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崇文門外有一間三晉會館,原是嘉靖年間兵部尚書賈仁元,從自家府邸南面隔出來的一部分院子,當時主要是用來在京的晉籍士人作為聚會的場所。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慢慢的這裡就變成了山西士人和商人在北京城的同鄉會館,不過當初賈尚書設立這個會館的時候,從來沒想過這裡會變成山西人在京城聯絡鄉誼的據點,他不過是想把這裡變成同上京的山西士人聯絡感情的別院而已。
因此當山西士商雲集於會館時,這地方便顯得有些狹小侷促了,而且因為格局不大,功能便顯得過於單調。祭祀神靈的時候沒有專門的祠堂,朔望吉旦等在京晉人集會的時候又不能宴請聯誼,讓在京的山西士商大感不便。
雖然之後有在京晉人在都第別設燕勞之館,又在慈仁寺修建了餞別之亭,但是這種一分為三的的會館模式,顯然不能團結京城的山西士商們。
因此,在京的晉商們便共同集資,在布巷之東的蔣家胡同,買下了房院一所,拆除後按照山西的建築樣式新建了一所大院,作為晉人在京城的聯絡會館。
這座晉冀會館歷時3年半,終於在崇禎元年夏日全部完成。整座會館建築外觀巍峨壯麗,內部也是布局嚴謹,處處裝飾華麗。
會館內充斥著大量的磚雕、石雕、木雕,這些雕刻花費了數百名工匠近一年半的時間,每一處圖案都非常精美。
會館前用雕磚砌成的照壁,除了「二龍戲珠」、「八仙過海」等人物,還有數十處山水、花卉、鳥獸等大大小小的透空磚雕圖畫。
繞過照壁之後,有掖門通往東西兩側的小院,右邊小院內是一座二層的鐘鼓樓,為會館上下報時。
而順甬道向北經過一處牌樓,樓上飛檐相錯,斗拱互交,華美異常。牌樓後便是正殿、配殿,屋頂均用青色的琉璃瓦覆蓋,看上去翠碧輝煌,宛如仙居。
整個會館有各式建築五、六十處,建築面積達到了近0畝,而會館所占據的地方則接近、60畝。
這座會館投入使用之後,在京的晉人聲勢為之一振,大有壓倒除四海商會以外的,其他各省商民在京會館的勢頭。
不過主持晉冀會館的晉商們卻已經足夠心滿意足了,在他們看來,四海商會並不算是真正的同鄉會館,而只類似於商賈行會的性質。
因為四海商會並不以地域、籍貫區分會員,只要任何在官府申請了經商執照,並成立了公司的商人便可以入會。
入會之後的商人並不能公平議事,而是按照各註冊公司的經營項目和本金多寡,進行劃分等級。並推選出2名商會理事負責商會平日的管理,每3年推選一次。
看起來四海商會的組織形式和同鄉會館差不多,但是四海商會:不聯鄉情,不篤友誼,也沒有同行相助的義務。它只是一個互相進行商業信息交流,並招募投資的一個場所而已。
雖然四海商會用金錢衡量一切的行事作風,讓一些言義不言利的老式商人們深為不齒,但是擁有內府和大明中央銀行支持的四海商會,卻並不在乎外界的這些風評。
四海商會從宮內直接獲得了十王府一座皇子府邸,作為辦公及日常交流場所。而參與了四海商會的商人,能夠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獲得內府研發出的各種新產品,或是內府公布的各種原材料的訂單等好處。
因此雖然有許多商人不齒它,但是卻有更多的商人試探著加入了它。成立不足一年的四海商會,很快便成了京城勢力第一的商人組織,只不過這個組織內部關係比較鬆散罷了。
今天並不是什麼朔望吉旦的日子,但是晉冀會館內卻人頭簇擁,顯得異常熱鬧。從天還沒亮開始,會館內就變得人聲鼎沸了起來。
晉冀會館內如此做派,實在是因為出了一件盛事。大同薛家、靈石王家、蒲州張家、王家、范家、曲沃李家、介休侯家、祁縣賈家等晉商中的出名望族,都派出代表來到了京城,而絳州豪商張國紀等幾人,更是親自趕到了京城。
這些家族和豪商的出現,基本上已經可以左右整個山西士紳商民的意見了。主持晉冀會館的那些在京晉商,在他們面前不過類似於管家之類的人物了。
晉冀會館剛剛建成沒多久,便迎來了這些山西豪門巨室的入住,這對於會館來說,自然是一場提升自家地位、聲望的盛典了。
在幾名會館執事恭敬的帶領下,一大群晉商先是拜過了關帝,又給梅、葛兩仙翁上了香,這才重新返回正殿坐下,準備開會議事。
幾名在京的晉商還想留在殿內,結交下這些巨室豪門的子弟時,已經被人不軟不硬的勸離了。很快這殿內便只剩下了,從各地趕來的豪商巨室的代表了。
當殿內只剩下了這些豪門巨室的代表之後,大家便都認為要先推選出一名主持會議的人來。
不過在座的都是山西各地的豪門巨戶,雖然在外人面前山西人之間還是很團結的。但是當關上了門之後,這些豪門巨戶之間同樣不是鐵板一塊。
介休、祁縣的大族雖然有錢,但在官面上卻沒什麼勢力。而蒲州幾家豪門,不但把持著鹽業,而且因為王崇古和張四維的關係,在朝中和晉南可謂勢力雄厚。
但正因為這幾家豪門財雄勢大,之間又是姻親關係,因此其他人對他們尤為警惕。唯恐讓這幾家出頭後,獨占了所有好處。
因此眾人商議了半天后,最終還是推舉出了,在座眾人之中,家勢不大,但是名氣不小的太原王家的代表。
太原王家自稱是琅琊王氏之後,家世可以上溯到兩晉時期,但是近幾代人中並沒有出現什麼出色人物。因此雖然名氣很大,但是在殿內的眾人眼中不過是一個空心大佬倌罷了。
而王家派出的王安厚,是一個性格溫和的老好人,雖然做事還算穩妥,但是主持這樣的會議,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果然,剛剛選出了主持會議的人選之後,蒲州張家的張學任便迫不及待的說道:「我等此次上京是為了什麼,想來大家都已經有所了解了。
聽說朝廷有意改革錢法,要把黃金比兌白銀固定為:,並嚴禁使用黃金在市面上流通。此外還要公布黃金法案,嚴禁民間的黃金私下流出大明。
這個政策一旦公布,市面上的黃金必然會遭到搶兌,而今後能夠進行兌換交易黃金的,也只有三大銀行才有這個資格。
三德堂的常東家,雖然是山西銀行最大的股東,但是也不敢擅自替我們拿主意,所以才想邀請各家股東去太原討論下這事。
但是隨後戶部發出了正式的文告,要求山西銀行派出代表上京商討,如何執行這個改革錢法的政策,我們一時決議不出代表人選,這才決定各家一起派人入京,想要在京城選出這個銀行代表參與討論,然後就近把會議內容告訴各家的代表。
我代表蒲州張家、王家、范家在此先事先申明,這3名銀行代表之中,必然要有一位從我們三家中選出來。」
這張學任尚未坐下,大同薛家的代表薛正敏便不慌不忙站起來說道:「我們大同薛家為了今年關外同蒙古人的這場戰事,把大同家中的餘糧都貢獻了出來。
陛下親自下詔誇獎我家有義孝之風,這三個代表之中若是沒有我家的一份,我便要去戶部講講道理了」
這張、薛二人自說自話的強要一個代表名額,自然便惹起了眾人的不滿,於是很快殿內便亂成了一團。
坐在上首的王安厚看著面前的噪雜場面,頓時感覺如坐針氈,額頭上也汗如泉涌,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
坐在最外側的張國紀,似乎厭煩了這群人的爭吵,也好像是想為王安厚解圍,他突然拿起了身邊茶几上的茶盞,然後挪到空處稍稍用力的摔了下去。
清脆的碎裂聲音,頓時讓爭吵不休的晉商們停頓了下來,他們不由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的張國紀,臉上毫無變化,依然面帶微笑著對眾人說道:「不好意思,餘一時手滑,打碎了一個茶盞,倒是驚擾了各位,真是罪過,罪過。
不過諸位從太原吵到京城,難道還沒有吵夠嗎?余以為今日最為重要的,不是推選出參加戶部會議的代表。畢竟這代表是代表著銀行的人選,而不是各家的商號。
難道參加了戶部會議的代表,能夠繞過這大家都有股份的山西銀行,讓自家吃獨食嗎?恐怕就算是我們肯干,朝廷也不會幹。
這次戶部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是三大銀行共同執行的政策,如果有人想要從中牟取私利,各位難道以為其他兩家銀行會放著不管嗎?
沒有我們晉人的同心協力,諸位真以為自己可以單獨對抗,另外兩家龐然大物嗎?」
張國紀是絳州豪商,主要在揚州經營鹽業、絲綢、竹木等行業發跡。不過他雖然家勢豪富,但是根基卻頗為淺薄。同在座的山西名門望族,完全不可比擬。
他之所以能夠在山西銀行參上一股,同這些山西望族坐在一起議事,主要還在於他同東林黨人有著很密切的關係。
魏忠賢派人去蘇州逮捕周順昌等東林黨人時,他曾經試圖組織蘇州的商人出錢賄賂錦衣衛,想要營救這些東林黨人過。
這些山西的名門望族,對於朝中的黨爭雖然採取旁觀的策略。但並不代表,他們同雙方沒有。而張國紀,便是他們溝通東林黨人的一個渠道。
不過,即便如此,在座的人都沒有把張國紀當做回事。能夠讓他參與這場會議,已經算是他們抬舉了張國紀了。若是換一個時間,這些晉商豪族根本連見他的興趣都不會有。
但是在眾人爭執不下時,張國紀抓到了一個發聲的機會,起碼主持會議的王安厚便非常感謝張國紀,他毫不猶豫的支持道:「這位兄台說的不錯,不如你且說說,你的主張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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