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不動聲色嬌笑依舊。
酒過三巡,嬌滴滴的道。
「奴家前些日學了段舞,還未給人跳過呢,將軍可有興趣一觀。」
卓布泰做了個請的手勢,眾侍女也紛紛嬌笑著推開了小卒。
雖無伴奏,但輕靈舞動中伴著吟唱,真是令人迷醉,卓布泰喉間已經燥熱難當,不由猛灌了幾杯。
一曲舞罷,眾女紛紛嬌笑著添酒,如此香艷美色,即便酒不醉人,也已經令他們雙目朦朧。
身影漸漸變的虛幻,仙子的嬌笑聲猶在耳畔,眾人開始搖頭晃腦,侍女們也似喝多了一般,咯咯嬌笑著在院中翩翩起舞,守在門邊不曾飲酒的幾個小卒,看著盈盈一握的柳腰吞咽著口水。
一名侍女『唉喲』一聲跌倒在地,真的把幾個小卒的心都差點震碎。
但是軍令在身,不敢前去攙扶,其他幾女指著跌倒的侍女『咯咯』的取笑不已,漂浮的腳步遊蕩,放肆的調笑令人站立不穩,一頭扎進了小卒的懷裡。
軟玉溫香抱滿懷。
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將他淹沒,竟忘了推開。
袖袍輕覆,寒光乍閃,鋒刃如游龍戲珠。
一隻嬌柔的玉臂死死捂住了小卒的嘴,讓他的喉節滾動,雙腿伸直,痛苦的呼叫被緊緊的扼在了喉嚨之中。
其他的侍女也已經得手,香兒扯下了覆身的輕紗,身形一晃,縹緲間矯健如狐,迅捷如兔。
門開了一條縫,等在門口的柳如是帶著幾名壯漢入內,看著藥翻一地的清兵,柳如是柳眉微蹙,轉身看了看香兒。
香兒小聲的說道。
「此人是卓布泰,正黃旗甲喇額真。」
柳如是也沒想到,看守一個瘋子,居然出動了如此重量級的將領。
咬了咬牙,終究是沒敢痛下殺手。
徑直來到後院,果然和看押盧公的小院僅一牆之隔。
香兒輕輕的躍上牆頭,其餘的侍女也身手矯健,不消半刻功夫,院中就傳來了蛙鳴之聲。
柳如是打開連接兩院的小門,閃身入內。
輕輕呼喚睡在地上的盧象晉,心中忐忑不安,若真是瘋了,便只好將他打暈了帶走。
盧公睜開了眼,看了下眼前的曼妙黑影,翻了個身,兀自睡覺。
黑夜中看不清面龐,柳如是唯有輕輕的吟唱。
年年紅淚染青溪。
春水東風折柳齊。
明月乍移新葉冷。
啼痕只在子規西。
一聲長長的嘆息響起,盧象晉悠悠的開口。
「哎!柳姑娘又何必蹚這趟渾水。」
聞言柳如是驚喜莫名,一番工夫總算沒有白費,趕緊答話。
「盧公無恙便好,快隨我脫困。」
盧象晉擺了擺手,緩緩坐起,聲音有些乾澀。
「姑娘之情老朽心領了,莫要讓我這殘軀連累了姑娘,你自去便是。」
說完揮了揮手,又要躺下。
柳如是貝齒緊咬,突然站起身朝壯漢們吩咐道。
「把他抬走,盧公若是不肯走,只管大聲喊叫,如是今日陪你殞命便是。」
盧象晉倒沒想到來這一手,喊自然是不能喊的,被抬到屋外後,只好乖乖跟著走。
如此危險的境地,容不得磨磨嘰嘰。
俠女不愧是俠女!
難怪老錢被治得服服帖帖,哭哭唧唧。
朝陽初升,閣樓顯得清淨雅致,香兒又恢復了嬌弱嫵媚之態,手中的茶壺傾斜,碧綠的茶湯香氣撲鼻。
本來早晨該她去街市採購,但昨日已經暴露,只能換了別人,今日城中已經戒嚴,盤查更加的嚴密,再想出城估計是痴心妄想,好在此處林深山奇,倒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輕抿了一口茶湯,盧象晉抬頭看著安坐對面的柳如是,眼中似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彷徨。
兩位哥哥殞命,兩位弟弟也不知所蹤,盧家子侄也大多戰死沙場。
昔日威名赫赫的茗嶺盧氏如今只剩他一人,他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嘆了口氣,眼睛轉向了窗外,默默的發呆,他在家中排行老三,一直享受著兩個哥哥的疼愛,大哥文武雙全,天下敬仰,二哥也是天資聰穎,滿腹經綸。
他雖也勤奮好學,為人忠肝義膽,但比之兩位哥哥確實遜色許多。
清廷再三讓他效命,拋開節操忠誠不說,死後有何臉面去見兩位哥哥,萬般無奈,只能裝瘋賣傻。
人生最怕的便是失去了希望,如今的盧象晉已經萬念俱灰,望著遠處的山峰,山中屋宇翹檐,幾隻鈴鐺隨風搖晃,陣陣梵音入耳,紅塵往事皆成過眼的雲煙。
眼神聚焦,才發現是自己的幻覺,不由嗤笑一聲,離這老遠又怎能看得清搖晃的風鈴。
嗤笑引得對面繡花的柳如是抬起了頭,詫異得望著盧公。
盧象晉擺了擺手,自嘲的說道。
「裝著裝著倒真成了瘋子,柳姑娘莫要管我。」
柳如是笑著,放下了手中的繡繃。
「前些日子,我曾聽蘇州回來的『義男』說起過,張渚鎮有個自稱小督爺的,正在招兵買馬,準備重建天雄軍,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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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本來木訥的盧象晉眼中突然有了神采,嘴唇顫抖著問道。
「柳姑娘說什麼?!」
柳如是笑顏綻放,一字一句的說道。
「張渚鎮有個自稱督爺之子的人正在招兵,不知那位少年,是你盧氏何人?」
盧象晉神情變的莫測,不知是笑是哭,一會點頭,一會搖頭,口中更是喃喃不休。
「不可能的,是臨風嗎?他怎麼可能!」
盧傳廷,字臨風。
(出自『詩經』,臨風怳兮浩歌。)
想著想著,神態變得活絡了些,不管能不能重建天雄軍,但至少證明盧氏的血脈尚存,大哥的血脈尚存。
許久,終於恢復了正常,朝著柳如是抱拳拱手,鄭重的道。
「多謝柳姑娘搭救之恩。」
對面的柳如是淺笑不語,手中針線飛舞。
繡繃中一尾鯉魚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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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後的卓布泰揉了揉昏沉的腦袋,入眼橫七豎八的小卒,讓他身上的汗毛炸起。
一骨碌翻身而立,急匆匆的往後院衝去,院門大開,盧象晉早已不知蹤影。
半個時辰後,一大隊清兵包圍了錢府,剛剛才搬了新家的老錢,看著闖入的清兵一頭霧水。
當得知自己的如夫人尚在人世時,居然不顧清兵在府里橫衝直撞,叫上所有的家丁奴僕滿應天城的呼喊。
聲聲呼喚飽含深情,令人聞之動容。
把個卓布泰搞得毫無辦法,事情鬧到了攝政王的案前,左右不過死了幾個小卒,跑了一個瘋子,如今局勢一天比一天難熬,哪有心情管這些雞毛小事。
三天之後,卓布泰只好不了了之,除了派出幾波清兵尋找絕色嬌娘的蹤跡外,別無它法。
外金川門的碼頭上,今日來了幾艘板船,載著五十門紅衣大炮,苦工們又被趕來了此地,孔師爺輕搖著摺扇悠閒的指揮著眾人。
即將卸完,拜音圖匆匆而來,師爺見來人是『固山額真』大人,趕緊跪倒請安。
眾苦工清兵也齊齊跪倒,拜音圖沒有理會眾人,徑直往船艙中走去。
孔師爺趕緊說道。
「大人留步,貝勒爺並未返回應天。」
聞言拜音圖頓住了腳步,見說話的是貝勒爺寵愛的師爺,抬了抬手說。
「起來說話,貝勒爺為何沒有回來,他去了哪裡?」
孔師爺站起了身子,但依然彎低著腰答道。
「回稟大人,貝勒爺回程的路上遭遇了擱淺,幸得了太湖水師的幫助才算脫困,如今江陰戰場幾乎全部失陷,太湖水師也無處可去,貝勒爺索性帶著他們去了江都,準備整編洪澤湖的水師一起來支援應天。」
拜音圖眼睛一亮,尼堪什麼時候如此聰明了,定是眼前師爺的功勞,容不得猶豫,一把將孔師爺的手腕抓住,哈哈大笑道。
「貝勒爺英明,攝政王知道後定然大喜,你快快隨我進宮,將此消息稟報給王爺。」
孔師爺受寵若驚,趕緊跪倒謝恩,快要跨步上岸時,孔師爺好似想起了什麼,告了聲罪,匆匆返回對著十幾名船夫說道。
「這次你們立了大功,貝勒爺說要賞你們五天假,快些領了餉銀隨我進城。」
船夫們趕緊彎腰謝恩,匆匆的收拾一下隨著孔師爺入城。
入城自然要被盤查的,師爺生怕船夫們帶著的銀錢,被守門的清兵收去,只好候他們一起。
拜音圖哪有這個耐心,呵斥幾聲後,守門的清兵趕緊把人放進了城,船夫們朝孔師爺再三道謝,然後各自朝街市走去。
船夫自然不是真正的船夫。
因為領頭的人正是名滿江湖的浪爺。
應天城他不是第一次來,當年隨督爺省親,自然免不了要來這個大明陪都,拜會一下各部老友。
只見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南市街,瞎逛了一會,找了間客棧住下,其餘船夫也陸陸續續的進了這家客棧。
門窗關緊,沈不浪趕緊扯下頭上的發套一頓狂撓。
小爺發明的金錢鼠尾頭套,帶上後不仔細看,的確看不出來,但卻奇癢難耐。
抓撓一番後,還是只好嫌棄的帶上,掏出一身乾淨的衣服,換上後搖身一變,成了富家公子。
再帶上一頂瓜皮小帽,更添幾分滿人韻味。
提上包袱,自後窗縱身一躍,消失在縱橫的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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