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令姜看向眼前之人,縱然漫天花火絢麗奪目,他的眼中也僅她一人罷了。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她不由輕輕笑了,如此出眾的少年人,卻滿心滿眼皆她一個,當真是令人難以把控啊……
裴攸眉目愈發溫柔起來,剛想開口說話,便見她突然上前半步,而後踮起腳尖,緊接著就覺自己唇角微微一熱。
窗外,煙火絢爛,流光璀璨。
他的腦袋瞬時一懵,呆愣愣地瞧著身前之人自若地退了開去。
「阿姮,你……」
賀令姜微微歪頭,瞧著他神情僵硬、耳尖發赤的模樣:「阿裴,不得不說,你又讓我心動了……」
「你……我……」裴攸磕磕巴巴,卻不知說什麼是好。
賀令姜眨了眨眼睛:「是我唐突了你?」
「不……沒有……」裴攸連連搖頭。
「那你不樂意我這般做?」賀令姜又問。
裴攸緊接著搖頭,又點頭:「樂……樂意……」
賀令姜不禁「噗嗤」一笑:「那你為何如同小娘子被人輕薄一般的模樣?我還以為自己嚇著你了。」
裴攸瞧著她眼角彎彎的模樣,也不由鬆了口氣,跟著一笑:「阿姮,你確實是嚇著我了……」
他想過她會假裝若無其事地看一場盛世煙花,想過她還像以前那般淺笑著與他道謝再無其他,甚至想過她會再次與他強調自己無意男女之情,就此離去……
他唯獨沒有想過眼下這種情況……
窗外,煙花盛開之後,逐漸落去,湖邊也跟漸漸恢復了靜寂。
裴攸強迫自己的腦袋冷靜下來,努力肅容道:「你可知這是何意?」
「自然知曉了。」賀令姜笑著道,「阿裴,我可是要比你大上四歲。」
她行走江湖多年,雖則一心修習玄術,可對人世間的種種男女之事,見得多了,又怎麼一無所知?
「那你……」裴攸心中狂跳,一時竟不敢將口中的話問出來。
賀令姜知曉他心中顧慮,收了笑,揚首看著眼前之人:「阿裴,我心動了,而且要甚於以往……」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而她,也不打算再去刻意忽略、克制了。
道家本就講個隨心而為,她修術多年,更是求個率性自然。既然如此,那便隨心而行便是了。
「我一直說著,你在我心中還是那個伴著我一同長大的少年。可到底,一切還是不一樣了……」
「你曾說,木桃瓊琚,心悅於我。而我……」賀令姜望到他的眼中,如同掉進一池柔和的春水,「此時此刻,此心亦同。」
話語在他耳邊柔柔落下,一字一句,落入他的心間,裴攸的眼中綻出巨大的歡喜來:「阿姮……」
阿姮應了他的心意!
賀令姜豎起食指,道:「你先聽我說完……」
「我曾說過,我無意男女婚姻之事,即便到如今,我心中意願亦不曾更改。」
無論是她心中所向,還是賀家如今的形勢,都不允他們二人以世俗之禮,互明心意後,便可按部就班地締結婚姻,自此後相夫教子。
「阿裴,我只能說,你若是要男女情意,如今的我,能與你一品世間情愛,修一修這情愛之道。」
「可你說是想尋一女子締結婚姻,育兒教女,執手偕老。很抱歉……」她輕輕搖頭,「我卻是不能……」
或許,她方才不該那般衝動。
她給了裴攸回應與希望,可卻未必是所他心中嚮往。
裴攸神情專注地聽著她言語,見她垂眸致歉,不由輕輕搖頭,聲音中滿是溫柔和堅定:「阿姮,你無需顧慮。」
「情愛、婚姻、兒女、偕老,這一切,皆因是你,才與我有意義。你若願伴我一道體味情愛滋味,我心中只有慶幸。你若無意婚姻瑣事,我亦不會將之縛於你身。」
「你不同世間女娘,可我,亦有別於旁的兒郎。我不奢求你捨棄心中所求,以己身嫁我,亦不要求你囿於內宅後院,為我相夫教子。」
「阿姮……」他輕輕握住賀令姜的手,緩緩道,「你心與我同,已然是我莫大的歡喜。」
「往後,你若在朝堂斗惡除祟,或明或暗,我能執劍立於你身旁,與你攜手對敵。你若功成身退,浪跡江湖,我亦能與你一道遊歷天地。何時何事,你我都能並肩而立,共御風雨,能這般,我已心滿意足。」
「阿姮,我在乎的,從來不是那些世俗婚姻,只是你而已。至於旁的,有了自然好,可沒有也無甚重要。」
賀令姜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看向他:「你願意,即便我甚至無法與你一個長長久久的保證?」
她這個人,素來自在灑脫慣了,甚至可以說有些任性。這男女情愛之事,她當下心動,卻也未能保證自己便能一世如此。
許是哪一日,她突然清心寡欲起來,就此純然向道了也不一定。
緣來自在,緣去自由。
可她瞧,這世間兒郎女娘,似乎都偏偏要求一份從始而終,地久天長。
裴攸笑了笑:「長久的保證又能如何?世間多少痴男怨女曾立下相守一生、此心不改的諾言,可最後不也成了相看相厭、異夢同床?」
「阿姮,我不需你與我任何保證。」
「你我二人,只要此心皆同,便無懼風浪、時光,至於旁的,不重要。」
賀令姜不由挑眉,笑道:「當真不要?你就不怕我始亂終棄了?」
他目光深深地望向賀令姜:「你會嗎?」
依著她的性子,二十四載不過才在他這處動心了幾次。比起擔心旁的人,他更怕她失了興趣,學著佛家那般了。
「這確實不像是我能做的事。」賀令姜不禁笑道,與她來說,動心一人,已是難得,至於旁的,她此生怕是懶得再動。
而後,她收了笑認真道,「阿裴,你我如今心意相同,自然一心忠於一意。可若有一日,你心儀她人亦或要談及婚姻之事,只管與我說,屆時,我放你離開,彼此各自相安亦不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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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裴攸淺笑著點頭,心中卻悄聲道,阿姮,不會有別人的呀。
阿姮灑脫自在,可他裴攸,卻是自小便早就認準了她,也只有她,縱然她如今並不在意,可他怎會心中又怎會容得下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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