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分鐘,整個客廳里都靜悄悄的,幾乎落針可聞。
由於林德才接電話的時候沒有開免提,所以對面孫主任的聲音很小,除了林德才以外,旁邊的幾個人幾乎什麼也聽不到,所以,苗香竹和吳有能全都屏住了呼吸,豎起了耳朵,側著身子、探著腦袋,希望能聽出個子丑寅卯來,心裡也好有個底。
只有趙三斤站在那裡沒有動。
沒辦法,怪只怪趙三斤的耳力驚人,遠非吳有能和苗香竹這樣的一般人可比,他離林德才最遠,偏偏他的耳根子一動,輕易便聽到了手機那頭兒孫主任說的話。
「老林啊,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孫主任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並沒有直奔主題,而是賣了個有些俗套的關子。
林德才的臉一黑,小心臟噗嗵噗嗵的,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兒,驚訝道:「還有好消息?」
「是啊。」孫主任笑道:「那我就先說好消息吧。」
「別,別呀!」林德才忙道:「孫主任還是別折磨我了,先說壞消息,就算死,也讓我死個痛快……」
孫主任愣了一下,笑的更加燦爛了,道:「哈哈,瞧你這話說的,什麼死的活的,不就是一萬塊錢和兩瓶茅台酒嘛,你要是真的捨不得,我下午就派人給你送回去。」
「孫主任,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些錢和茅台酒是專門送給您的,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我可消受不起……」
一聽孫主任要把錢和酒送回來,林德才的小心臟撲騰一聲從嗓子眼兒摔到了谷底,臉如死灰。
這些都是官場中的套路,你掏了錢、送了禮求別人辦事兒,如果別人肯收,那就說明事情有可能辦成,至少別人會操這個心替你去辦,相反,如果別人連你的錢和禮都不肯收,那只能說明,你已經沒救了。
「真的不要?」
「不要!」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孫主任苦笑道:「拿了你的錢,收了你的茅台,其實你的事兒我一直在盡力頂著,希望哪天沈書記的氣消了,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沒辦法,我的能力有限,改變不了沈書記的決定……」
「……」
聽到這話,林德才的手一抖,手機差點兒掉在地上。
旁邊。
吳有能和苗香竹雖然聽不到孫主任的話,但是察顏觀色,再加上林德才的話,他們已經隱約猜到了結果,兩個人對視一眼,也都是一臉的絕望。
只不過,苗香竹是真的絕望,而吳有能絕望的表情背後,卻掩藏著一顆竊喜的心。
「看來這事兒是板上釘釘了!」吳有能暗道。
就在吳有能暗自竊喜的同時,正琢磨著等一下林德才掛了電話,該怎麼安慰他的時候,林德才拿著手機的右手突然又抖了一下。
啪嗒一聲!
這一次,手機真的被抖掉了,好在掉在了沙發上,沒有摔得斷電關機。
「老林,你……」
吳有能和苗香竹一驚,馬上就要安慰林德才,而林德才卻瞧也不瞧他們一眼,忙不跌的把手機撿起來放到耳邊,不敢置信道:「孫主任,你你你……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你這傢伙不地道啊,背後有人,卻藏著掖著,讓我這個小人物出來丟人陷眼,辛苦幾天沒辦成的事兒,幾分鐘就被別人搞定了。」孫主任明顯有些責備的意思,道:「老實交待,你究竟託了什麼人?找機會一定要給我引薦一下,到時候,我自己掏錢再多買幾瓶茅台酒請你們吃頓飯,大家坐在一起聊聊,認識一下。」
「我……」
林德才的身體一僵,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更是瞬間石化,整個人都陷入了懵逼狀態。
背後有人?
有個屁的人啊,旁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林德才自己心裡卻清楚的很,在官場上,他能巴結上的最大的官兒也就是孫主任了,要不然,他才不捨得把那一萬塊錢和那兩瓶茅台酒屁顛顛的往孫主任手裡送。
「到了這個時候,你不會還想瞞著我吧?」孫主任的語氣越來越重。
林德才額頭的冷汗都他娘的冒出來了,他倒是想瞞,關鍵是瞞啥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搞懂,孫主任這話到底是啥意思,什么小人物大人物的。
最重要的是,聽孫主任話里的意思,好像孫主任是要反過來巴吉他。
確切說,是巴吉他背後的那個大人物。
「孫主任,你……你能不能把話說得清楚一點兒,我、我這……」林德才的腦子飛速旋轉著,把自己這幾天找過的人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實在想不到自己找過什麼能讓孫主任瞧得上眼的「大人物」。
孫主任雖然有些不耐煩,但是礙於林德才背後的「大人物」,他略微猶豫一下,還是如實說道:「剛才,就在五分鐘之前,沈書記身邊的李秘書來找過我了,他手裡拿著不少你以前徇私舞弊的資料,足夠免了你的官兒,然後把你送進號子裡蹲一陣子的,本來,李秘書已經把資料交給了我,還說無論如何都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沈書記突然打電話過來,說不辦你了,反過來還讓我調查你們鎮上的劉一手……」
「啊?」
聽到孫主任的話,林德才如遭雷擊,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整個人都愣住在了那裡。
「啊個屁,快說,你到底找了誰?」孫主任催促道。
「我、我這……」
林德才一路懵逼,腦子都快不夠用了,「我我我」的磨嘰半天,嘴裡卻連個屁都沒有崩出來。
不過。
林德才的眼珠子亂轉,當他注意到站在客廳門口的趙三斤,心底陡地一震,似乎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幾乎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三斤,難道是你……」
「三斤?」不等趙三斤應聲,手機另一端的孫主任便好奇道:「就是從鎮上劉家手裡搶了你閨女的那個趙三斤?你未來的姑爺?」
「孫主任,三斤他……」
「這小子了不起啊,怪不得敢和劉家作對,我聽說,他以前在部隊裡當過兵,前不久剛退役回來?」孫主任根本不給林德才向趙三斤求證的時間,也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張嘴便給趙三斤點了三十二個贊,笑道:「能有這麼一個有本事的姑爺,老林,你這次厲害了,改天,改天有機會一定要把你這個姑爺帶過來讓我見見。」
「這……我……」
「怎麼,得到這麼個活寶,藏著掖著不想讓我見?」
「沒、沒有。」林德才腦子裡亂了套,動作也跟著亂了套,頗有些語無倫次、手足無措,結巴了似的,嘴裡說不出個一二三,腦袋更是先像撥浪鼓一樣搖了搖,緊接著又像搗蒜一樣點了點,最後說了一個字:「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敢藏私,看我到時候怎麼收拾你。」孫主任開了句玩笑,然後隨便嘮了幾句,便掛掉了電話。
呼——
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林德才坐在沙發上半天都沒能回過神,咕嚕咕嚕咽著唾沫,額頭上的冷汗嘟嘟嘟直冒,深吸了幾口氣,激動的情緒這才稍微恢復了那麼一點兒。
「老林,你這是咋的了?你可別嚇我,不就是一個村長嗎?他們不想讓咱當,咱還不稀罕呢,不當就是了。」
剛才林德才說話斷斷續續的,苗香竹沒能聽出個門道來,看林德才那千變萬化的表情,她只當是孫主任撂了挑子,於是趕緊湊過去安慰林德才,並且伸手用衣袖給林德才擦了下額頭的冷汗。
吳有能也勸道:「就是嘛,人活著總不能讓泡尿給憋死,沒有啥過不去的坎兒,這些年老林你也撈了不少油水兒,怎麼說也是咱們清水村的首富,不當這個村長,往後干點兒啥不行?照樣能把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好話說盡,而林德才卻對他們兩個視若無睹,抬起頭,目光斜視的看向趙三斤,眉宇之間帶著一股既驚訝、又疑惑的眼神。
見狀。
苗香竹和吳有能也紛紛看向趙三斤,本來想通過喝罵趙三斤來替林德才出出氣,可是他們話沒出口,林德才便搶先一步問道:「三斤,真……真是你乾的?」
「林叔指的什麼?」趙三斤心裡雖然跟明鏡兒似的,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卻皺了皺眉,故意裝傻。
林德才追問道:「你剛才給沈書記打電話,都說了些什麼?」
趙三斤早就知道林德才會有此一問,早就想好了說辭,淡淡一笑道:「其實也沒啥,不過就是和沈書記聊聊天,敘了下舊。」
「敘舊?」
「林叔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在部隊的時候認識不少朋友,有些朋友的人脈挺廣,剛好和沈書記認識,所以就……」
後面的話,趙三斤沒有說,卻不言而喻。
能分分鐘搞定沈傲峰,這件事不可謂不大,趙三斤總不能告訴林德才,他抓了沈傲峰的老婆劉春花,把劉春花和劉一手扔到了同一張床上,然後拍了照片發給沈傲峰吧?
趁剛才林德才和孫主任打電話的機會,趙三斤琢磨了一下,也只有把這件事推到他是退役兵員的這個身份上,才能糊弄得過去,畢竟關於部隊裡的事兒,林德才一概不知,他想怎麼糊弄,就能怎麼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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