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內,在一名小太監恭敬而殷勤的帶領下來,王德化穿過了一條兩側樹立著數人高紅色高牆的悠長穿堂,出現在了一個小小的幽靜庭院的面前。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這裡是某間宮室的後花園,現在則是宮內某位大鐺的居室。沿著曲折的青石板道穿過了庭院,王德化便看到身穿大紅蟒袍的塗文輔,正站在一處宮舍屋檐下的陰影中,正對著他微笑著拱手為禮。
平日裡在宮人們私下議論中,被認為難以接近的都知監首領太監王德化,此時卻牽動著嘴角,露出了一個笑臉,親熱的拱手迎了上去。
兩人站在屋廊下,稍稍寒暄了幾句,塗文輔就伸出右手在身前一擺,微笑著說道:「今日天氣炎熱,我們還是入房敘話吧。鄙處雖然簡陋,不過粗茶還是有幾杯的。」
「也好,雜家走了這麼遠的路,正想要潤潤喉嚨。」王德化也不客氣,回了一句後,便大大咧咧的走入了,塗文輔身後的房間內。
這間房間的門面不大,但是房間內的空間倒是不小,寬敞的房間被一座玉石屏風分成了兩半,入門處是一個大廳,屏風之後則是一個更為私密的書房。
剛剛繞過屏風,王德化抬頭看了一眼書房內的環境,頓時就停下了腳步。
他原本以為,今天的邀請只是他和塗文輔之間的單獨會見。但是現在書房內就坐的,可不止一人。
李朝欽、王承恩,還有李義和王成兩名同魏忠賢一輩的老太監。看到這些人之後,王德化不由冷笑了一聲說道:「看來塗公公今天很忙啊,我看咱們還是下次再會吧。」
塗文輔注意到王德化雖然嚷著要離開,但是腳下卻沒有任何動作。他頓時做勢攔住王德化說道:「王公公何必如此,這幾位你又不是不認識。
今天這個聚會,可是李公公和王公公拜託我,邀請你和王公公來我這裡見個面。你不會就這麼一走了之,不給兄弟我這個面子吧。」
在信王登基之前,王德化在宮內同他關係不錯,還接受過他的幾次幫助,所以塗文輔才能如此對王德化說話。
對於王德化的舉動,王承恩視若未睹,而其他三人則立即起身,上前來勸住了王德化,終於讓他坐了下來。
待到王德化坐下之後,塗文輔便找了一個下手的位置坐了下來,以此表明他並不是今天這場會議的主事者。
看著塗文輔如此做派,李義不得不對著身邊的李朝欽詢問道:「李公公,要不還是你來說說吧。」
李朝欽趕緊擺著手謙遜的說道:「既然是幾位叔伯的主意,當然還是兩位叔伯自己開口比較好,我口拙舌短的,就不獻這個丑了。」
李義和王成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向對方微微點了點頭,頭髮花白的李義便對著王承恩、王德化說道:「兩位王公公現在是宮內首領,我等微末之人本不夠資格煩勞兩位公公。
不過宮內一些孩兒們,總是在我們這些老骨頭面前鼓譟。我們這些老骨頭既然享受了他們的供奉,也只好拉下臉來,請兩位公公行個方便了。」
李義說著便站了起來,向著兩人深深作了一個揖,王承恩頓時忙不迭的起身攙扶道:「李叔何必如此客氣,若是有事但請吩咐。只要能盡力的,雜家一定盡力就是了。」
王德化顯然對李義的話並不感冒,只是慢騰騰的起了起身,便又晃悠悠的坐了回去。
看著一副對他們不感興趣的樣子的王德化,李義心裡微微嘆了口氣,才苦著臉說道:「今天我們豁出這張麵皮,就是想要請兩位放通州倉涉嫌貪污的小吏一馬。」
王承恩楞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麼回答,王德化已經激動的站起來回道:「這可不行,先不說通州倉一案並不是我都知監一家在查,就是以陛下對此案的重視,也不是我們說放手就放手的案子。」
一向喜歡對王德化挑刺的王承恩,對此倒是難得的採取了默認的態度。
坐在李義上首的王成,看著場面突然冷淡了下來,才慢吞吞的開口說道:「兩位現在都是陛下面前的紅人,為什麼不給我們行個方便呢。
我們的拜託可不是單單為了自己,正所謂:花無百日紅,人、無千里好。
兩位現在看似風光限,但也需要考慮下日後的日子吧。如魏公公一般,就算權傾朝野,最終不也還是遠竄中都了?
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兩位若是能放這些小吏一馬,我等所有人,都願意為兩位公公效勞。」
對於王成的要挾,不管是王承恩還是王德化都沒有什麼反應。若是在崇禎登基之初,兩人也許還會對這些,代表著宮內傳統勢力的宦官屈服。
不過現在麼,對宮內二十四衙門整頓了十多次,裁撤了近一半以上的人員,再加上對都知監和東廠的改組,這些當年在宮內呼風喚雨的傳統勢力,已經對他們兩人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不管是王德化還是王承恩,他們手上的力量都是一個全新的組織。在他們控制的新組織里,他們都不需要一個自成體系的小團體,來分散他們對於新組織的控制權。
讓宮內的舊勢力繼續邊緣化,繼續沒落下去,才是符合他們兩人的利益的。再說了,魏忠賢掌權的時候也沒少向這些人讓利,但是當魏忠賢失勢的時候,他們何曾做過什麼。
這些人口中所謂的今後的回報,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句空話罷了。像他們這樣的人,除了依靠皇帝的包容之外,沒人可以在他們失去皇帝的幸後幫助他們。
不過王承恩、王德化也清楚一件事,這些人雖然未必能幫他們一把,但是他們仗著對百多年來宮內傳統的熟悉,給他們壞壞事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因此,兩人乾脆就保持了沉默,完全不回應王成的請求。沉默了半天之後,李義不由嘆著氣說道:「入宮之後,我等就成了殘缺之人。
雖說我等今後再無子孫之緣,但是這入宮之前的緣分卻也是難以割捨的。這通州倉小吏上千,其中三成以上都同我宮內頗有淵源,兩位何以如此絕情?
再說了,陛下富有四海,我等侍奉陛下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小吏在通州倉撈取些油水,哪朝哪代不是如此?把他們趕走,換上一批人難道就不會有人貪污了嗎?
要我說,既然換個人也避免不了貪污,還不如讓我等的親族得些好處,起碼我們還是忠誠於陛下的。」
王德化冷笑了一聲,忍不住說道:「你們的忠誠還真是…」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了面無表情的王承恩,趕緊轉口變道:「都知監不過是配合廉政公署行事,若是你們能說動廉政公署,雜家絕無異議。」
廉政公署直屬於皇帝,而能代表皇帝同公署打交道的,只有王承恩一人。王德化這麼說,不過是想趁機給王承恩挖坑而已。
王承恩雖然做事有些猶豫不決,但是他政治覺悟倒也不差,立刻便聽出了王德化的用心。
他遲疑了一會,便對著熱切的看著他的李義、王成兩人敷衍道:「不是雜家不願意,實在是沒有這個能力。我只能替廉政公署轉呈密折,並無權檢查密折的內容。
而且陛下的心意已定,這通州倉的案子絕無可能出現變化。不過念在大家從前的情分,雜家倒是可以為各位說說情面,只要罪行不是很嚴重,雜家可以給各位20個名額,免去他們受此案的牽連。」
李義和王成糾纏了半天,也不過就是逼著王承恩把這個名額提高了一半而已。當兩人拉長了臉,怏怏不快的離去後,王承恩才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王承恩正想就此告辭時,塗文輔卻挽留了他說道:「王公公請留步,其實我們請兩位王公公過來,可不是僅僅為了通州倉這點爛事。」
王承恩和王德化都警惕的看了對方一眼,才重新坐了下來。看著兩人就坐之後,塗文輔才非常直爽的說道:「陛下登基以來,便勵精圖治,欲圖自強。
不管是內廷還是外朝,現在都在大刀闊斧的進行變革。我就想請教兩位公公,你們對於陛下的變革究竟有什麼看法?」
王德化只是看了一眼王承恩,便說道:「過去十多年來,不管是內廷還是外朝,糾結於三大案而不能自拔,導致國事荒廢,朝政混亂。雜家以為,這變革的確是一件好事。」
王承恩思考了一會,才回道:「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如何治理天下,是陛下的事。我等不過是侍奉陛下起居的內臣,有什麼權力去置評陛下的治國之道呢?塗公公你究竟想要說什麼呢?」
塗文輔沉默了一會才說道:「陛下雖然有變法圖強之心,但是行事卻過於激進了。宮內二十四衙門整頓到今天,這人員幾乎砍去了一半。
如今我們內廷除了些許財權和監察之權外,實際上已經大不如前了。且司禮監批紅制度一改,內廷倒更像是成了內閣的附屬機構了。
我和李公公幾人商議了下,就是想要同兩位說說,如果我們內廷再這麼削弱下去,恐怕今後也就沒有什麼內廷一說了。」
王德化、王承恩臉色都變了變,過了一會王承恩才臉色凝重的說道:「當不至於此。再說了,陛下行事一向堅定不移,莫非塗公公想要勸諫陛下嗎?」
塗文輔趕緊擺手說道:「我絕無此意,我只是希望大家可以同舟共濟,免得日後對上外朝吃虧而已。」
王德化打量了在場的人員之後,突然發問道:「不知道剛剛那兩位,在不在塗公公的船上呢?」
塗文輔低頭想了想,便笑了笑說道:「他們這些人不識大勢,到了現在還想恢復過去的老規矩,我看這條船他們是不會上的。」
王承恩考慮了許久,覺得塗文輔的話說的還是不錯的。他同王德化兩人,現在誰也壓不住誰。而王德化身邊的徐省聲,和他身邊的呂琦,現在也越來越得到崇禎的信任。
對他來說,也許是時候同王德化妥協了。畢竟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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