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元急忙迎了出去,剛到院子裡,鎮國將軍府上的管事已經上前行禮。
沒想到鎮國將軍府上的人會這樣客氣。
沈敬元立即回禮過去。
鎮國將軍府上的管事笑著道:「我們家夫人讓我來說一聲,姚七小姐在我們府上。我們夫人今天身子不舒服,就請小姐過去看看,也是我們家做的不周到,忘記了和姚家、沈家說一聲。」
沈敬元不禁驚訝,卻也放下心來,原來婉寧去了鎮國將軍府。
管事接著道:「姚家那邊我們已經去知會。」
院子裡一下子安靜。
突然迎來宗室的人,沈敬元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姚宜之也詫異地站在一旁,半晌看向沈敬元輕輕地咳嗽一聲。
沈敬元這才回過神來,伸出手,「快,快,進屋裡坐。」
管事的笑道:「家裡還有事,改日再來叨擾。」
宗室的下人卻這樣客氣,沈敬元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形。
沈敬元道:「那怎麼好,招待不周……」
管事的急忙躬身,「是我們沒有做周全,沈四老爺千萬不要這樣說。」
送走了鎮國將軍府上的管事,沈敬元道:「虛驚一場,婉寧是去了鎮國將軍府。」要不然管事不會這樣又是歉意又是客氣。
沈敬元說完吩咐下人,「讓太太擺酒菜吧。」
姚宜之微微一笑,十分的謙和,「那我就客隨主便……」
……
姚家,張氏正在和管事說話,「多帶些人手,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到處都找找,先去忠義侯府,再去李御史家裡,一定要問清楚……」
管事應了一聲剛要退出去,姚宜聞大步進了門。
「不用去找了。」
姚宜聞揮揮手。
這是什麼意思?張氏還沒抬起頭來心裡頓時一喜,老爺是徹底惱了婉寧,才會負氣這樣說?
從前都是這樣,何況現在京里大庭廣眾之下,一下子丟了女兒,不知道要被人怎麼議論。
「老爺。」張氏想要抬起頭來勸說,沒料到卻看見姚宜聞輕鬆的神情,張氏頓時愣在那裡,好像一切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難道是已經找到了婉寧?不可能,父親定會將整件事安排的妥妥噹噹,不會出什麼差錯,按照從前的算計,現在是到處找姚婉寧的時候,很快就會傳來姚婉寧和崔奕廷的死訊,兩個人死在一起,怎麼也難擋悠悠眾口。
到那時看誰還能替姚婉寧說話。
姚宜聞沒有聽到張氏的下文,徑直道:「婉寧在鎮國將軍府,不用去找了,鎮國將軍府的廖管事已經來了,還送了禮物跟我賠禮。」
當著姚宜聞的面,張氏還是詫異地瞪大了眼睛,「老爺說的是哪個鎮國將軍?」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獻王爺的孫兒,周端裕。」
周端裕,周端裕的夫人是崔氏,崔氏仿佛是崔奕廷的姑姑,這分明是在替婉寧遮掩,婉寧根本不可能去鎮國將軍府。
她要戳破這個謊言。
張氏立即站起身,「天色不早了,妾身去接婉寧回來。」只要她去了鎮國將軍府,謊言就是不攻自破。
張氏的心跳從胸口向上爬,一直爬到她臉上,讓她整張臉都熱起來。
「別去了,」姚宜聞揮揮手,「方才廖管事說了,鎮國夫人病得嚴重,想要留婉寧在身邊說說話,今晚就不回來了,還怕我們不放心,從大哥那裡接了族裡的嬸子過去陪婉寧。」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不答應也不行,總要給宗室一個面子。
「怎麼能隨隨便便在外面住……」張氏差異地看著姚宜聞,「老爺就答應了?」不問清楚就這樣答應了?
姚宜聞看了張氏一眼,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匣子,「你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
紅木雕牡丹的匣子,金鑲玉做的扣子,打眼過去就覺得很精緻。
張氏將匣子打開,看到了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根五色寶石的花簪,天色雖然已經暗下來,它卻閃爍著淡淡的光彩。
張氏不禁一怔,「這是……」
姚宜聞道:「這是鎮國將軍府上送來的,不過是讓婉寧過去說說話……宗室都是講規矩的,你也不用太操心。」
用一根花簪就將她打發了,什麼樣的簪子她沒見過,她要的不是這些,是姚婉寧的死訊,她要姚婉寧死,要她沒有了名聲,要姚宜聞後悔將姚婉寧接回家。
她辛辛苦苦的謀算,不是要換一根花簪。
「老爺,妾身還是覺得不妥,」張氏道,「婉寧年紀小,鎮國將軍府上也有男子,若是傳出去,還當我們家沒有規矩,妾身不放心,妾身還是去接婉寧回來,若是說話,明天一早再去也使得。」
「你這是怎麼回事?」姚宜聞皺起眉頭,「今天怎麼就攥著這件事不放?」
哪裡是她攥著這件事不放,分明是崔家和姚婉寧一起耍戲他們。
什麼接過去看症,她最清楚姚婉寧現在在哪裡。
「妾身是覺得鎮國將軍府……」張氏想要脫口而出,後面的話卻又說不得,只能哽在那裡。
姚宜聞望著張氏。
張氏面對姚宜聞忽然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不是事事都在她手中掌控,如今這個家仿佛千瘡百孔,外面的人也伸手進來。
張氏終究還是忍下來,將胸口裡要湧出的那口氣深深地壓在心底,「妾身是怕婉寧在宗室面前禮數不周。」
姚宜聞輕鬆地捋著鬍子,「婉寧宮裡都進過,不會出什麼差錯。」只要想想鎮國將軍府上的廖管事十分恭敬的模樣,他一顆心就放下了。
姚宜聞說完話站起身來去書房讀書。
張氏痴痴地坐在炕邊。
孫媽媽端茶進屋看到張氏鐵青的臉,瞪圓的眼睛頓時嚇了一跳,「太太,太太,您這是怎麼了?」急忙上前去拍撫張氏的胸口。
張氏不做聲。
這些年在姚家,她的脾氣總是很好的。
那是因為一切都能合她心意。
這一次,她一定也能如意,她就等著,等著聽婉寧的消息。
可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呢?
仿佛有一根線使勁地扯著她的鬢角,讓她整個人都要跳起來。
鎮國將軍府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是崔奕廷讓人送的消息?如果是這樣,那崔奕廷和姚婉寧豈不是會脫困,兩個人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張氏驚詫地站起身。
她要告訴父親,她要提醒父親,可是萬一鎮國將軍府上的人等在門外,她豈不是自揭短處。
……
婉寧站在崔奕廷身後,聽著前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姑父。」崔奕廷的聲音響起來。
不知道崔奕廷說的這個姑父是誰,婉寧正在思量,崔奕廷回過身,「來之前我讓人去鎮國將軍府上捎了信,現在姑父帶著人過來,一會兒你先去鎮國將軍府上,我姑姑會照應你。」
這件事崔奕廷已經安排妥當。
婉寧頜首。
鎮國將軍府上準備了馬車,落雨被抬上了車,婉寧這才跟著婆子進了車廂。
馬車正準備前行,崔奕廷道:「沿途慢著些,有人問起來,只說是從京外請來的郎中,要去給夫人看病。」
婉寧緊緊地攥著落雨的手,這次如果不是崔奕廷,她怎麼也不能順利逃脫。
「童媽媽……」
婉寧剛開口,外面傳來崔奕廷的聲音,「你放心,我會讓人盡力去找。」
馬車慢慢地前行,還是同樣一段路,卻仿佛比她來的時候平坦了許多。
……
張戚程和幕僚一直在書房裡商量到深夜才歪在軟榻上睡了一覺。
丑時,已經是要起身上朝的時辰。
怎麼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張戚程皺起眉頭。
為了謹慎起見,他吩咐趙璠不要讓人來府里送消息,只要崔奕廷一死,很快就會人人知曉,冒著危險私下裡互相傳遞,就是多此一舉。
可京里卻是這樣的安靜。
姚婉寧被帶出京,崔奕廷追了出去,這件事根本就是十拿九穩,不應該會出什麼差錯。
就算崔奕廷那邊沒有消息,姚家也不該這樣沉得住氣。
「爵爺,二姑爺來了。」
趙璠來了。
張戚程不由地皺起眉頭,吩咐下人整理好他的衣衫,這才讓趙璠進門。
「岳父,」趙璠顯得有些著急,「還沒有消息進來,要不然我托人打開城門去看看。」武將出身,受不了文臣的慢條斯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張戚程沉得住氣,「你急什麼,開城門也快了,不差這一時半刻。」
也不是他著急,趙璠道:「姚家那邊的消息岳父還不知道,」說著頓了頓,「姚家昨晚沒有找姚七小姐,鎮國將軍夫人讓人去知會,說姚七小姐在她那裡。」
崔家有女兒嫁給了宗室。
這個鎮國將軍夫人應該就是崔氏。
趙璠滿頭大汗,不知道崔奕廷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張戚程背著手在屋子裡走了兩步,「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你先要露出馬腳來,要沉得住氣才行。」
趙璠點點頭。
管事在外面咳嗽一聲。
張戚程看看沙漏,「上朝的時辰到了。」
趙璠欲言又止。
「一切都按照計劃行事,」張戚程緩緩道,「收收你的燥脾氣,小小一個崔奕廷,無兵無權,沒什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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