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貴 番外八

    程紫玉努力讓自己冷靜的同時也冷笑了起來。筆神閣 bishenge.com

    好手段啊!

    怎麼也沒想到,這是來自她親爹的報復!

    這不但是要銀子,還是在挑撥離間,並在兩家人之間剮肉引戰呢!

    試想此刻被抓走的真是何昀,那何家人該如何心痛,如何慌張,將如何強加壓力給她,哪怕平日兩家關係再好,也會相互埋怨隔閡吧?

    所以程睿明明帶走的是「何昀」,留下的信卻指名道姓來找她。

    如此一挑,分明是將她指為了罪魁禍首,指作了所有問題的關鍵點,指作了唯一能夠處理和解決這事之人。

    程何兩家必定各自覺得自家無辜,是被連累。

    尤其何思敬的爹娘,那麼疼何昀,如何會罷休?程睿姓程,程家的仇不在程家人身上報,憑什麼去綁他們何家人?他們定會暗恨。

    而這筆銀子,究竟誰家出?是否會有不甘?程家不是程紫玉一人的程家,其他人是否甘願拿出這麼大一筆錢?

    當然最重要的,是程紫玉很清楚,既然這是一場報復,那麼程睿自然不可能只要銀子。所以即便給了錢,他就能放過孩子嗎?他若在拿到銀子後繼續獅子大開口呢?他若為難孩子呢?

    她不確定他的最終意圖,但她知道,所有的賬,應該最終全都會算到她的頭上,所以他會折磨她!

    孩子出了事,她如何向紅玉他們交代?

    總之,最為難的將會是同為程何家人的母親,是程睿前妻的母親。她的多重身份便註定了,不用誰說什麼,就她自己都很難放過自己。

    稍微處理不好,程何兩家的關係都會受影響。

    孩子但凡有點什麼,何思敬紅玉心頭或將會有疙瘩,何父何母更得將程紫玉視作始作俑者!弄個不好,他們還會怪責上紅玉……

    所以只能說,程睿的計劃很不錯,那打擊報復的效果也是一連串。

    可此刻,丟了的是她的念北啊!

    暗衛那裡一番排查,已經確認程睿是帶人穿了幾條小胡同,從那兒轉走的。他們還在一牆角找到了一件被換下的衣裳和帽子,所以程睿應該早就改了耍猴人的形象。

    誰也不知他此刻是什麼打扮。若他在京城時間已久,那肯定會有落腳點,那就更難查了。

    程睿消失之地顯然是被精挑細選過的,一圈問下來,無人看見是否有馬車經過或是帶著孩子甚至大包袱麻袋之人……

    程紫玉去了念北失蹤的事發地,確認地上有石灰粉末,姑姑那迷眼的一下,就該就是這東西導致。

    李純帶話過來,他們在荊溪所有的暗人都開始行動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將人找出來。……

    程睿準備了好幾個月,終於計劃成功,將人弄到手了。

    這些年,他容易嗎?

    他投靠朱常珏後,原本說好待天下大定,他不但可以得個一官半職,還能統領整個陶市。

    若不是他們逼得他不見天日,他至於要投奔那反賊嗎?若不是他們運氣不好,天下早就改頭換面!若不是後來才知,是程紫玉藏起了朱常哲,是李純最後帶著海盜頭子到太湖圍剿了珏皇帝,他幾乎不知,所有一切的罪魁禍首,原來都是自家女兒!

    討債鬼!

    孽債啊!

    若早知道生下的是這麼個會與親爹反目成仇,將所有家產從親爹手裡強奪,對親爹的妾室子女痛下殺手,還逼得親爹走投無路的忤逆子……他一定在她出生那日便摔她個腦漿迸裂,魂飛魄散!

    若不是她從小就乖巧懂事,哄得老頭子眉開眼笑,跟在老頭子身邊展露出了過人的制陶天賦,他又如何會掉以輕心?如何也承望著她?如何會放棄手藝出門撈銀子?如何會給她成長起來的機會?

    那麼此刻的程家都是他的!

    吃香喝辣的是他,奴僕成群的是他,榮華富貴,名垂陶史的都是他!當日代表程家恭迎御駕的是他,被先帝褒賞的也是他!所有的榮耀本該都在他的身上,可所有的一切,全都被自己的女兒偷走了!

    是自己給她生命,是自己給她機會,是自己助她成長,她有今日,都是自己的功勞。可她呢?

    恩將仇報!

    還弄了什麼喪門星的丈夫,跟煞星一般守著程家,簡直是笑話!什麼狗屁郡主,都是出賣了他程家的財富買來的,要臉嗎?問過他這個長房長子嗎?

    那個孽障,哄騙功夫一流,將所有程家人都哄成了傻子。老頭子年紀大不經忽悠也就算了,可其他人竟也一個個都對她唯命是從,列祖列宗看到此景都要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了吧?

    他們倒是心安理得?

    氣啊氣!

    悔啊悔!

    他程睿,一生最大的敗筆就在這個女兒身上。每晚午夜夢回,都有似乎無數蛇蟲在噬咬他的骨血,叫他痛恨自苦非常。

    如此折磨,他總要讓她嘗嘗的!

    他最想做的,都是可以弄死這個孽障,報復折磨這個逆女,奪回他的一切……

    當日東海被圍,若不是他機警,覺得不管能否絕地反擊,因著那逆女,他也很難有好下場,所以他趁亂弄到了二百兩銀子,先一步偽裝成了漁民逃離,從而避免了被圍殺的後果。

    可他沒想到,那逆女竟會自掏腰包,陰魂不散四處通緝他!

    什麼?大義滅親?

    呸!那是全天下都瞎了!

    這分明是大逆不道,六親不認!

    由於那巨大的懸賞,和他一道逃出東海的同伴竟然企圖出賣他。若不是他及時發現,他早就被抓了。

    但由於他連夜逃走,那好不容易帶出來的銀子也沒了。

    他變賣了頭上的玉簪子,拆了衣裳包扣上的金珠子,才好不容易湊到了二十多兩銀子。

    就這麼幾個子,怎麼夠他回荊溪討說法?

    他不敢住客棧,不敢去借宿,連荒郊野嶺的山神廟都要小心去窩。他不敢去集市,不敢上飯館,連路邊攤都沒法去,他只能在荒郊野嶺找野果野菜小動物解決生存問題……

    當他窩在山洞裡和寒冷飢餓作鬥爭時,他念了一遍又一遍錦衣玉食高床軟枕的好日子。

    他還想起了溫柔似水,與她纏綿恩愛了多年的廖氏,還有那真正乖巧,敬他愛他的女兒金玉。

    那是他曾經最愛的家人啊!

    可什麼時候,她們竟然在他的生活里消失的乾乾淨淨?

    原本他的計劃,是在他接手家族產業後,廢了那祖宗留下的狗屁不讓納妾的家規,然後將廖氏接進府中,讓那惦念多年的愛人陪伴身邊。再讓金玉認祖歸宗,讓真正孝敬自己的女兒陪伴膝頭……從此過上那神仙生活。

    他的計劃好好的,可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是從金玉突然被罰去了礦場,還是廖氏被冠以「災星」之名?或是他暗地裡做的一樁樁被臭丫頭翻出來追反擊?

    反正,什麼事都與那孽障脫不開干係。

    是她發現了金玉和廖氏的身份!然後她便開始下手了,報復了!

    然後他們三口,接二連三倒了霉。

    金玉認識朱常安比她早,可她卻搶走了朱常安!

    她搶就搶吧,搶完又一腳把人蹬了!

    弄得所有事都亂七八糟。

    若不是那孽障勾搭了李純,擾亂了先帝的心,此刻的皇帝就是朱常安了吧?金玉……至少也是個皇妃。那自己也算是半個國丈!

    真正的皇親是自己啊!

    一個破落郡主名號有個屁用!試想若一切按計劃而行,金玉給皇帝生下一兒半女,那自己便是親王的外祖父!


    那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程府那些蠢材啊,到今日都還在口口聲聲認為程紫玉是家族發揚光大的關鍵。殊不知若沒有她,此刻的程府是真正的皇親!

    皇親啊!

    是小皇子的母家啊!

    那才是真正的榮耀!

    蠢貨,一群自以為是,眼瞎心瞎,鼠目寸光的蠢貨!

    可一錯再錯的他,此刻呢?

    風餐露宿,瑟瑟發抖,無處可去還要藏頭藏尾。

    那些大街小巷都貼滿的懸賞緝拿令興奮了一群又一群的人,他就如陰溝里的老鼠一般四處躲藏見不得天日。

    不,他若是老鼠就好了!

    那他衝進程府,哪怕是同歸於盡,也要弄死那一家子!

    程睿生活上越難熬,精神上便越痛苦,那仇恨的大火也就越燒越旺。他決定,就是死,也絕不能像蟲鼠一般死得毫無價值。

    他躲藏的第一年,四處都有路障,無處不見官兵,相比逃,他只能選擇躲。他靠裝成叫花子避在深山裡躲過了那一年。

    第二年,形勢趨於穩定,找他的人少了許多,他才敢走出大山。不過經過那苦不堪言的一年,他外表大變。不但瘦骨嶙峋,乾癟病弱,頭髮也全都花白了。

    連他自己都認不出湖面倒映出的那個糟老頭,何況其他人?

    於是,他在街頭安安心心要了兩個月的飯,確認無人將他認出,也基本無人再心心念念想要捉拿他後,他才慢慢往北去。

    他又用了半年的時間,從浙東一步步走到了荊溪。

    一到荊溪,他就被刺激了。

    碼頭上,依舊還是程家的天下。程家名號的鋪子依舊買賣紅火。陶市翻大了一倍不止。南來北往的客商比六七年前還多了不少。

    荊溪街頭走一圈,充耳都是「程家」、「程紫玉」、「郡主」……那些字眼。程家的名望更甚了。程家的工坊還擴建了。

    他甚至發現,荊溪的叫花子都比一般地方少。

    因為有善堂!

    媽的!他忍不住呸罵出聲。

    怕引起注意,他連叫花子都做不下去了。

    他倒是想去善堂蹭吃住,畢竟在他眼裡,那根本就是他的銀子辦起來的。可他不能去,荊溪熟人多,怕被認出。

    他在程家附近的街道蹲了兩天,倒是叫他看到何氏光鮮出行置辦家中用品,揮手間,就是幾百兩的來去。

    他瞧見親爹健碩往來於陶市,與幾個老客商談笑風生,說話間,便是上千兩的買賣……

    若說恨,除了程紫玉,他最恨的便是何氏和老頭子了。

    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親爹,他應該是他們的至親和依靠,可他兩個做了什麼?直接將他逐出了家門,一個冷酷一個偏心,無情無義,毫無廉恥!

    若是可以,他真想上去扣住兩人綁到深山,讓他們嘗嘗他受過的苦,遭過的罪,慢慢折磨他們……

    可到底是不一樣了。

    他們出入都有護衛呢!

    他根本就靠不近。

    程明兒子滿月辦酒那日,他更是差點吐血。

    那麼個沒用到底,只知花天酒地的垃圾,去年風光大婚之事他聽說了,怎麼連孩子滿月還那麼隆重?聽說新娘子是個年輕姑娘,還真是能生。這麼快就有了。

    程明和他夫人衣著華麗,滿面春風在程府門前施面派糖的場景深深刺痛了程睿。

    連個廢物都有美妻小兒相伴,有眾人祝福,所有人都幸福。

    除了他,除了他!

    晚上回土地廟,居然還有程家下人來分發食物,給了他一隻雞腿、兩隻喜蛋、一把花生和一把喜糖?

    哈,真是闊綽啊!

    這一切,都該是他的!

    他的!

    他們偷走了他的一切!

    可他卻只能得到他們微不足道的施捨。

    他報復的心思越來越盛,可他卻找不到適當的機會。

    一段時間後,程紫玉便從京城回了荊溪,那日他去看了。

    娘的!

    真他麼奢侈啊。

    她和李純,帶著一眾侍衛,包了整條船回來。

    要不要這麼噁心?

    都是他的銀子,他的!

    他心疼死了!

    可碼頭那麼多人前往接風,將碼頭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卻都在贊,無一人質疑他們的炫富醜陋嘴臉?

    呵呵,所以不止程家人,荊溪人都被他們的虛偽蒙蔽了眼。

    那死丫頭,奴僕成群,可還是一手拉著一個孩子走出來。李純也是,雖走先了半步,卻明顯在護著她和孩子。

    一看人多,李純還一手一個抱起了孩子。

    惺惺作態!

    當時的程睿便忍不住打孩子算盤了。

    他看中的自然是念北。

    若可以,他不但要狠訛一筆,還要讓仇敵們都痛苦起來。

    可程府太嚴密,連招工都得要問候祖宗幾代。那孩子出行也都是坐馬車,他連孩子的正臉都沒能看清楚過一次,哪有什麼好辦法。

    一著急,他病了。

    他早年逃跑時落下的腰傷犯了,很快高燒不止,咳疾也被引發。他不敢在荊溪就醫,只能去了臨鎮。

    看病,將他一直沒捨得用的那點銀也耗了個大半,拖拖拉拉快兩年,他才病癒。可他更瘦弱地不像個人了。

    他改主意了,決定將目標鎖定為何家小子。只要這般,才能讓何氏也一起痛起來。

    當然最重要的,是何家不比程家嚴密,認識他的人也沒幾個。他在何家附近動手的話,成功的可能性要高許多。

    同樣,由於何家防務比程家差多了,他成功逃離的機會也要大多了。

    說干就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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