻是硬要留我吃飯，所謂盛情難卻，好說歹說，我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吃過午飯，我便匆匆離開，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新消息。雖然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臨走之前還是小心翼翼的囑咐陳伯伯一定要幫我想三星堆那邊問問，畢竟，這個是我現在唯一的線索了。

    回到家後，我急急忙忙的打開電腦，郵箱裡收到了一些回信，不過這些回信和我上午的時候在陳伯伯家裡得到的信息幾乎一樣。都只是告訴了我，那照片裡的樹就是三星堆出土的青銅神樹。

    其中更多的卻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神話，皆不足信。還有一些更為離奇古怪的說法，我甚至連看都沒有興趣去看，總不至於讓我把自己的這一次遭遇和幾千年前的傳說聯繫起來吧。

    不過，我收到的回覆中有一個說法引起了我的興趣，說的是在《山海經》中有非常明確的描寫，說這樹就是傳說中的建木，為黃帝打造，其目的，不詳。

    《山海經》？

    我記得父親的書房裡似乎有一套，於是跑到書房裡往老爸的書架上一看，果然有一套足足有四冊的厚厚的《山海經》。抽出一本翻開，頓時我整個人就懵了，我靠，這裡面不但全是古文，而且皆是流水賬式的記錄了一些有的沒的東西。

    翻了幾頁，看到的內容全都是又什麼什麼多少里，有什麼什麼山的。估計，我是無法從這裡面找到什麼東西了的。而且這套書非常的新，想必我的老爸生前也只不過是買來收藏的，翻看的時間非常的少。

    放下書之後，我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感覺腦子裡猶如一團漿糊。

    所有的事情似乎沒有一個準確的出發點，讓我是完全的摸不著頭腦。要是我僅僅只是被捅了一刀，那我還會認為是我自己時運不濟，遇到了一個瘋子，大不了花點錢找人打聽打聽，找到那個瘋子出出氣就完了。

    等一下，我可以先找到捅我刀子的那個人啊，媽的，我怎麼昨天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想到這裡，我幾乎要跳起來了，沒想到扯到了肚子上的傷，疼得我差點沒暈過去。

    人往往就是這樣，遇到問題時總是喜歡把事情複雜化，反倒是忽略了最簡單直接，同時也最有效的辦法。

    我們小區的片警這些年和我關係處得不錯，加上現在我實在是不太願意往警察局跑，所以找他幫忙是最好的辦法。打定主意，我正要去那手機，沒想到我的手機竟然主動響了，打開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簡訊，頓時心裡一跳。

    『陳老頭今日說的皆是不實之言，想要知道紋身的真相，來找我。』

    簡訊有一個落款，很孤單的一個字：尹。

    什麼情況，難不成是今天上午在陳伯伯家遇到的那個姓尹的男人。

    我隨即撥了個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果然是那個男人，儘管我這才是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不過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一定是那個尹姓的男子不錯了。電話接通後，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在家等你，晚飯前到，過時不候！」電話接著就被掛斷，然後是一條簡訊，是姓尹的這個男人的地址，同樣是在武侯區。

    我靠，幹嘛不早說，害得我又得在成都市區轉半天。我也沒耽誤，給我們小區的片警打了個電話之後便出了門。

    一個小時之後，我敲響了姓尹的家裡的房門，給我開門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年輕女子，大約只有二十七八歲，應該是這家的女主人。說明來意之後，女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屋裡就傳來一個聲音：「讓他進來。」

    女人沖我點了點頭，將我讓進了屋。

    進屋之後便看到一臉嚴肅的男人正端著一本厚厚的書在看，整個屋裡的裝潢非常的簡單，但是很有格調，各種像古玩一樣的東西陳列在房間裡，讓我感覺這家的主人是個收藏家，而且是個有錢的收藏家。

    而在進門正對面的牆上，有一副幾乎占據了整張牆面的巨型世界地圖，這張地圖的出現顯得非常的突兀，將原本客廳里很高的低調破壞得淋漓盡致。在這張世界地圖上，亞洲全部，歐洲東部，非洲一部分以及美洲的阿拉斯加被人用紅色的筆勾畫出了一個公牛一樣的圖案，看上去很是怪異。

    就在我看著那副世界地圖有些出神的事情，男子終於是放下了書，然後說道：「坐！」

    我回過神來，突然感覺自己有些侷促，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男子的一旁。這時，剛才那女子給我端來一杯茶水，然後就進了屋，一直到我離開，那個女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坐定之後，男人便用一種好像是在審視犯人一樣的眼神看著我，讓我感覺渾身不自在，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找個話題先緩和一下氣氛，還是應該直接了當的問那個簡訊的問題，就這樣在沉默中過了大約有兩三分鐘，男子終於先開口了。

    「詳細的描述一下事情的經過，要詳細的！」尹姓男子說話了，就好像是在審問犯人一樣，不帶一點商量的餘地。

    我心裡頓時就有些不爽，不過為了弄清楚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強忍著沒有發作。稍微思索了一下，我便再一次從頭到尾的將那晚所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而這一次，我一邊講，眼前的這個男人還在不停的插話打斷我的敘述。

    「告訴我他嘴裡說的是什麼？」在聽到我說捅我刀子的那個男子嘴裡好像嘀咕了一句什麼東西的時候，姓尹的這個男人的表情終於是變化了一下，眼神露出了興奮的光，一閃而過。

    我仔細的回憶了一下，然後說道：「記得不完整，有幾句大概是這樣的，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然後好像還有一句是，嗚呼曷歸，予懷之悲···抱歉，當時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能想起來的就這幾句。」

    男子看著我，眼神又恢復了先前的那種複雜的狀態，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而我的描述到了這裡也就結束了，其實整件事情就是這樣簡單粗暴，要我詳細描述也不過是多加入幾個形容詞而已。

    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過了大約兩分鐘，男子突然說道：「五子之歌，應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