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鬼傳 第十九章 火中取栗

    阿舍利緩緩睜開眼睛，看見段雲龍正站在身邊伺候著。

    「小雲子啊！」

    阿舍利苦笑著支撐身體坐起來，幽幽說道「你我主僕一場，不想卻今日大禍臨頭，你本是中原之人，也不必把性命丟在這裡，今夜你可帶上盤纏自去吧！」

    「······」

    段雲龍沉默不語，臉色深沉心中湧起五味雜陳。若說被突厥販子當作奴隸弄到這茫茫大漠上來，他的心中定是充滿怨恨之情，但這些時日和阿舍利大人相處以來，又讓段雲龍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阿舍利大人不僅從未把他當作奴隸看待，反而還善待有加。這讓飽受人生滄桑的段雲龍心存感念。

    雖然他斷斷續續記得一些往事，但是終歸還是猶如浮萍般四處飄零，無依無靠。而阿舍利大人此刻卻猶如他的親人般，不僅給予他寂寞心靈上的慰藉，更是將自己所學毫無保留的教導於他！

    「阿舍利······大人······」

    只見段雲龍眼中閃動著淚花，然後「噗通」一聲跪拜於榻前，拱手說道「請恕小人欺瞞之罪！」

    聽見小雲子突然說話，坐在榻上的阿舍利卻並未驚訝，只是淡淡說道「小雲子，這裡沒有外人，你無需多禮！快快起來說話！」

    「大人，小人並非啞巴。」

    段雲龍起身抹去眼角的淚水說道「只是為了保命才出此下策，望大人體諒小人種種苦衷！」

    阿舍利呵呵笑著說道「小雲子啊，你本就生本生的一副『天命之相』，老夫早就心知你非啞巴，只是不願意點破而已。」

    「大人······」

    聽到阿舍利大人說破心事，段雲龍內心百感交集，那淚水卻也是再也忍不住「啪嗒」滑落下臉頰。

    世間竟還有猶如厚待自己的人，段雲龍又夫復何求呢？

    「唉！」

    阿舍利疲倦的眼角露出一絲悲涼，他揮揮手示意段雲龍坐下後說道「終究是你我緣淺福薄，這黑石要塞一失，恐怕敵軍不日便到，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大人不走，小人又其實貪生怕死之輩？！」

    段雲龍聽著寬闊的胸膛傲然說道「大丈夫立世，自當追隨大人這般英雄同生共死，建立不世之功業！」

    小子到有幾分之氣！

    阿舍利輕輕拍拍段雲龍的肩頭說道「如今黑石要塞已失，你可有退敵良策呢？」

    段雲龍沉吟片刻後，語氣堅定的說道「孫武有言云：『兵者，詭道也』，既然敵人占據先機攻占黑石要塞，必定沉溺於勝利之中，只要今夜小人帶領鐵衛連夜奔襲，在明日午時趁敵不備摸進要塞，定能在要塞里引起混亂，再由大人率軍裡應外合，定能將敵軍驅逐出要塞！」

    「哦？不過想必賊人勢大，恐怕你去也無濟於事啊！」

    阿舍利被段雲龍這個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於是他睜大眼睛，仔細重新審視眼前的俊朗少年，感覺在他胸中確實藏著千軍萬馬吧！

    「敵人也是長途奔襲我軍，我料人數不會超過兩萬，而且已經是強弩之末！」

    段雲龍斬釘截鐵的說道「此刻敵人勢必被巨大勝利沖昏頭腦，他們怎會料到我軍竟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故而定能打他們一個猝手不及！」

    「此計就是『火中取栗』之策，非萬險時不能使用！」

    段雲龍說完後，看見阿舍利突然從榻上赤腳跳下床來，在帳內興奮的搓著手笑道「孺子可教也！小雲子啊，你真是上升天賜給我的最好禮物啊！！」

    「來人！快來人！！」

    只見阿舍利高興的像個孩童般，輕輕將段雲龍攙到主案上安坐，自己則做在偏席上說道「就是不知，這一天時間你能抵擋得住麼？！」

    段雲龍微微一笑，淡淡說道「小人也不知，可凡事只有試試才會有機會，不是麼？！」

    「好小子！！」

    阿舍利猛地拍下案幾說道「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膽識，他日你若功成，我必奏報可汗讓你加官進爵！定不負你今日以性命之託！」

    段雲龍謙虛的拱手說道「小人生性淡漠，也不求在這裡升官發財，只求在大人身邊做一個文書小吏，便心滿意足矣！」

    阿舍利笑著盯著段雲龍，心中大為感嘆：都說中原之地多俊才，今日得見，恐怕所言非虛啊！只是怕來日我突厥揮軍東進時，小雲子還是否像今天這樣願意為我突厥賣命呢？！

    大帳的燭火飄忽不定，將倆人忽明忽暗的臉頰照的朦朦朧朧。

    今夜，註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晚上，當段雲龍回到偏帳中準備兵器時，忽然瞧見在桌子下隱約有個黑影跳動。

    「何人？！」

    段雲龍拔出彎刀輕輕跳開桌上裝飾的皮革，只見一雙明亮如寶石的眼睛，此刻正蹲在桌下盯著自己「嘿嘿」直笑。

    這黝黑的皮膚，還有健美的身體，不正是當日販他來突厥的蒼月麼？！

    「為何在此？！」

    段雲龍收起彎刀坐到椅子上，靜靜看著蒼月從桌下慢慢爬出來。

    「喲，突厥話說的不錯嘛！」

    蒼月並未直接回答他的問話，而是有些揶揄的說道「如果我不認得你小子，恐怕真的就要以為你是突厥人了！」

    「姑娘，現在我們可是在軍中，能不能尊重下我？」

    段雲龍無奈的聳聳肩膀，不知道為什麼，他生平最煩的就是這些姑子小姐的，不僅很黏人而且特別煩人。

    「嗯哼！你只是一個奴隸嘛！」

    蒼月有些臉紅站著忸怩的說道「人家只是想來幫忙的嘛！畢竟大漠神射手也不多！」

    「你在說笑吧！我聽大人說突厥可是盛產騎射弓手的啊！」

    段雲龍冷哼一聲說道「姑娘，小人在阿舍利大人哪裡，慢慢也學到很多大漠之事，你能講句實話麼？！」

    蒼月見牛皮被他點破了，於是脹紅著連憋著氣說道「我就是想來幫忙的嘛！也沒多想······」

    段雲龍嘆口氣站起來說道「行了，我的大小姐！那你就老實呆在營中不要連走動！小人還有要事，告辭了！」

    蒼月見他轉身就要晾著自己離開，於是大聲說道「臭小子！你別得意！突厥這一帶的地形你可沒我熟悉！」

    「那又如何？！」

    段雲龍從懷中拿出一副地圖冷冷說道「小人有作戰地圖，便也好似一個嚮導在身邊！」

    「地圖？！哈哈哈！」

    蒼月忽然像聽了很開心的事情似得，瞪著一雙俏目不屑的盯著段雲龍。

    「有這麼好笑麼？！」

    段雲龍沒好氣的收起地圖，他實在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總有一些娘兒們來糾纏不清呢？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命犯桃花麼？！

    「哼！說你是呆子，看來也不假！」

    只見蒼月狡黠的雙眸賊溜溜一轉，這神情忽然讓段雲龍內心一震，在恍惚間他模糊的記憶中，似乎隱約浮現出來一位身材嬌小，目光若流星划過的芊芊身影。

    蒼月大聲對他說道——

    「在這地圖裡，可沒有標註黑石要塞的密道哦！」

    你想悄悄摸進去？

    那就要帶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