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在文思院的一處院子內,一大群人正擠成了一個緊密的圈子,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圍觀著中間一個固定在地面上的鑄鐵器具。筆神閣 bishenge.com
徐安臣頗為緊張的站在了這個看起來奇怪的器具邊上,對著周邊的人群介紹著這項器具的原理和功用。
也不由得他不緊張,現在站在周邊聽他介紹的,已經不是之前燕京大學的同學和文思院的工友,而是皇家科學院的研究員同文思院的一干管事了。
「這個手壓出水井的原理,是我們根據大氣壓強的試驗提出的一個設想,如果把一根鐵管通入地下的水源處,把管子周圍密封好,再把管子內的空氣想辦法抽出來,管子內便形成了近似真空的環境,然後地下的水源便會被真空牽引上來。
雖然這個原理在年初時就已經被提了出來,但是真正把這個原理變成為現實,卻足足花費了我們半年多的時間。如果不是陛下和各位的極力支持,恐怕我們在中途就不得不放棄了。
這個器具引用的原理雖然簡單,但是想要把它變成現實,最為困難的的地方就是,如何密封管子,和如何抽取管內的空氣,使之成為真空狀態。
最後我們經過了無數次試驗,終於設定了現在這個結構,管子上方是一個能夠往復運動的塞子,我們稱之為活塞。
管子下方設置一個閥門,這個活塞和閥門都是指向同一方向的閥門,使空氣往上走而不往下走。
活塞往上走時,下面的閥門開啟,可以將下面管子裡的空氣抽到上面空腔來;活塞往下走時,閥門關閉,空氣從活塞邊上冒出來,如此不斷循環,便將下面管子內抽成了真空」
李之藻、李天經、湯若望、羅雅谷等人站在人群的前方,津津有味的聽著徐安臣的講解和現場演示。大家看著徐安臣在管子上方倒了一瓢水後,就開始迅速的壓起了,從管內伸出的一根鐵棒,然後很快就從管子另一邊的出水口衝出了強勁的水流。
周邊的不少人都非常好奇這個效果,便紛紛上前擠開了徐安臣,自己親自操作試驗了一遍,連李之藻、李天經也不例外的上前試驗了一把。
很快壓水井下方接水的大木桶便裝滿水溢流了出來,把周邊的地面都給淹成了一個個小水窪,往來的人群中不少人因此濕了鞋子,不過興奮異常的人們都沒有在意這點。
李之藻退下後,便笑容滿面的對著身邊的同僚說道:「這東西的確不錯,南方地表水源豐富,因此土質含水量太大,想要挖掘一口可用的飲水井耗費頗巨,平常百姓不得不到河中挑水飲用。但是河中骯髒的事物太多,到了春夏之際,往往會引發疫病。現在有了這件物事,倒是大利於平民百姓了。」
李天經則一邊用手挽著已經被打濕的袖口,一邊插嘴說道:「前輩說的不錯,不過余以為,這壓水井在北方的功用更大。
今年京畿旱情嚴重,不過是因為天旱不雨導致河流水量減少,但是地下的水源並不缺乏。京畿不少地區,便是在田地之間緊急挖掘了數百口水井,渡過了這次旱情。
不過提水澆灌田地對於人力的需求太大,一口井日夜不停息的提水澆灌,也最多不過七、八畝地罷了。若是換了這種壓水井的話,就算是澆灌十畝地,也不過小半天罷了。
若是能夠把這壓水井給推廣開來,今後即便是遇到了天旱不雨的狀況,也不會如同以往一樣束手無策了」
在李之藻、李天經這些中國官吏交談的團體對面,金尼閣、湯若望、羅雅谷等耶穌會傳教士也對著面前的壓水井稱讚不已。
金尼閣神情興奮的對著身後的耶穌會同僚們說道:「皇帝陛下提出的這個大氣壓強猜測,果然是正確的。我認為我們應當把之前的試驗和現在的這個壓水井全部記錄下來,然後匯報給教廷。」
幾名耶穌會的傳教士都不由點頭贊同著,原本他們跟隨金尼閣北上京城,是遵循了利瑪竇等耶穌會先行者開闢出來的道路。通過向中國的士大夫們傳播歐洲最先進的自然科學,從而得到中國士大夫們的認同,從而讓他們獲得在中國自由傳教的權力。
新登基的中國皇帝邀請他們入京,曾經被這些耶穌會的傳教士們認為,這是上帝事業在東方的偉大勝利,也是歐洲自然科學研究走在這些自我封閉的中國人前面的最好證明。
但是當他們進入京城,和中國的皇帝接觸之後,便愕然發現。曾經他們所認為的,習慣於在思想上自我封閉的中國人,一旦放開了被束縛的手腳之後,對於自然科學的研究速度簡直就像是插上了翅膀。
如果說在一年前,他們還能以老師的姿態對著這些中國人介紹著歐洲的自然科學的話。那麼到了現在,他們同中國人之間,大多數時間已經處於平等的探討關係了。
雖然自從文藝復興之後,歐洲各國的人文主義思想興起,也使得以天文學為開端的自然科學,開始逐漸形成了一個新的知識體系。
而歐洲小國林立的狀態,也保證了這些新的自然科學知識,不會被某個厭惡自然科學的國王所禁止。曾經禁錮了歐洲人思想數百年的教廷,也因為新舊教義的紛爭,一時無法再對自然科學採取高壓措施,使得現在的歐洲正處於一個自然科學大發展的階段。
但是分散的王權和宗教思想的鬆動,雖然給自然科學以自由萌芽的狀態。不過也使得歐洲各地的自然科學研究交流上,始終存在一個滯後的現象。對於同一現象的科學原理,往往有著數個地方在同時研究。
這樣的重複研究競爭,事實上是浪費了這時代有數幾個天才的生命,和大量的物資作為代價的。
而且雖然歐洲的貴族和知識分子們,還在用拉丁文字作為寫作的載體,但是文藝復興帶來的歐洲各民族意識的覺醒,已經讓歐洲各國開始把自己的民族語言作為交流用語了。
在這種狀況下,使用拉丁文字記錄的自然科學,便天然的同歐洲下層民眾產生了隔閡。也就是說,雖然現在是過去幾百數千年來,歐洲自然科學大發展的時期,但此時的自然科學發現同普通民眾的生活並無多大的交集。
但是在中國卻並非如此,當這位新登基的中國皇帝召見了耶穌會的傳教士,並仿照歐洲的模式設立了皇家科學院和大學,用於研究和學習自然科學之後。很快的就把這些自然科學發現分門別類的歸攏了起來,並開始利用這些發現的自然科學原理,來改善普通民眾的生活,從而把自然科學的發展同普通民眾生活的提高在了一起。
中國人這樣對待自然科學的方式,顯然同這時代歐洲科學家們研究自然科學的目的不同。歐洲人研究這些自然科學,一是為了進一步了解自身所處的這個世界;二則是以自然科學的實踐,來駁斥教廷某些荒唐的說法,從而抵抗教廷對於民眾的思想禁錮。
耶穌會的傳教士們雖然對於後一種說法並不承認,但是在心裡他們還是能夠感受到的。只不過恪守於自身的信仰,他們摒棄了腦海中的這種想法罷了。
在除了中國以外的地方,耶穌會傳教士們只會傳播手中的聖經,而不是什麼歐洲自然科學。也只有在中國,這些耶穌會的傳教士們必須先要以歐洲的自然科學,去打動中國士大夫們對於新知識的渴求,才能對他們宣揚上帝的存在。
在這種狀況下,使得能夠進入中國傳教的耶穌會傳教士們,都是學識最為淵博的一群人物,那些愚昧而無知的傳教士,只能留在美洲大陸上,向著那些土著人傳教。
對於金尼閣這些傳教士來說,他們現在也許還不能衡量出,東西方研究自然科學的方式上,誰能走的更遠一些。
但是他們在京城卻的確收穫了不少驚喜,不管是預防天花的牛痘術,還是符合自然科學的度量衡測定,地形測量中的等高線畫法,還有眼前這個應用了大氣壓強原理出來的壓水井。
這些傳教士們在向中國傳播歐洲的自然科學的同時,同樣認為他們在中國所見到的新知識,應當反饋回歐洲,從而提高歐洲人對於自然科學的新認識。
唯一讓他們感覺遺憾的,便是中國同歐洲之間的遙遠距離,使得雙方的交流異常不便。他們現在倒是有些擔心了起來,過上3、年之後,歐洲同中國之間的自然科學交流,會不會變成單方向的知識輸送。
對於身邊同僚們的切切私語,湯若望並沒有聽進去,他整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壓水井上。相對於同僚們感興趣的大氣壓強原理,他更在意構建了這個壓水井上部的那個活塞構造。他總覺得,這個活塞結構應當能夠得到更多的應用中去。
傅泛際突然嘆息的說道:「這樣的壓水井,在墨西哥不少地方都能用的上。可惜沒有水泥和鑄鐵管件的話,土著人是無法修建這樣一個簡單的器具的。
如果我們能夠把這個壓水井在墨西哥土著那裡傳播開,一定會有利於我們在墨西哥的傳教事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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