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擺著的都是女孩子的東西,小荷包,小香囊,還有胭脂水粉一大堆,裴明詔從來不在意這些東西,看著就皺起眉頭來。
旁邊的媽媽忙上前笑著道:「我的好小姐,您就別為難侯爺了,侯爺哪裡懂女孩子家家的東西。」
婉寧不太喜歡戴配飾,身上總是有一隻荷包,裡面好像裝了零食,她原本想要送荷包,卻又覺得自己家的沒有婉寧那個精緻。
想來想去,望著自己平日裡喜歡的東西,卻沒了主意。
裴明慧笑著道:「明天我去姚家,當面和婉寧說,別的我不會,針線倒是會一些,我去幫著婉寧做點過年送出去的小東西。」
「還是先別去姚家,」裴明詔道,「我們家剛和鄧家退了親,外面人都知道你病了,你突然過去,外面人就會將我們家的事想到姚七小姐身上。」
這時候要避嫌。
哥哥倒是想的周到,她一時高興忘了這一節。
裴明慧點點頭,「那我就過陣子再去。」
話音剛落,外面的管事傳話進來,「侯爺,去廣東的人回來了。」
聽到廣東兩個字,裴明慧立即想起了孫家,眼看著哥哥要走,裴明慧抬起頭,「哥哥讓人去廣東了?什麼時候?」
裴明詔道:「還是秋天的事。」
春天的時候鄧七來過京里,那就是鄧七才走哥哥就讓人去了廣東。
裴明詔道:「我讓人去打聽鄧七,再去廣東看看孫家。」
裴明慧心裡一顫,不由地低下頭,「都是我連累了哥哥,本來孫姐姐今年就應該嫁過來。」
裴明詔道:「孫家和鄧家走的太近,鄧七聲名狼藉,我們裴家的女兒怎麼能嫁給那樣的人,若是孫家不通事理,可見也是徒有名聲,婚事也沒必要談下去。」何況他去泰興的時候遇到了要殺忠義侯的死士,查來查去也和福建有關,不管孫家和鄧家在謀劃些什麼,他都不想趟這趟渾水。
一直看著外面的事,沒有在意內宅,沒想到妹妹會自己想辦法,他也問過廚娘,妹妹表面上是不吃不喝,其實身邊的丫鬟一直遞點心過去,沒想到妹妹會想到要出家為尼。
裴明詔道:「以後不要再胡鬧,有什麼事要跟我和母親商量。」
裴明慧點點頭。
……
從妹妹房裡出來,裴明詔徑直去了書房,下屬已經等在那裡,「孫家要退親。」
裴明詔點點頭,吩咐下人,「將消息送去太夫人那裡。」
從前父親定下這兩門親事是誤打誤撞,現在孫家和鄧家是徹底連在了一起。
裴太夫人臉色難看,「孫家真的這樣說?」
裴明詔道:「趁著這個時候,就讓人上門,正式將婚事退了,以後各自嫁娶。」
裴太夫人愕然,這樣徹底就斷了回福建的路,一下子面對兩樁退婚,她還不知道應付裴家的長輩。
裴明詔道:「現在所有的勛貴都等著外放謀軍功,將來在朝中也好說話,從前在外打仗是搏命,現在的勛貴卻借著貪墨,鄧家這些年就靠著倭寇和海盜謀利。皇上這次懲辦崔實榮,又借著李成茂的案子嚴辦了趙璠……雖然皇上沒有明說,我看也差不多了。」
裴太夫人道:「你的意思是,皇上要懲辦勛貴。」
裴明詔道:「皇上素來不喜歡勛貴結交重臣,鄧家在福建有權勢又和廣東按察使走動甚密……何況我們家早就安家京城,父親又早就調離了福建,眼下京里和西北、北方重鎮都缺人手,我們再擠去福建,是想要和鄧家坑瀣一氣,還是揭發鄧家,萬一鬧出了事,母親到底顧不顧著這門親?」
沒想到兒子想了這麼多。
裴太夫人道:「照這樣說,就借著這次機會,將兩門親事利落地退了?」
「明慧年紀還小母親可以再慢慢挑選,鄧七鬧出的事母親也不要讓下人出去亂說。」
越是不散出消息,別人越覺得這件事是真的。
鄧家臉上無光,裴家退親光明正大。
這件事總是要感謝姚七小姐。
裴太夫人點點頭,「看來也只有這樣。」只是退了孫家的婚事,要去哪裡給明詔謀一門好親。
等到裴明詔出去,裴太夫人讓徐媽媽扶著去內室里歇著。
「明**跟我去族裡一趟,我要將鄧七的事說一說,再提提孫家,我們一步步慢慢來,要讓族裡的長輩知道,我們也是顧著裴家的臉面,逼不得已才這樣做。」
徐媽媽點點頭。
靠在迎枕上,裴太夫人不由地長嘆一口氣。
徐媽媽上前道:「太夫人還愁什麼?」
裴太夫人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這個家裡娶個主母回來,也能幫襯幫襯我。」家裡上上下下都是她應付,她年紀大了,許多事難免顧不過來,這次就沒看出來明慧的心思。
徐媽媽想了想低聲道:「您看看姚七小姐怎麼樣?這次家裡還是姚七小姐幫忙。」
姚七小姐?
裴太夫人心裡一動,從前明詔有了婚約,她也沒想過,可是姚七小姐的性子可跟尋常人家的大小姐不同。
在皇后娘娘那裡她已經看到了姚七小姐的伶俐。
聰明辦事又利落這是姚七小姐的優點,可同時也是她的缺點。
只要娶進門,就定然要掌管整個內宅,沒有別人說話的份,她在外那些買賣讓人看著眼紅,富貴背後也是禍患。
要想求穩當,就要找個像孫家小姐那樣本本分分的大家閨秀,可這樣的人遇到有些事又不一定能幫上忙。
看裴太夫人沒有說話,徐媽媽道:「奴婢也是多嘴,只是看侯爺好像很喜歡姚七小姐……」
每次提起姚七小姐,裴太夫人總是能從兒子眼睛裡看到誇讚的目光。
將孫家的婚事處理好,她也要探探兒子的口風,她也想知道兒子對姚七小姐是不是有這個心思。
……
「裴家那邊鬧的動靜不小,聽說要退了和鄧家的婚事。」
太陽將要落山,將天空映得有些發黃,崔奕廷站在窗前手裡拿著公文,整個人透著一股的寧靜。
前世里,裴明詔是在京中有些權勢的勛貴,在宣府的時候,他希望京里來的援兵主將是裴明詔,結果讓他大失所望,瓦剌攻破宣府,騎兵一口氣就能殺到京城,大周朝經歷了真正的內憂外患。
在陳家見到裴明詔,他就知道裴明詔是個心思縝密,做事沉穩的人。
果然裴家和鄧家退了親,徹底和福建脫開了干係。
不管鄧家那邊出了什麼事都和裴家無關,所以前世無論誰沉浮,裴家最終都沒有被牽連。
「二爺,」幕僚低聲道,「姚家那邊交了茶課,領了正式的茶引,明年就可以正式進山購茶。」
只要有了茶引,就算能正式的賣茶,姚七小姐這條路走通了。
這要多謝張家、趙璠和所有要搶姚家制茶師傅的商賈,有這些人爭搶造勢,姚家的新茶才會這麼快聲名遠揚。
崔奕廷眼前浮起了姚婉寧的笑容。
……
「前面熱熱鬧鬧的。」
張氏院子外丫鬟們竊竊私語。
「大老爺來了,族裡一下子來了不少的人,平日裡看不出來,這七小姐還有這個能耐。」
「拿到了茶引,族裡又不少人買了茶園,以後不愁銷路,都賣給七小姐也就是了。」
不知道老太爺要怎麼生氣。
如媽媽咳嗽一聲,丫鬟忙低下頭各自去做事。
張氏正等如媽媽的消息,看到如媽媽進門就撐起了身子,「怎麼樣?打聽到了沒有?」
如媽媽點點頭,「打聽到了,裴二小姐的病沒有加重,裴家也沒有再四處尋醫,只有太醫院的御醫還上門診脈。」
太醫院的御醫,那不過都是做做樣子,京里的達官顯貴誰家不認識太醫院的人。
「父親怎麼說?」
「爵爺說,鄧家這門親看來是做不成了,鄧家七爺氣的不得了,出了裴家的門就去和爵爺商量對策。」
以鄧家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婚事沒有,鄧嗣昌看上的大約是裴家在福建還有幾分的人脈,只要這些關係握在手裡,以後在福建、廣東,鄧家就再無對手。
更何況永安侯如今還握著五城兵馬司。
鄧家丟了臉面,不會善罷甘休,現在正好可以利用。
張氏道:「有沒有跟我父親說,裴家請過七小姐去給裴二小姐看病?」
如媽媽道:「說了,奴婢當著鄧家七爺的面說的,還提了永安侯救忠義侯的事,那時候也是七小姐幫忙。」
禍水東引。
陳文實的事本來就和姚婉寧脫不開干係,如今再沾上裴家的婚事,不怕鄧家七爺不將姚婉寧和沈家連帶算計進去。
「做得好。」
張氏舒口氣,「跟父親說,裴家的事我會幫忙打聽著。」姚婉寧就算防的再嚴實,也會有風聲透出來。
張氏話音剛落,紫鵑進來道:「太太,七小姐過來了。」
姚婉寧這時候過來做什麼?
是故意來耀武揚威?
張氏冷笑一聲,她還怕了姚婉寧不成,「讓七小姐進來。」她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姚宜聞沒有休了她,她還是要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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