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風回到了那三間可以遮風避雨的茅草屋。
雖然破舊了些,對於無家可歸的人來說,是一個溫暖的小窩。茅草屋的牆體,是大青石堆砌起來的,水杉原木支撐起三角房頂,上面鋪著蘆葦和茅草。
臨近隆冬,天氣愈加惡劣,不知道,這好久沒有翻新的茅草屋,能不能撐過整個冬天。
他蜷縮著回到屋裡,在黃泥灶火里添了些乾柴,點上了火,溫暖的火光瞬間照亮了整間屋子,漸漸驅走了寒冷。
在灶火里,支上一口小鐵鍋,鍋里添上一瓢井水,水裡面放上兩個野鴨蛋,這就是他聊以充飢的晚餐。
滋啦滋啦!
聽著燒水的聲響,簇擁在火爐旁,寒風背靠著乾草堆,輕輕閉上了眼睛,想通了一些事情,生活也會變得平靜起來。
在這荒郊野外,透著些許光亮的茅草屋,成了夜幕下唯一的光景。
茅草屋檐下,住著好幾窩麻雀,冬天就要來臨,十幾隻麻雀,各自蜷縮在溫暖的小窩裡,靠著茅草遮風擋雨,挨過這漫長的冬天。
外面的風越來越大,空氣像是從冰窖中釋放出來一般,冷得刺骨。
為了活下去,他不僅僅要忍受黑暗與寒冷,還要慢慢習慣寂寞與孤獨。
空谷道場,是一個地域的統稱,這裡有七十二座山巒,梵淨山只是其中之一。整個空谷道場幅員遼闊,生活著是數以百萬計的平民百姓。
東方大陸有著修真界和凡人界兩個地域劃分,凡人界所指代的即是空谷道場裡的七十二座山脈,修真界即是空谷道場以外的地方。
除了凡人界之外,空谷道場還有另外一個別名——死神界!
七十二座山巒,按照金風水火土、光明與黑暗、生命與毀滅,劃分為九大境域。其中的每個境域都坐落著八座山巒。寒風所在的梵淨山,屬於九大境域中的風境域。
修真界的修真者是由壽命極限的,即使是不可一世的武神,壽命不過三千年。武神級別的修真者壽終正寢,才有資格埋葬在空谷道場的山巒之中。
修真界歷經千秋萬代,這裡的每一座山巒都安葬著成千上萬武神的遺體。可貴的是,武神的遺體中,擁有淬鍊而成的神格。
七十二座山巒座次奇特,加之數以萬計的武神神格,天造地設,形成陣勢,可以與修真界隔絕。
據說,空谷道場處於上古時期遺留下的能量禁制之中,七十二座山巒中的神格,為能量場源源不斷地提供能量,這個上古能量場地名字叫做——空谷道!
藍希屬於修真世界的修真者,體內有龐大的真力,由於能量禁制的限制作用,她只能在空谷道場的外圍與寒風進行對話,無法踏上空谷道場的範圍。
空谷道場和修真世界,兩個自然風貌,人文社會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修真者的身體構造和凡人毫無差別,只不過,修真者多了三樣東西,位於腦核中心的天元、位于丹田中心的地元、和連通天元地元的次元結構——元脈。
天元位於腦髓,地元位于丹田,元脈連結,三者缺一不可,三元一體,匯成真元,方可修真。
寒風生來三元一體,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修真者,而且,他的天賦異於常人,地元磅礴,風系天賦,是同齡人中的翹楚,在整個風之城無出其右者。
最風光的時候,他被寄予了厚望,看作是下一任天行者,繼承風之子的衣缽,守護風之城。
然而,世事難料,從一降生開始,就順風順水的寒風,卻在一次重要的魂力比拼中,發生了意外。
風之城中央的風雲盞,風之子巨型神像的腳下,他和另一位風系好手凌度,比拼魂力。最後時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的魂力失控,天元遭受到不可思議的神念擾動,地元陷入混亂,最終元脈厄斷,天元地元失去連結。
失控的魂力,與風雲盞中風之子殘存的神念糾纏到了一起,燈盞泯然,神念湮滅。
至此,寒風不僅失去了真元,從修真者墜入凡塵,還成了整個風之城的千古罪人,被族人逐出家門,驅離風之城。
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深深地刺入他的腦海,永遠無法磨滅的痛苦印記。
墜落深淵,永無天日。
深夜裡,茅草屋的外面漆黑一片,轟隆隆的北風橫掃整個道場,發出一陣陣悽厲的聲響。寒風靜靜地躺在乾草堆里,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他透過窗欞,看向外面漆黑的世界,滿腹的辛酸與落寞卻無人能說,靈動的眼睛,閃爍著光芒,期待著明日的陽光照亮大地,照亮他失魂落魄無依無靠的心靈。
『藍希會是那個我要等的人嗎?』
寒風翹首以待,期待明天的再次相遇。
還沒有到傍晚時分,寒風早早地來找棧橋上,仰面朝天,滿目期許。
天空昏暗,烏雲壓頂,狂風像是脫韁的野馬,紛至沓來,掃蕩者空谷道場的每一寸土地。漫漫無際的蘆葦盪,在狂風的掃蕩下,掀起一層又一層黃褐色的波浪,蘆花漫天飛舞。
空氣中夾雜著凝重的味道,出奇的沉重,天境湖的湖水,波濤洶湧,激盪飛揚。
只有身後高聳入雲的梵淨山,屹立在那裡,不動一絲一毫,不動一聲一色,那一抹松柏的蒼翠,厚重而磅礴,安然靜若。
西方的天空,夕陽漸漸淹沒在了烏雲叢中。昏暗的天幕中,遠處出現一個小黑點,朝著這裡快速移動,藍希駕馭者風翎鳥終於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風翎鳥懸停在水面上,藍希還是昨天一樣的衣著打扮,清麗可愛,楚楚動人。如此小的年紀,就長成這般精靈致巧,若是到了二三十歲的光景,註定風情萬種,傾國傾城。
寒風略顯靦腆,抬著頭釋然笑著:「藍希小姐,你終於出現了,我們快些絮叨,不然暴風雪來了,那就麻煩了。」
三七還約了他去吃羊蠍子,若是不早些過去,一會兒暴風雪降臨,想去都去不成了。
藍希翹著嘴角,櫻紅色的嘴唇翕動起來:「你還挺關心我的嗎,擔心我暴風雪天回不去是吧?不過,這一場暴風雪,來得有些蹊蹺,按照常理,這一場雪來得有些早,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狂暴。」
他心底猝然一笑,只好跟著奉承一句:「嗯,是呢,空谷道場你也進不來,我想留宿你在這裡,也辦不到。這場暴風雪很兇,好像是衝著空谷道場而來,風雲變幻,暴虐無常,又是一年嚴酷的寒冬。」
「還想留宿我,想多了吧你?」藍希沒有真的生氣,雪腮旋著小酒窩,羞羞答答地問道:「你到底想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信心找回那個不可一世的寒風?」
這個問題,他整整思考了一天一夜。
寒風臉色暗淡,沒有一絲興奮之色,喃喃而語:「不瞞您說,曾經的那個寒風我不會忘記,那個寒風很優秀,對現在的我來說遙不可及。我很清楚現在自己的狀況,我還是選擇做一個安靜本分的普通人,過完這一生。」
聽到這般回答,藍希失望之極,臉色暗沉了許多。
這就是凡人與修真者的差距,不僅僅是空谷道場和修真世界的距離,那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這麼說,你已經完全想清楚了,要在這天境湖畔,了此一生?」
他低下了頭,輕聲說著:「三年前,走下風雲盞的那一刻,寒風已經死去了。沒有人能夠體會那種,為整個世界拋棄的痛楚。謝謝你的到來,讓我知道,三年過去了,修真世界還有一個素昧平生的姑娘,記得我。」
此時此刻,藍希才意識到,想喚醒寒風重新歸來,重塑真元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相比於重塑真元,重新建立他的那份源於本真的自信,更加不可能。
就像他自己所說的,寒風已死。
藍希靈動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淒涼,漸漸濕潤起來,說著:「記得你的,不止我一個,還有一個人對你印象深刻,正是在他的幫助下,我才在這裡尋找到你。」
聽到這麼一說,驟冷的空氣中多了些許暖意。
寒風的長髮飄零在狂風中,內心湧上一絲暖意,好奇地問道:「還有誰,會記得我?」
「羅蘭!」
這位羅蘭先生,他並不陌生,是風之城請來的先知,曾經給他上過心法教程。
寒風想了起來,淡然笑了笑:「原來是他,羅蘭先生是一位玄學造詣非常之高的先知,我聽過他的授教,受益匪淺。」
「那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在課堂上,羅蘭先生提過一個問題?」
他回憶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回答說:「是不是關於風之子的那個設定?」
「沒錯,問題是這樣,假若百年以後,雪域帝國,洪荒猛獸,再一次入侵東方大陸,風之城危在旦夕,你們會不會做出和風之子一樣的決定,面對無法戰勝的強敵,犧牲自己,守護風之城?」
藍希微微笑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假設,羅蘭先生告訴我,當時一共有三十名學生,包括後來在風雲盞上戰勝你的凌度,都選擇了要以風之子為榮,為了風之城,以身殉道。」
寒風點了點頭:「我當時的回答好像不太一樣。」
「沒錯,你的說法是,在你眼中,沒有強大到無法戰勝的敵人,不管是洪荒猛獸,還是瀚海凶煞,將來的你都有足夠的能量將其擊潰在風之城外。」
那時候的寒風,才不過六七歲的小小年紀,卻有著異於常人的氣勢磅礴,恍若那種莫比天高,君臨天下的氣魄。
「對,我當時好像是這麼說的!」他沒有否認。
此時,天空中大雪紛飛,漫天飛雪,狂風挾裹著暴雪,暴雪追逐著蘆花,開始席捲整個世界。
嚴寒之中,藍希有真力護體,不會覺得天寒地凍,神韻淡然,接著說道:「就憑這一點,羅蘭先生對你的評價很高,並不認為你是狂妄自大,盲目自信。而是一種源於本真的執念,一種自命不凡的決然。」
狂風造作,大雪凜冽,一場嚴寒撲面襲來。
刺刀一般的雪,拍打在寒風的身上,嬌小的面容,凍得通紅,然而,他此時的內心世界,卻是另一番景象。
那才是真正的寒風,有些剛愎自用的自信,有些目中無人的癲狂,他仿佛擁有無盡能量的真元,超凡入聖的風系天賦,超脫世界的感知力,蔑視天下的氣魄!
所謂自命不凡,天命已然是不凡!
他站在狂風暴雪的洗禮中,一聲而語:「若是,我還能找到曾經的天賦,我依然如初,無聲無息,無懼無畏!」
這正是藍希想要看到的一幕,她欣慰地點著頭,眼眸中閃爍著微笑:「我來幫你,幫你找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上來,跟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風之城,鳳凰城、古岳峰、瑤山之巔、瀚海無邊,蔚然磅礴的修真世界。」
修真世界的人無法進入空谷道場,空谷道場的人可出入修真世界。
寒風不再膽怯,一個凌空步,踏上風翎鳥的後背上。
隨著一聲清脆的鳥鳴聲,刺破暴風雪的世界,扶搖直上,凌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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