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澄源和毛羽健坐在文華殿偏殿的候見室內,等候著內閣會議的結束,在候見室內還有三、四位官員同樣也在等候著。筆神閣 bishenge.com
不過那些官員顯然同他們不熟,自己坐在了房間的另一頭,圍在一起小聲交談著什麼。陸澄源盯著自己面前已經毫無熱氣的茶盞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毛羽健終於有些耐不住寂寞了,他對著身邊還在發呆的陸澄源說道:「今天內閣究竟同陛下在討論什麼,再這麼耽擱下去,恐怕一個上午就要過去了。」
陸澄源看著茶盞中的茶葉,面色不渝的說道:「不管是談什麼,內閣諸公現在都是偏離了正道。自古以來,君王和臣子密室議事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事。
自從陛下更改了朝會議事的規定後,對於參加朝會的態度便越來越敷衍了。當道諸公不僅不加以勸阻,反而放任陛下荒廢朝政,好方便他們把持權力。你作為御史難道就不準備做些什麼嗎?」
毛羽健頓時面露尷尬之色,對於陸澄源話語中帶出來的怨氣,他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麼。新帝登基之後,陸澄源他們這些低階官員原本以為魏忠賢為首的閹黨會倒台,因此想要依附東林黨人重起時,在朝中占據一席之地。
可是誰也沒想到,魏忠賢是倒台了,但是東林黨人並沒有因此上台,黃立極等閹黨餘孽倒是牢牢的把持了朝政。
陸澄源他們並沒有獲得他們預想中的權力和地位,而且新登基的少年皇帝雖然不像他的祖父和兄長一樣懶於理政,但是卻對大朝會這種形式主義厭惡的很,創造性的發明了內閣會議和國是會議兩種議政方式。
內閣會議的參加人員不到0人,而國是會議也就20多人到、60人這樣一個規模。原本數百人參與的朝會,現在完全成為了一個形式。
原本的低階官員,特別是都察院和給事中這樣位低而權重的官員,他們手上威力最大的武器,便是在朝會上當著眾人的面直接彈劾某位權臣,從而影響朝廷的權力結構和政治風向。
但是現在皇帝大大的減少了朝會的時間和次數不說,連很多以往對普通官員公開的消息,現在也根據保密等級,大多限制在了內閣及六部主要官員這一層級。
信息上的不對稱,使得御史和給事中的地位大大的下降了。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清楚,又要如何提出贊成或是反對意見呢。
就像現在陸澄源譏諷他的問話,毛羽健也只能裝作聽不懂。現在都察院的結構已經同以往不同了,以往十三道御史雖然屬於都察院這個機構,但是每個御史都是非常獨立的,即便是都察院的幾名都御史,也無法管束這些御史。
但是現在就不同了,陛下登基後不僅制定了對都察院的獎懲考核辦法,還讓都察院內部重建了組織關係。都御史、副都御史、僉都御史地位雖然不變,但是他們之間卻確立了上下級關係,而原來的十三道監察御史不僅限定了工作範圍,還設立了科長這一職務,管理本道御史。
毛羽健現在也不過就是一名普通的雲南道御史,他如果聽了陸澄源的話,上本批評皇帝同內閣諸臣召開閉門會議有礙公正,那麼便是不務正業。
這種公然挑戰崇禎和內閣首輔的行為,也許會給他帶來一些聲望,但是如果沒有後續行動的支持,那純粹就是作死了。
毛羽健自然不是那種愣頭青,犯不著被陸澄源一激,便傻不愣登的上書證明什麼,最後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試探崇禎的底線。
陸澄源的話語,頓時讓毛羽健打消了同他繼續攀談下去的意味。兩人之間再度變得安靜了下來,不過現在的安靜同之前相比,似乎多了幾分讓他不舒坦的感覺。
不過很快房間內的平靜就被打破了,因為內閣秘書郎姚士恆掀開了棉簾走了進來。原本暖和的房間內,頓時湧進來一陣寒氣,讓毛羽健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哆嗦。
他和陸澄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另一頭的幾位官員已經敏捷的向著姚士恆湊了過去,熱情的和這位新貴攀起了交情。
姚士恆同幾人一一還禮之後,才笑容滿面的說道:「陛下和內閣幾位大人的會議,早上大約是結束不了了。我這是來通知各位,請大家下午或是明天再過來吧」
陸澄源和毛羽健慢騰騰的跟著諸人走出了房間,他們兩人同姚士恆都認識,實在是拉不下臉來,學這些官員去拍姚士恆的馬屁。
而姚士恆顯然事務繁忙,雖然看到了兩人,也只是點了點頭,就轉身離去了,並沒有上前來寒暄的意思。
陸澄源依舊板著臉,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毛羽健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在他看來,姚士恆看見他,怎麼也要上來問候他一聲,畢竟他可算是姚士恆的前輩了。
看著身邊的官員都散去後,毛羽健嘴裡不由嘣出了四個字:「小人得志。」
陸澄源似乎並沒有聽到身邊毛羽健的抱怨,他站在廊下怔怔的向著外面的天空望去,慘白色的天空似乎看不出什麼東西,但是當他伸出手去接了接,便感覺手心一涼。陸澄源不由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下雪籽了。」
「下雪了。」院子裡傳來的養女艾達.托馬斯,現在改名為許妙儀的驚喜聲音。正在書房內同左右手商議事情的許心素頓時停下了討論,他小步走到玻璃窗前向外看去,果然霧蒙蒙的天上開始飄起了雪花來了。
許心素看了一眼在小花園內頗為雀躍的養女,不由也露出了幾分笑意。他很快回身對著幾名屬下說道:「這是我們搬來北京的第一個冬天,北方可不比福建,我們那些族人和夥計未必知曉北方冬天的利害。
你們一會回去之後,便讓人去各家各戶查看查看,看看這禦寒之物還有米糧什麼的,有沒有人家缺乏的。有缺的就儘快給人送去,錢去府內賬房領。
他們跟著我背井離鄉來到北方,那便是我許心素的腹心手足。絕不可讓他們在生活上受到什麼委屈,否則今後我還怎麼帶你們回老家去見人。」
許心素身邊的心腹,也是許家的世仆出身的許從山,一位頭髮有些花白的老人,頓時對著他拱手回道:「回大少爺,就在前兩日,老僕已經命人給每家發了200斤煤餅,一石稻米,一斤香油,一斤長蘆精白鹽了。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短缺了。」
許心素頓時放下了心了,對著他微笑著誇獎道:「有山伯在我身邊,果然是凡事都不用我操心了。那我們便再議一議,這日本、台灣、天津、朝鮮的商路吧。」
「把總奧,巡閱使大人,小人以為:台灣的特產鹿皮、砂糖可以直接運到日本,然後從日本運銅、硫磺、火山灰等貨物到天津,再從天津運鐵器、火藥、人口回台灣,剛好就是一個輪迴。」一位許心素手下的掌柜如此說道。
「其實台灣的鹿皮、砂糖也可以先運到天津,然後從天津運瓷器、鏡子、絲綢、棉布等貨物去朝鮮、日本,再從日本運銅、硫磺、火山灰去上海、寧波,然後從上海、寧波運鐵器、火藥、人口去台灣,這樣也是一個輪迴」
許心素手下管理商路的幾位掌柜,很快就替他理出了幾條可行的三角貿易航線。有著京城新開始的工坊作為支持,這些掌柜們制定出來的複式貿易航線,顯然要比之前從福建往日本去的生絲、瓷器單線路貿易航線,要靈活的多。
聽完了這些掌柜們對這些航線上的貿易利潤計算,許心素終於放下了心來。把自己的基業從福建遷移到北方,老實說還是很讓他焦慮不安的。
如果不是鄭芝龍在福建沿海的勢力已經完全壓倒了,他們這些漳州海商們。他們就算是在福建繼續呆下去,也未必能夠同鄭芝龍抗衡下去,許心素還是有些不捨得離開自己的家鄉的。
不管怎麼看,生絲、茶葉加上瓷器的貿易利潤,絕對是日本貿易航線上最高的。許心素在沒有開闢北方航線之前,實在是有些擔心,他要拿什麼貨物作為自己經營的主項。
畢竟一旦離開了福建,除了瓷器之外,生絲、茶葉兩宗貨物的渠道必然會落入鄭芝龍手裡。如果拿不出大宗貨物作為貿易主項,那麼即便是開闢了北方航線,也看不到什麼前途的。而他同鄭芝龍之間的勢力差距,就會相差的越來越遠。
不過在經過了幾趟試水航線貿易後,許心素身邊的海商們便發現,京城生產的棉布、玻璃鏡子、鐵器等貨物的利潤,雖然不如生絲、茶葉的利潤,但是市場卻大的多。而且如果不是水泥不足,他們都認為水泥的利潤甚至可以超過生絲、茶葉的利潤。
相比起日本和朝鮮現有的建築材料,水泥幾乎可以勝任從港口、道路到房屋等一切建築形式的要求。只可惜,大明自己對於這一新產品同樣是供不應求,根本拿不出餘量給外國人。不過他們都認為,這個局面並不會永遠如此。
許心素讓幾人把這些航線的設計都寫下來,準備拿去向崇禎報告。他們正在忙碌的時候,一位許府的管事匆匆跑了進來,打斷了他們。
「東山號和海澄號一起回來了?那真是太好了,趕緊派人去天津,讓許林虎和黃永叔先上京城來,我要知道他們在日本兩頭都發現了什麼」許心素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頗為激動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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